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時吩咐小徐把船靠到渡口邊。小徐朗聲應道“好叻”,便划槳靠近岸邊來。
清時拖着陳秋娘的頭髮,匕首抵在陳秋娘的腰間,喝令她跳上那艘烏篷船。陳秋娘不與他多計較,順從地跳上了那艘烏篷船。
她在跳躍時故意將腳步放重,弄得整個船晃盪顛簸,她趁勢一動,大把的頭髮雖然還在清時手中,但那腰與匕首卻是分離了。
就在這時,小徐一手扶住陳秋娘,另一手船槳一翻就抽出一柄長劍,“唰”地砍斷了陳秋娘的頭髮。清時由於緊緊拽着陳秋娘的頭髮,這會兒頭髮齊齊被斬斷,他被弄得重心不穩,向後跌倒在地上。
陳秋娘脫險了,可一口氣還沒鬆下來,就聽得嗖嗖的聲音,如同蝗蟲過境。陳秋娘還來不及看清楚是什麼,小徐就倏然將她往懷中一裹,帶着她滾入了烏篷船艙中。
隱隱有噗噗噗的聲音連續不斷傳來,繼而有濃烈的硫磺味,還有嗆鼻的煙味。陳秋娘大約知道是小徐救了她,但在這周圍也有敵人埋伏。在小徐救她的瞬間,敵人放了火箭,企圖將她埋葬在這裡。
不對,敵人對付的目標不是她。他們自始至終要對付的人都是張賜。那麼,敵人實際上並沒有在賈羅山設埋伏,而是在這極其容易救人的渡口麼?
陳秋娘在這瞬間思緒萬千,前因後果在她腦海裡有了一個清晰的浮現。今日的和談,清時故意漏洞百出,讓人人都看出他的居心叵測,而後拋出凌九鳳的事作爲苦肉計,之後假意自殺,然後挾持陳秋娘要去賈羅山,讓張賜拿凌九鳳去交換陳秋娘。人人都以爲這挾持陳秋娘是清時個人的舉動,或者就算進一步謀算也以爲會在去往賈羅山的道路上或者賈羅山涼亭周圍設埋伏。
可是,敵人真的很瞭解張賜。認爲張賜絕對不會任由別人牽着鼻子走。絕對不會讓清時有機會將陳秋娘劫持前往賈羅山。而會在途中選擇一個最佳的救援地點加以救援。可是,從山寨出門到這野渡口,走的道路全是林木茂密的山間小道,婉曲難行。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是最佳救援地點。但是隻有碼頭的勝算纔是最大。
敵人判定張賜會在這裡下手。便早就在這裡埋下伏兵,只等有人出手救陳秋娘,就會加以擊殺。
“怕麼?”小徐低聲問。
不怕纔怪。她雖然有亡命徒氣質,但並代表什麼都不懼怕。她想要回答,無奈周遭煙霧太濃,她最終咳嗽起來。
“哎。”小徐嘆息一聲,手一推,陳秋娘只感覺整個人往下墜。
片刻,小徐就抱着她落入了一葉扁舟中。小徐用手一推,整個扁舟倏然而出。隱入了河道樹蔭之中。陳秋娘大口呼吸新鮮空氣,從樹蔭縫隙看過去,那艘烏篷船全着火了。她嚇得身子一抖,渾身的汗涔涔而下。
“我以爲你從來不會害怕呢。”小徐戲謔地說。
陳秋娘這才覺察出他的聲音這樣熟悉,於是擡頭看他。幾縷月光落下來。正好照在他臉上。原來這人竟是陸宸。
“是你啊。”陳秋娘驚訝。這陸宸都快成化妝專家,百變天王了。
“可不是我了。你期望是什麼誰呢?我咋覺得你這話聽起來挺失望的。”陸宸打趣她。
陳秋娘嘟了嘴不說話,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樣躺在小木舟中,脖頸上的傷更是在冷風裡涼颼颼的疼。而此時,在火光沖天的不遠處,竹溪山人亂作一團,各種打鬥聲。吆喝聲,驚慌失措的叫聲此起彼伏。
“哎。他是想自己來的。不過,你也知道他傷勢很重的,這纔沒幾天,他傷口都還沒癒合好啊。”陸宸又絮絮不止。
“表公子你就別打趣人了。還不想想暗處埋伏還有沒有後招啊。”陳秋娘硬撐着吐出這一句。
“那就不關我的事了啊,我只負責這一段的。”陸宸聳聳肩。只用手划着從這狹窄的暗溝往山的另一邊走,月光斜照進來,整個山間水溝顯得陰森森的。
陳秋娘聽聞此話,也算是放下心來。若陸宸僞裝小徐在這裡開船救他是張賜牟定的,那麼之後與賊人交手。肯定也謀劃好了,畢竟人家是將門之後。但話雖這麼說,她卻還是不放心。於是又問:“那二公子可是謀劃好了?這裡地勢太複雜,太危險了。隨便一處,賊人都可隱藏。”
“你放心好了。從你被劫入竹溪山開始,我們的人就各處布控了。”陸宸依舊划着小船,一路上,水裡時不時浮上個把人,說:“一切順利。”
“切不可大意啊。”陸宸低聲吩咐。
那些人“諾”一聲,便又沉入水底。陳秋娘這才感覺張賜的佈局比她大多了。她到底是太小孩子氣,人家畢竟是指揮過兵馬的人,佈局謀略都挺闊大的。
“我們現在去哪裡?”陳秋娘低聲問。
“當然去見二公子啊。”陸宸回答。
