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舟水產的會議室內,蔣勳躺在血泊之中,似乎奄奄一息,現場靜得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沒有人會在乎蔣勳的死活,他的死活完全掌握在蘇樂的一念之間。連左強這顯赫一方的人物如今都已一命嗚呼,依靠左強勢力耀武揚威的蔣勳更加不值一提。
蘇樂擺了擺手,明龍將蔣勳從後門像拖死狗一樣拖了出去。
他的身體在地上拖出了一條長長的血痕,這幫見慣了血腥的江湖豪強也不禁皺了皺眉頭,他們都有些如坐鍼氈,每個人都有了退場的念頭。
可蘇樂沒說散會,誰也不好主動提出要走。
龐潤良望着電視屏幕上的監控畫面,低聲道:“老左這次的確過分了一些。”他並非是用這句話表明自己的立場,真正的用意卻是要緩和眼前的氣氛。
蘇樂笑了起來,此時他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趙千愁微微一怔,他不露聲色地悄悄看了看自己的手機,手機的信號突然滿格了,從此看來這裡的信號已經完全正常了。趙千愁並不擔心蘇樂會對自己不利,蘇樂針對的是左強,而剛剛他又將左強放走,至於他放走左強的真正目的是什麼?是不是還有後手?趙千愁不知道,他漸漸意識到這位年輕的門主絕不像他們初時想象中那樣好應付。
蘇樂接電話的時候,龐潤良和尚道元的電話一個接着一個地響了起來,他們得到的消息幾乎一模一樣,左強死了,在返回的途中遭遇警察臨檢,左強掏槍襲警。結果死於警方的亂槍之下。
龐潤良和尚道元從心底感到一股寒意,他們幾乎能夠斷定,這絕不是巧合,可這一切又似乎解釋不通,蘇樂明明放過了左強。以蘇樂的道行何以能夠策劃出一場如此完美的行動,光明正大地將左強除掉,而更高明的是,這件事似乎又和他沒有任何的關係,他們幾個全都可以爲蘇樂作證,不在場的證明。
蘇樂嘆了一口氣。他將手機放在桌面上,然後環視周圍幾人道:“老左出事了!”
龐潤良咬了咬嘴脣,望着蘇樂那張年輕單純的面孔,心中卻產生了一絲難以描摹的恐懼。他幾乎能夠斷定,今晚的一切全都是蘇樂一手導演的。
蘇樂道:“老龐,你儘快去了解一下詳細的情況。尚伯,左強那邊,你去安撫一下,一定要保證他的那幫手下不要節外生枝。”
龐潤良和尚道元此時腦子裡亂成了一團,兩人聽說蘇樂讓他們離開這個地方,如釋重負趕緊起身,比起左強。無疑他們是幸運的,至少他們此刻還活着,還可以自由自在的呼吸。
蘇樂雖然沒有分派給其他人任務,不過薛戰和羅氏兄弟也悄悄退了出去。
諾大的會議室內只剩下蘇樂和趙千愁兩個,顯得格外空曠,蘇樂沒有馬上開口說話,而是慢條斯理地啜着手中的那杯茶,趙千愁沒有率先說話,靜靜觀察着蘇樂的臉色,在這位千機門少主的面前。他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表面上看今天發生的一切和他毫無關係,可是他身爲千機門的一員,又怎麼可能真正置身事外?趙千愁的目光再度投向電視機屏幕:“這段錄像很不錯!”
蘇樂道:“趙先生的眼光果然超人一等!”這段錄像其實並非天衣無縫,只要多留意一些就會發現其中的破綻,比如都是遠景。又比如根本看不清畫面的細節。
趙千愁道:“在千門中,我們將這樣的手法稱之爲瞞天過海,任何方法的運用都要針對現場環境,門主的手段真是讓我大開眼界。”趙千愁雖然沒有明說,但是等於委婉指出蘇樂是在設局。
蘇樂道:“如果不這樣做,左強的五十名手下就會手持兇器殺入這裡,真要是那樣,付出代價的不僅僅是我一個!”他笑了笑道:“我以爲,你們應該和我同仇敵愾纔對。”
趙千愁道:“剛纔我還在奇怪,少爺爲什麼要留下這個後患?”
