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秋娘想要繼續聽一聽,卻只聽到大當家冷笑道:“好狂妄的口氣,這幾年,多少官兵都不敢說這種大話。我可沒聽說這臨邛府守備換了人。可知對方什麼來歷?”
“回稟大當家,小的不清楚,對方除了掛臨邛府的旗幡之外,再沒掛別的旗幡。不過他們投放了不少大船,來的人也不少,並且這次臨邛府的官兵像是都來了。”那人回答。
大當家像是將杯子狠狠擲於地上,恨恨地說:“官兵。當我怕了他們?最好是王全斌那個龜兒子親自來,老子好親自送他歸西,爲我死去的蜀人報仇。”
“大當家,那,那王全斌已被趙狗皇帝調走了。”李愷怯生生地說。
“有朝一日,我會親手結束他的。”大當家冷哼一聲,便又平靜地吩咐,“陳默去通知各位當家,聚義堂議事。”
陳秋娘還想繼續聽,就看到三當家清時疾步跑進寨門,遠遠地往這邊跑來。陳秋娘不想與清時說廢話,便攏了攏衣袖往西廂房而去。
她剛到西廂房,就看到竹溪山八位當家都陸續往聚義堂趕去。胖嬸不明就裡,隔了窗戶看院內人來人往,亦是一驚,很篤定地說:“看來竹溪山要出大事了,定然是來了勁敵。”
“啊?勁敵?”陳秋娘假裝驚慌。
“陳姑娘莫要急啊。這竹溪山易守難攻,地形複雜。八位當家各有手段,我們竹溪山的兵將足智多謀,驍勇善戰。肯定不會有事的。先前啊,官兵浩浩蕩蕩的攻打了好多次,都是損失慘重灰溜溜回去的。”胖嬸大約是被某位當家洗腦了,一個大字不識的婦人一串成語用得順溜。
“呃呃呃,這樣我就放心了。”陳秋娘隨口附和,心裡卻更擔心若真的是張賜派來的人,因爲自己的原因無端犧牲。她可真是過意不去的。
可是現在能有什麼辦法讓他們撤軍呢?說實話,她真的沒有好辦法。這一刻的陳秋娘真是着急了。
“陳姑娘啊。我們八位當家可真的是足智多謀的。尤其是三當家。”胖嬸大約是話嘮類型,先前被清時下令不許與陳秋娘說話,她可是憋壞了。現在真是廢話頗多。
“哦,沒看出來。”陳秋娘心不在焉,卻也如實回答。她可真沒看出清時到底如何足智多謀,至少她認爲陳文正都比他聰明。在她眼裡,清時這人就是一裝逼少年。
“真的呢。他是最懂兵法的,我們竹溪山的各種作戰都是他統一指揮的。大當家亦經常誇讚呢。”胖嬸不服氣,就跟陳秋娘爭辯。
陳秋娘掃了胖嬸一眼,這才慢騰騰地說:“胖嬸,你真不應該啊,我又不是竹溪山的人。你對我說竹溪山軍隊的弱點,這——,我要是大當家,我可以說你這是通敵呢。”
“啊?”胖嬸下意識地捂住嘴。
陳秋娘“噗嗤”一笑,說:“行了。行了。我嚇你的呢。我還能害你不成?我聽聞這竹溪山上的人都是被宋軍害慘了的百姓。大家都流離失所,痛失親人,這才逼上竹溪山來落草爲寇。我雖不是這裡的人,但我養母亦是被宋軍逼迫致死的。我家原本也很好過的,唉,不說了,但願這一次。這些官兵打不上來纔好。”
“哎呀,秋娘,你真是嚇了我一大跳。”胖嬸拍着胸口誇張地說。
陳秋娘笑顏如花,眉如彎月,說:“胖嬸,我有些睏倦了。想休息一會兒,你且去吧。”
“好吧。陳姑娘你好好休息,我先去瞧瞧形勢。”胖嬸應了聲就走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陳秋娘上午找食材、做菜,確實是累了。胖嬸一走。她就躺到牀上閉目養神,但心裡確實怎麼都沒辦法寧靜,一心想着如何不讓張府的人減少傷亡,做沒必要的犧牲。她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從清時入手。這幾位當家只有清時的武力值最低,但周遭的調兵遣將卻都是他在做。
倘若他不在的話——
陳秋娘知道重點是對付清時,可如何才能對付清時,讓張府的人全身而退,還能知道她沒有危險呢?