陳秋娘想到去見張賜的話,應該就平安了,所以,放下心來。這一放下心來,頓時就覺得渾身無力,虛脫一樣躺在那一葉木舟中。耳畔那些打鬥聲、吆喝聲、驚慌失措的聲音漸漸遠了,小了,最後變得縹緲隱約。耳邊只有陸宸划槳的聲音和偶爾的夜鳥聲。
月上中天,月光就從頭頂的兩山一線縫隙裡落下來,撒了在山溝裡,波光盪漾,前一刻的月黑風高殺人夜的感覺頓時化作一種玄妙的浪漫。
陳秋娘看着周遭奇異的景緻,仿若覺得自己還在那個時空,這些日子發生的種種都不過是一場夢。仿若她閉上眼睡過去醒來,就能再度看到秦嶺山區的景緻,聽到“妹妹鳥”清脆的叫聲。
她昏昏沉沉的,耳邊木槳划水的聲音成了一種美妙的樂音。迷糊之中,不知過了多久,船出了小水溝,便又是寬一些的山溝,視野變得開闊一些,月光傾瀉下來。明亮了四野。
不遠處的樹蔭裡緩緩駛出了一艘畫舫,硃紅的雕欄,水藍色的帷幕,船艙四周掛了窗簾。那畫舫亦沒有掌燈。便看不清裡面。
“誰?”陳秋娘有些警覺,低聲問身邊的陸宸。
“二公子的畫舫呢。”陸宸回答,便停了划槳。
“這裡?”陳秋娘一個激靈,不由得坐起身來,四處看。對於危險,她有天生的本能直覺。
“是啊。”陸宸回答。
“地勢狹窄,山勢犬牙交錯,樹多林密,雖便於隱蔽,但也是危險之地啊。他怎麼選這樣的地方。”陳秋娘有些着急。這種地方就是雙刃劍。雖然便於己方隱蔽,但於對方同樣有利啊。
“你就別擔心了。”陸宸放下船槳,站起身來,手放在口中吹了一聲口哨,那畫舫門簾便被一個勁裝的紅衣丫頭挑起。畫舫裡步出一個人,整個人裹在黑色的斗篷裡,緩緩走到了畫舫船頭。
看那身形很像是張賜,只是畫舫還在樹蔭裡,他又戴着斗篷,整個面部就看不清了。
“二公子,我把陳姑娘給你接過來了。”陸宸揮了揮手。笑嘻嘻地說。
“落梯。”他揮了揮手,清朗乾淨的北方口音。
聽這聲音確實是張賜無疑。陳秋娘這會兒全然清醒了,她沒空去思考這上船爲何不是武功高強的陸宸抱着她飛上去,而是落梯讓她爬上去,她現在警覺的是這四周可能的布控。不知爲何,只要沒出了這竹溪山。她就覺得隨時都可能有危險存在,四周就隨時有埋伏在等待在張賜。張賜確實不是弱者,但對方在暗處,這就是頹勢。
“你在看什麼?上船了哦,你的二公子在船上。”陸宸打趣地笑道。
陳秋娘這才轉過來瞧。木舟已到了畫舫前,陸宸將她扶上梯子,說:“上去吧,別怕,我保護着你呢。”
“我在看這地方,處處都可以伏兵,感覺心驚膽寒的。”陳秋娘據實回答。
“你不要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陸宸笑。
陳秋娘一邊抓梯子,一邊說:“小心駛得萬年船。在這山重水複竹溪山中,有太多可以設伏的地方了,總覺得四周都是危機重重的。”
“這是男人的事。你想太多了。”陸宸安慰,在她身後護着她,以免她失足落水。
陳秋娘一邊爬,一邊嘟囔:“你看不起女子。”
“我可不敢啊。”陸宸陰陽怪氣地說。
船頭的張賜卻是高冷地說:“拉她上來。”
隨即,先前的紅衣丫鬟便蹲身伸手過來,嬌嫩的聲音喊了一聲:“陳姑娘,來,把手給我。”
陳秋娘擡頭看這女子,瓜子臉,眉清目秀,一雙眼睛在夜色裡也讓人感覺明亮。而張賜則還是高冷地站在船頭。
呔,這女子說的這句話,做的這個動作,在各大小說裡,不應該是男主同學乾的麼。如果在這樣的月色裡,在這驚魂未定之時,他溫柔地彎腰下來說“來,把手給我,別怕”,那——
陳秋娘瞧着那個在朦朧樹蔭掩映下的身影,忽然就這麼想了。可事實是張賜高冷地站在那裡,吩咐小丫頭來拉她,而且在她發呆時,還高冷地來了一句:“發什麼呆呢,上來。”
他語氣一點都不溫柔,那嗓音雖乾淨清澈,卻還是如同一盆冰水把陳秋娘潑醒了。
“人家憑啥給你浪漫場景呢。你只不過是他的一枚棋子罷了。如何的恩愛都是做給外人看的而已。再說了,他不就是個十五六歲的小男孩麼?你前世今生加起來都快四十了——”陳秋娘在心中自言自語,同時不忘將手交給那小丫頭。
紅衣丫頭力氣很大,將她輕輕一拉,就拖上了畫舫船頭。她剛在張賜身邊站定,還來不及看到他的樣子,他倏然將她一拉,跌入他懷裡,隨即便是一旋轉身。隨後,就是“嗖嗖”的聲音密密匝匝響起。
是箭雨的聲音,陳秋娘剛剛在渡口聽過,所以她認得。
“張賜。”她不由得喊出來,一顆心緊張得生生疼痛,讓她錯覺自己已經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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