蘇樂道:“千機門的老人,我怎麼都要留下一些情面。”
趙千愁從剛纔的情況中已經推測到左強出事了,不過他並不清楚具體的狀況,輕聲道:“如果申江放生,盜取骨灰的事情都是他幹得,這種人死有餘辜!”趙千愁用上了如果來修飾自己的這番話,在他心中仍然不相信左強會做出這麼過分的事情,但是蘇樂已經將這些罪名扣在了左強的頭上。莫須有這三個字,是上位者特有的權力。
蘇樂道:“謝謝理解!”他相信趙千愁已經完全看穿了自己的佈局。在決定對左強動手之前,蘇樂的確猶豫過,可是左強一直都是他心頭的一根毒刺,如果不將之拔除,以後肯定還會麻煩不斷,當斷不斷必受其亂,蘇樂做出這個決定是需要相當勇氣的,不僅僅要考慮到接下來左強的那幫手下有可能的反撲,還要顧忌龐潤良、尚道元這幫千機門老人,至於趙千愁他反倒不甚擔心,畢竟趙千愁在申海的利益沒有前兩者那麼重要。
趙千愁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少爺,我會將左強的惡行稟明給門中長老。”
蘇樂點了點頭,趙千愁是個聰明人,他委婉地表明瞭自身立場,不過在當前的形勢之下,他所說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還待驗證。
蘇樂道:“你剛到申海,旅途疲憊,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反正你也不急着走,咱們有的是說話的機會,有些心裡話我一直都想跟你說。”他似乎在表明唯有將趙千愁當成自己人。
趙千愁微笑起身告辭,其實目睹蘇樂對待左強的手段,他甚至有了馬上返回京城,抽身事外的想法,可是蘇樂的最後一句話卻又似乎隱藏着某種不同尋常的含義,趙千愁想了想,自己如果馬上離開,說不定會讓蘇樂產生疑心,更何況,今晚的事情之後,卻不知千機門內部會發生怎樣的震盪,還是耐心留下一些時日,靜觀其變,也好爲下一步的應對早作打算。
蔣勳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當晚王福生也在東舟水產,他並不知道蘇樂讓他過來的本意,直到滿身是血的蔣勳被送到他所在的房間,王福生才明白讓他過來是爲了救人。有王福生這位神醫在,蔣勳的性命自然無礙。
王福生爲他包紮好傷口之後,和蘇樂一起離去。
蔣勳的身體仍然在不斷顫抖着,疼痛和恐懼交織在一起會讓他在很長一段時間保持這樣的狀況。
薛戰緩緩轉動輪椅,再度出現在蔣勳的面前,蔣勳驚恐地望着他,如今的薛戰在他眼中無異於地獄中的惡魔,望着薛戰那張陰冷蒼白的面孔,蔣勳整個人抖得越發厲害。
薛戰在距離他兩米左右的地方停下,充滿鄙夷地看着他:“別怕,我剛纔沒殺你,現在也不會殺你!”
蔣勳顫聲道:“你……你究竟想怎樣?”
薛戰道:“我知道極光酒吧的事情是左強授意,他不發話,你沒那麼大的膽子。”他的聲音冷冷冰冰,不摻雜一絲一毫的感情成分。
蔣勳搖了搖頭:“不,和他沒關係,都是我自作主張!”到這種時候,他仍然不敢將事情的真想說出。
薛戰呵呵冷笑了起來:“難得你還有點義氣,到了這種時候,你仍然不忘維護左強,只可惜你的這位乾爹卻對你不怎麼樣,他把你扔在了這裡,不管你的死活,自己先逃了。”
蔣勳的眼中閃過痛苦的光芒。
薛戰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左強剛剛被警方亂槍打死了,所以你再不用爲他背黑鍋。”
蔣勳愣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不可能……”
薛戰道:“乾爹死了多少會有點傷心,可親爹要是死了,心中豈不是更加的難過?”
蔣勳道:“你什麼意思?”薛戰帶給他的恐懼卻越發深重了,他父親是申海郊縣的一個農民,難道薛戰已經查清了自己的底細?
薛戰道:“擺在你面前有兩個選擇,一是做左強的好乾兒子,我保證能夠滿足你的願望,將你身上的206塊骨頭拆得乾乾淨淨,然後喂狗,這裡豢養的兩頭雜種藏獒一會兒功夫就能夠將你吃得渣都不剩,二是繼續做你親爹的好兒子,既不用喂狗也不用坐牢,只需要讓你的那些手下乖乖聽話,你就可以繼續享受過去生活,你親爹有生之年也能夠享受你的孝心。”
蔣勳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薛戰道:“信我才能活下去!”他的話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蔣勳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方纔開口道:“你想要我怎麼做?”他的內心已經開始屈服,當一個人的生死可以掌握在自己的一念之中,多數人還是會選擇生的機會。
薛戰道:“你的人被警方控制,你設法將消息透露給他們,就說刺殺蘭自揚的事情,他們受僱於丐幫陳雲甫!”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