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法入睡,盯着那越發靈動的玉佩看了許久,未曾看出裡面有什麼具體的形態。不過,在暗夜之中,這代表張氏主母的玉牌有一種流動的光華,映了窗外微弱的天光,煞是好看。無論是誰乍一看到,都會驚呼這是塊寶玉。但陳秋娘卻記得,從前這塊玉雖然晶瑩剔透,質地上乘,但真沒有這種流動的光華,就是前幾日在渝州也不曾有。
第一次發現這玉佩有這種流動的光華,是在洛陽出城的那個黃昏,那個老夫人攔路,讓他們往長安去。那會兒,天色已暗,她低頭時,從衣領口看到錦囊裡的玉佩隱隱有光華流動。當時,她急着趕路,並沒有仔細去檢查。
這之後,也急着趕路,事情很多,更沒有好好查看。卻不料遇見了柴瑜,知曉養玉靈一事。她才以一種複雜的心情來看這這塊在暗夜裡都能熠熠生輝的玉佩。玉佩是細若蚊足的“雲”字,還有張賜刻上的封號:昭仁。,好看的瓔珞是陳秋娘自己編織的。
這玉佩原本是身份的象徵,是愛情的見證。可如今,若是柴瑜說的是真的。那真的是諷刺了,陳秋娘嘆息一聲。
月卻在屋外低聲問:“夫人,有何事?”
“無事。”陳秋娘回答。她對於月,在這短短几日,不曾有好感。至少,她覺得月在私自行動。無論是不是柴瑜說的那樣,月都有事瞞着她。比如今晚,月就比她先悄悄跑出去。爾後,他悄悄回來,也不曾與她說什麼。
陳秋娘裝着不知,也不問他,只靜靜等待事情發展。
她睡不着,又翻了個身,暗想:若柴瑜是騙自己的,那張賜就會有危險。可是對方處心積慮要把自己也牽扯到這秦川來,怕也是衝着這玉佩來的吧。要不然。她身上有什麼價值呢?孟氏寶藏已被證實是個騙局;豪門盛宴已與自己無關;要挾張賜,可張賜不是在對方手裡麼?
陳秋娘想不出自己還有什麼價值。怕唯一有價值的就是這塊靈動非凡的玉佩。
夜,這樣深沉。秦川接近山區,有一種莫名的寒冷。屋外有夜鳥叫得淒厲。陳秋娘頹然閉上眼,想起與張賜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是的,無論如何,她都不願相信自己與他這一場只是騙局,只是陰謀。只是權力頂端人物長生不老的欲|望。
所以,無論如何,都要見到張賜,知道真相,哪怕這是一種冒險。
陳秋娘此時此刻,心境無比堅定。在凌晨時分,翻身而起,問:“月,你可睡了?”
月在外間聽聞她呼喊,立刻就應聲:“夫人。小的未曾入睡。”
“你且進來。”陳秋娘喊。
“然。”月回答,然後在簾子後站了片刻,才掀了簾子進來。
陳秋娘已翻身而起,在一旁坐下來,指了指旁邊的蒲團,說:“坐。”
“夫人,你身子不適,何以不睡?”月問,語氣平靜。
“郎君生死未卜,輾轉反側。難以成眠。”陳秋娘嘆息一聲。
月跪坐在陳秋娘對面,眸光看着旁邊的窗戶,平靜地說:“對方不曾現身,爲今之計。夫人該養精蓄銳,等待對方出手。而不該如此糟踐自己。”
“你所言甚是。然情思一事,卻不是人力所能控制。我一想到他身處險境,心如火焚,更遑論成眠也。”陳秋娘緩緩地說。
月挪了挪身體,清了清嗓子。說:“夫人,即便如此,你亦保重身體,否則,我們如何營救公子?”
“如何營救公子,那就要問你啊?”陳秋娘朗聲笑道。
月一驚,擡眸看陳秋娘,原本憂心忡忡的女子,現在臉上全是咄咄逼人,尤其是那一雙眸,眸光如利刃,直直投射過來。
“夫人,小的惶恐,未曾明瞭夫人旨意。”月立馬說。
陳秋娘冷笑一聲,說:“從你出現在渝州開始,我就不曾信任過你,你不知麼?”
“夫人做事謹慎,不信任月,這是必然的。月亦不求夫人信任。但請夫人深信,月從未背叛夫人,亦從未背叛公子。”月緩緩地說,語氣還是很平靜。
說的比唱的好聽,反派小人物的臺詞罷了。陳秋娘內心鄙夷,面上哂笑,輕蔑地問了一句:“是麼?”
“小的句句屬實。”月不卑不亢。
“你既如此忠心,便告訴我,洛陽城那一夜,你真的去了小樹林麼?”陳秋娘直接問。
月擡頭看着陳秋娘,說:“是。”
陳秋娘也不說信與不信,而又直接問:“今晚,你去了何處?”
月還是看着她,沒有說話。陳秋娘似笑非笑,說:“我從未相信你。即便你回答了,我其實也不信。”
“夫人!”月急切地喊了一聲。
陳秋娘眸光一掃,冷冷地說:“你與何人見面了?”
月聽她這麼問,下意識就抿緊脣。陳秋娘看他的動作,很是鄙視地笑了,說:“爲了我身上的玉靈麼?”
這一句一出,月大驚,卻沒說出話來。陳秋娘看他神色八九不離十,果然是爲了玉靈而來。只不過,要拿這玉靈的人到底是張賜本人,還是另有其人,不得而知。
“果然是爲了玉靈啊,不過,對方也不看看我是誰,我是你們能輕易算計之人麼?”陳秋娘怒喝道。
月緊緊咬着嘴脣,一副視死如歸,寧死不說的模樣。陳秋娘冷笑說:“你不必這個樣子,我又不會逼迫你說什麼。因爲你說了,我也不信。”
“夫人,小的確有事瞞着夫人。但請夫人相信月的忠心,從不曾改變。”月又重申了自己的忠心。
陳秋娘根本就不予理會,只說:“你忠心玉否,與我無關。從湘州與他分別開始,就有人一直在算計我。之前,是我關心則亂,不曾做出反擊,才被人牽着鼻子走了這麼一路。而今,左轉右轉到了這秦川,便以爲還能繼續牽着我的鼻子走麼?月,你且告訴那人,我雖不如張賜那般算無遺策,卻從打小開始,就開始算計別人。我不是你們輕易能算計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