這個島上可沒有任何人可以爲她通風報信。
陳秋娘心急如焚,不由得嘆息一聲,卻聽得衣櫃後一聲似有若無的輕笑。
“誰?”陳秋娘低喝一聲,隨即翻身而起。
“看來你在這裡的待遇還不錯啊。”衣櫃後走出來一人,竟然是陸宸。
此刻的陸宸再不是翩翩公子的打扮,而是化妝得跟這邊的山匪無異。一襲灰色短衫打扮,時常披拂的長髮也一絲不苟綰結在頭頂,用布條束則着,那一張光彩照人的面目也化妝得較爲暗淡。
“原來是表公子。”陳秋娘鬆了一口氣。
“當然是我了。”陸宸在屏風邊站定,拍了拍胸口,又說,“這鬼地方的地形真複雜,島嶼衆多。爲了找你,還真是費了不少功夫,累得半死啊。”
“秋娘多謝表公子。”陳秋娘拱手說道。
陸宸手一揮,說:“別,這要感謝也不該是你,該是前頭叫老婆的那位。”
“表公子打趣我。他不過是個孩子,他說的話你也當真?然後跟着他一起胡鬧?”陳秋娘笑着說。在她眼中,江帆就是一個略微善良、專門坑爹的熊孩子罷了,說什麼娶她作老婆不過是孩子過家家,鬧着玩的。
“孩子?他可比你大得多啊。”陸宸用一副很怪異的眼神瞧着陳秋娘。
陳秋娘這纔想起自己只是個九歲的女娃,不再是三十歲的江雲,於是咳嗽兩聲,說:“表公子聰敏,定是知道我的意思,卻還來打趣。我說他是孩子,不是說他年齡是孩子,而是他的行爲舉止太孩子,比較幼稚。”
“人家可是將門之後呢。”陸宸抿着脣,像是極力繃住不笑。
“將門之後怎麼了?難道老子的榮耀就能改變他做事幼稚的事實麼?”陳秋娘反駁,覺得這陸宸的思維還真怪異。江帆那熊孩子,不應該是個正常人應該當他是個孩子麼?
“哈哈哈,做事幼稚。的確,的確。”陸宸終於笑出來。
陳秋娘覺得這人太瘋狂,在敵人的地盤上這樣肆無忌憚地笑。於是立刻提醒:喂,表公子,這是敵人的地盤,你小聲點。
“嗯嗯,我小聲點。”陸宸抿了脣,又四處瞧了瞧,說,“他們對你的看守真鬆懈啊。”
“表公子乃人中龍鳳,文才武略,來到這裡也得花費了不少功夫。這裡的地勢地形給了山匪們自信,他們也覺得我一個鄉野女孩逃不了,也不可能有什麼人來救得了我。”陳秋娘說。
陸宸則是呵呵一笑,說:“我可是找陳文正瞭解過當時的情況。若真是覺得你是個鄉野女孩什麼的,斷然不會帶了畫像前去了。只能說明他們很自信。”
“但是表公子你也不得不承認這裡的地勢太險要,易守難攻。而且蜀中軍隊多不熟悉水戰,能攻打下他們,很難。”陳秋娘分析,隨即又說,“虧得你是來了。我剛還心急如焚,想怕是你們來了,這邊地勢太險要,怕你們的人有所損傷。想讓你們撤軍。”
“撤軍?”陸宸很怪異地看着陳秋娘。
“是。雖然張府的武力已經很強大,但在六合鎮夜巡已是不應該,如今再跨州府作戰。這太過顯山露水。鋒芒太甚,難保帝王不會猜疑你們是養精蓄銳,想要圖謀什麼。這對在朝廷任職的張將軍是極其不利的。”陳秋娘想着張賜既然肯出兵來救她,而且來得這樣快,她也就不藏着掖着,將心中擔憂全數說出,而那張賜不是愚笨之人,定然知道她話中深意。
陸宸聽完,不住地打量陳秋娘,一邊點頭一邊說:“陳姑娘遇事沉靜,聰敏俠義,目光獨到。果然是非凡之人。”
陳秋娘沒空與陸宸東拉西扯。這畢竟是賊窩,她還是階下囚,莫說胖嬸隨時可能回來。就是那個三當家清時,也精明得跟鬼似的。難保陸宸在這裡時間一長,清時那傢伙的狗鼻子不會嗅出什麼來。
所以,她一臉嚴肅地說:“能得表公子讚美,自然是好。然而現在時間緊迫,還請表公子馬上下山,對你們的統帥說撤軍。”
“這可不是兒戲。哪能說撤軍就撤軍呢?”陸宸說。
陳秋娘亦知軍隊調動一事,真不是一句話的事。但張府如今在這裡顯山露水,盲目犧牲確實不應該。
“表公子,孰輕孰重,相信你是知道的。秋娘能得張府搭救,自是十分感謝,別的話我亦不多說。我只是想說,我在這裡安好,且自有脫身之計,實在不需要這樣興師動衆,造成不必要的傷害。”陳秋娘說。
陸宸呵呵笑了,說:“秋娘不必擔心,我們出兵自由出兵的理由。顯山露水也自有顯山露水的道理。如今與山匪這一仗,必須打。”
必須打?陳秋娘聽到陸宸這一說法,一時不解。不由得問:“必須打?”
“是的。陳姑娘這麼聰明,現在不明白,一會兒肯定會明白的。在明白之前,還請隨我儘快離開這裡吧。”陸宸一邊觀察屋外的情況,一邊低聲說。食色生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