大清早天還沒亮，淨心寺山下對面的一片空地上就等滿了人，還有着五顏六色的帳篷以及各種隨手扔的垃圾，被風一吹到處都是。
在上次素問與秦佑倫商談五天之後，今天就是排隊拿號的日子。
離老遠就能聽到各種喧囂的聲音，有喚人名字的，有爭執的，還有孩子哭泣的聲音。
東海一半的警察都在現場維持秩序，有一點起衝突的苗頭就立刻將人隔離開，不然現場絕對比現在要混亂的多。
秦思月此時就坐在路邊的警車裡面，一邊吃着早飯一邊關注外面的人羣情況。
原本在淨心寺山下對面建立的一處停車場，此時裡面擠了起碼有六七千人，操着各種不同的口音，都是來自於全國各地。不過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或者是自己，或者是家人，或者是好友，得了癌症這一絕症。
其中不少人在兩天前剛剛公佈關於治療的排隊拿號的位置與規則，就擠在了這裡。吃飯等着別人來送，上廁所也要別人替換。晚上有的拖人買了帳篷，還有的直接就是在那和衣而眠。
這兩天下來不但現場衆人有些憔悴，就連東海的警察也難以有一刻時間休息。
畢竟這次排隊可不是爲了買什麼首發品或者限量品，完全是爲了爭奪那一線治癒的機會，爲了家人朋友的命，在這樣的情況下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起碼這幾天，就多次發生挑釁辱罵甚至鬥毆的事情。
而且警察也發現一個事情，排在靠前的人大多很老實。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是最怕出現意外的人，因此哪怕有點衝突都是以忍讓爲主。而在後面那些人中就有不少人眼看前面人太多，開始動其他腦筋的。
比如挑釁在排隊的人，如果雙方打起來了，迅速有另外一個準備好的人插入到被挑釁人原本的位置。等鬥毆雙方被帶走後，那個位置就是他的了。
不過這樣的事情只成功了一次，畢竟那麼多人也不是傻子，一次之後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有其他人再想按照模仿這種方法，就不可能成功了。
除此之外，私下裡收買的，威脅的，也不知道多少。不過只要沒弄出什麼麻煩來，警察也不會理會這些。
天才開始矇矇亮，就有提着兜子在人羣裡面兜售叫賣早餐的了。
巨大的人流量給東海市民帶來了不少麻煩，但也帶來了不少商機。
東海的酒店，幾乎全都爆滿。
原本一年只有六千塊房租的民居，在這幾天漲到了一萬以上。
到了早上八點的時候，二十幾個人擡着桌子進入了場中。
其中有劉在山一行人是過來幫忙的，還有兩個寺中行字輩僧人，剩下的十幾個人除了有幾個是秦佑倫原來的手下跟着跳槽過來，其他都是剛剛招募的人手。
隨着他們的到來，場面又開始亂了起來。
很快，有這劉在山等人和在場警察維持秩序，現場排除一條蜿蜒的長龍，龍首之處就是剛剛放好的五張桌子。
排隊領號的工作足足進行了三天，一共領出去了一萬三千多個號碼。
單單這些號碼如果按照淨心寺現在的治療人數上限，足足需要治療三年。
當所有號碼領完，秦佑倫才讓人公佈治療名單，第一批是在一個月內，只有區區四百人。
“六百人？”
下面聽到這個數字的人頓時躁動起來。四百人，只有報名人數的三分之一，如果按照這個時間，後面的人要排到一兩年以後。
除了前面2000人，有幾個人能等這麼久的？就連前面2000人也不是都能等得起。
要知道這可是癌症啊，大多數患者檢查出來後只有幾個月壽命。按照現在這個進度，場中領號之人的家屬有90%都得不到治療，既然這樣這個排隊還有什麼用？
原本他們抱着最後一線希望過來，等候了這麼久，排了這麼長時間隊，得到這樣一個結果，有幾個人能接受？
“混蛋，你要害死人嗎？按照這樣，我們什麼時候能治療上？”
