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過去,第三年的春暖花開,鍾家一片喜氣洋洋。
今日乃是楊志遠一家子從遠方回京的日子,提早幾日,梵音便張羅着府 裡的人備上酒席好菜,一定要與父親和母親、弟弟好生團聚。
自鐘行儼被封爲忠國公後,鐘行奇與田氏也沒有離開鍾家。
鐘行廉一房已經從鍾家除名,鐘行奇與鐘行儼都覺得再分家也沒有必要 ,索性將隔壁的一個大院子也給買了下來,置辦成伯府。
故而忠國公府與孝義伯府比鄰而居,其實中間的那堵牆早已經被拆開, 來去自由,與以往一樣。
緣兒與鍾丞也已到了能跑能跳的年紀,鐘行奇的兩個兒子作爲兄長,整 日陪着他們胡鬧。
對這兩個孩子,梵音也是說不出的酸澀,因爲緣兒一個女兒家性格更跳 脫活潑,反而鍾丞這個小子更貪吃好睡,能有多懶就多懶,完全不如他的姐 姐強壯。
緣兒莫看才兩歲,懂的事情已經非常的多,背上幾句古人詩詞已經不在 話下,偶爾還有意舞動棍棒,跟着她的爹爹習武。
梵音每一次看到她,都會狠狠的戳小兒子一指頭,“臭懶蛋!”
小傢伙兒只是撅撅嘴,扭個屁股又去睡,反而因他身子看起來沒有緣兒 壯實,家裡的長輩們格外嬌慣他,好吃的補着,好玩的哄着,走路累了都有 人抱着捧着。
惡性循環,小傢伙兒越發的懶惰,鐘行儼每一次想要棍棒教訓他一通, 都會被大姑奶奶給打回去。
鐘行儼也奇怪,這到底是不是他生的兒子?怎麼連他說話都不算數了呢?
於是鐘行儼就更看重緣兒這個女兒,只是每一次想到她被定給陳金吾做 娃娃親,他就覺得肝疼的要命,這可是自己的女兒啊,給那個小皇帝當皇后 ?怎麼這樣不甘心呢?
自己當爹的一輩子才娶了一個夫人,去做皇后要心容那麼多女人,怎麼 想都是女兒吃虧。
於是鐘行儼開始偷偷的教女兒習武,不管何時,身上有點兒功夫總不會 吃虧……
看着女兒揮舞着小棍子在院子裡瘋跑,梵音實在哭笑不得,田氏坐在一 旁笑的很燦爛,她又有了身孕,撫摸着鼓起的肚子,笑着道:
“我倒希望這一胎也生個女兒,像緣兒一樣活潑可愛。”
“活潑是活潑了,就是長大了不知道會什麼樣子。”梵音杵着小臉看她 ,“我也不是這個脾氣,難道像她爹了?教出這樣一個女兒來,也不知道是 好是壞,我倒是更愁那個臭小子,身子弱,行儼還要求他也跟着習武,怎麼 辦纔好呢?”
田氏滿面埋怨,“你操什麼心,不是都已經定下作皇后的人了嗎?”
“你見過舞刀弄棍的皇后嗎?”
梵音白眼翻上了天,“鐘行儼就是不想讓女兒嫁去皇室,所以才這麼教 ,可他教成了這個樣子,哪怕是皇家退了親事,她還能嫁給誰?這是在害女 兒。”
田氏一怔,仔細想想倒也是……
“反正你現在操心也是早,女大十八變,誰知道緣兒將來會變成什麼樣 。”田氏正說着,馮媽媽在外面進了來,“大姑奶奶和伯爺已經到了。”
“快去迎。”
梵音扶着田氏起身,兩個人便一起往門口走。
雖然如今是梵音的身份最高,不過在家裡她向來還把自己當成老四的媳 婦兒,從來不拿身份說事。
鍾氏進門便笑燦如花,拉着梵音左看右看,又問了問田氏的身子。
幾個女人還沒等湊到一塊兒說話,外面便又有人跑了進來,“嶽老爺和 嶽夫人一家子已經到了!”
“爹和娘來啦?我去門口迎!”
梵音說着話,一溜煙兒的就往門口跑,身後緣兒也顛顛的跟着,娘倆兒 一大一小,丁點兒沒有主子模樣,鍾氏哭笑不得的搖着頭,“都成了國公夫 人,她還是以前的樣子3 ”
“就是這樣的人,沒必要讓她拘着,反而不痛快了。”
田氏的話讓鍾氏很認同,之前鍾氏很不待見田氏,但鍾家歷經覆轍,她 對田氏也更有包容之心。
鐘行廉的死與除名,也爲他們敲響了警鐘。
沒有人願意認同鐘行廉有多麼的罪惡多端,只是因私鬥爭搶讓人越發的 狹隘起來,最終纔會走上那一條路。
梵音衝到門口,正看到沈玉娘在下馬車,扶着她的人卻是方靜之!
方靜之一轉身正看到梵音投目過來,沒有了以往的拘謹,倒是痛快的笑 ,“學子見過國公夫人。”
“少來這一套!”