頓時有人罵出口來。隨着一個人開口，更多人跟着破口大罵了起來。
突然一個人衝出人羣搶到臺前，在所有人都心裡一驚的時候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求求你，救救我爸，他實在等不了了，他堅持不了幾天了，求求你們，我爸把我養大，可我還沒機會報答他啊！”
這一聲哭喊讓現場一靜。
這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男人，此時一臉的淚水。
男兒膝下有黃金，男兒有淚不輕彈。
可真到了親人生命有關的時候，這一切又能算什麼？
看到這一幕，不少人眼圈都紅了。他們都是感同身受。
還有人也要從人羣中衝出來，不過被有了準備的工作人員給攔住。
“都靜一靜！被清出場中的人，號碼作廢。”秦佑倫用麥克風先把場中所有的聲音都蓋住，讓人把那個男人扶起來。“你的號碼是多少？”
“一千一百三十五”那個男子眼中泛起帶着期盼的光芒。
不過還有理智的人，卻不看好他這樣能成功。畢竟場中這麼多人全都是等着救命，如果爲他網開一面，那麼其他人怎麼辦？
秦佑倫清了清嗓子說道：“對於你的情況我很同情，我也很遺憾，但是我不能答應你。”
不等對方說話他就繼續說道：“場中等着救命的只有你一個麼？不是。場中所有人，或者自己，或者親朋好友，或者父母雙親，肯定有那麼一個人，在與死亡競賽，在祈求那一線生機。
你們每個人的心情我都理解，如果可以，我也想一次治療更多人，救更多人。都是一條條命啊，而且不是什麼陌生人，這一條條生命就是在場所有人身邊的人。
我理解你們，但我不能答應你們。如果答應了你，那其他人怎麼辦？你的父親是命，其他人的父母親人不是命嗎？
癌症從發現到現在這麼多年，全世界這麼多醫療機構和醫學精英都在努力攻克癌症，到了現在也沒有什麼人能夠說已經完全攻克。就是因爲太過困難。
現在我們雖然有了這麼一個手段能夠治療，但治療能力實在有限，一次只能夠這麼多人。
對於這一點我很遺憾，也很無奈，但是受到條件所限，這是沒有解決辦法的事情。
不過我們正在努力擴大治療隊伍，想辦法讓更多的人能夠接受治療。這一批之後，下個月人數會更多，六百人、八百人、甚至一千人。具體多少人我不能保證，要看我們的一些進度。不過我可以保證的是，儘量讓更多的人接受治療。
而且保持公平，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富商，都和你們一樣需要排隊，不會有人插到你們前面，不會有人因爲錢財或者其他東西而替換你們的名額，比你們更早治療。
這是我能夠答應你們的公平。”
秦佑倫的話語一停，場中所有人都沉默下來。其實之前看到這麼多人的時候，他們已經開始有預感了。畢竟人太多了，真的能夠都接受治療麼？
可他們仍然不願意說這個事，甚至能接受排號到一萬奪命，就是因爲這是他們心中的希望所在，希望一次能夠治療很多人，他們不願意打破這個希望。
“你們可以把治療方法公佈出來，讓全國的醫療機構都來治療！”下面突然有一個人喊道。
這個話一說，很多人都看了過去，心想你是傻子麼，怎麼可能有人把這種東西公佈出來。
不過還是有不少人跟着喊了起來，如果真的公佈了治療方法，自己的家人就能夠得到治療了吧？
“不錯，你們能不能公佈治療方法？全國那麼多癌症病人，你們也治療不了。”
“你們不是寺院嗎？應該以救人爲主吧？這種事情不要藏着掖着啊。”
“對，公佈方法！”
“大家不用急，還有一件事情。剛纔我還有些話沒有說完，並不是排在後面的人就難以接受治療。雖然沒辦法讓所有人馬上得到救治，除了得到救治的人以外，其他病人也有方法可以延長時間，儘量延長他的生命，讓他堅持到得到治療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