梵音擠兌回去,雖然兩年多過去,但方靜之似乎已經放開了心扉,又回 歸到他之前的那副純真模樣,父親這兩年的教導看來是起了很大的作用。
沈玉娘看着梵音又摟又抱,一個小傢伙兒從馬車上咕嚕下來,睜着大眼 睛盯着梵音。
“這是姐姐! ”沈玉娘摸摸他的小腦袋,“叫姐姐。”
“姐姐。”
“小舅舅! ”緣兒在一旁高聲喊,反倒是把楊恆文給嚇一跳,呆愣愣的 看着她,畏縮的往後躲起來。
梵音摸摸緣兒的頭,“乖,別把人家嚇到,叫外祖母,稍後見你外祖父 要背詩,知道嗎?”
“女兒知道了,娘。”
緣兒笑着湊到楊恆文的身邊兒與漏着風的說起話來,分了糖果分點心, 若不是楊恆文不敢拿,她連手裡的木棍也想分。
梵音看到了久未見面的父親,心裡豁然一陣酸楚。
當初若不是她冒名成爲楊志遠的女兒,也不知結局會是什麼樣。
命都是老天爺賞的,如今的日子,她已經完全心滿意足了。
衆人見了面,便都往鍾府裡走去。
鍾氏與忠奉伯也在,這種場合是無法論資排輩,因爲輩分實在是太亂了
趙靖與林紅鈺、趙月娥也湊了過來一同見面,雖然兩年過去各自都有變 化,但衆人湊在一起,卻仍能笑如以前那般歡暢。
鐘行儼這一日也暢快無比,酒罈子酒缸搬出來,與衆人敞開了喝。
幾個小孩子在玩耍。
雖然楊恆文輩分高,不過說的算的卻是緣兒。
吩咐着丫鬟們拿來吃的喝的,她便開始舞動起手中的小棍子來。
一衆孩子們傻傻的看着,鍾凌與鍾丞兩個娃已經習慣了,盯着吃的也不 再看緣兒的耍玩,可楊恆文卻是第一次見,舉着糕點不知道往嘴裡送,傻呆 呆的看着緣兒,完全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幹什麼。
自幼生下來便被父親母親教規禮、學識字,他哪裡看過舞動棍子的小女 孩兒?緣兒見有人看,興致更加勃發,動作也越發的快速起來。
“啪嗒” 一聲!
一個沒注意,小手沒握住,木棍被輪飛,正是一下子砸在了楊恆文的腦 袋上。
哇哇幾聲啼哭,楊恆文的嗓門倒是洪亮,丫鬟婆子們嚇的連忙聚了過來 ,梵音等人在屋內也聽到了聲響,女眷們全都跑到廂房來看孩子。
腦門一個大紅包,緣兒在旁邊賠禮道歉外加親自動手去抹藥。
楊恆文終究是個孩子,被哄上兩句便不再哭,只因爲孃親說他是長輩, 不能丟人。
孩子們的嬉鬧折騰一通,梵音見楊志遠看向外孫女的奇怪目光,也知道 自己父親在想些什麼。
楊志遠琢磨半晌終究沉嘆一聲不再提,梵音摸摸女兒的小腦袋,嘀咕着 :“將來你若進了宮,得多受委屈啊?都是娘對不住你……”
緣兒不懂自己的娘在說什麼,撲在梵音的懷裡求安撫。
再瞎胡鬧也是個小女孩兒,她也知道自己闖了禍,孃親雖然沒有訓她, 可她反而更難受。
門外豁然響起了一陣聲響,宋安成匆匆的跑了進來,“皇、皇上駕到!
“啊?”
梵音驚愕的叫出了聲,這時候那個小皇帝還鬧什麼?怎麼突然跑出了宮?
“怎麼回事?說清楚!”鐘行儼立即站了出來,宋安成仍未平復粗喘, 是皇上前來迎親,跟隨的還有禮部的衆位大臣,隊伍披紅掛綵排出了很遠
“事先也沒有聽到這個消息啊!”
梵音驚愕的呆滯住,鐘行儼氣的拳頭攥緊,“這是預先設計的,昨兒還 有人特意問過我岳父岳母何時歸,皇上就是選這個時候來的!”
“那咱們怎麼辦?”梵音摟着懷裡的緣兒,抱的更緊,“就這麼定了? 我可捨不得!”
“娘,你弄疼我了。”緣兒嘟嘟囔囔的抱怨着,鐘行儼把她從梵音的懷 裡接過來,問着:“閨女,有人欺負了你娘,怎麼辦?”
“打他!”緣兒的回答很乾脆。
“那你來動手?”
鐘行儼的誘拐,緣兒很快便上了當,“女兒要打欺負孃親的人。”
“爹給你拿棍子去”
鐘行儼還不等離開,就被楊志遠給斥了回來,“不能胡鬧,還有那麼多 大臣瞧着,怎麼能打皇上?”
“總不能讓緣兒吃虧吧?”鐘行儼抱着自己可愛的丫頭,只覺得心口發 疼。
楊志遠冷哼一聲,“你現在也體會到了吧?當初我把懷柳嫁給你,比你 還肝疼!”
“我去跟他說清楚。”
鐘行儼說着就要出門,楊志遠立即攔下,“還有個辦法。”
“什麼辦法?您快說。”
楊志遠嘖嘖兩聲,“三十六計,走爲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