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沒等跑到淨房就已經吐了。
剛剛吃的那一碗湯麪全都沒剩下,吐的她胃腸絞痛,空空如也。
坐在一旁漱口擦嘴,梵音不停的撫着胸口,嘀嘀咕咕的說着,“剛剛說 的話太噁心了,肚子裡的孩子都聽不下去了。”
翠巧看看四周的皇衛和太監,不敢大聲說話,卻也想訴訴心頭抑鬱,如 蚊吟的噓聲道:“奴婢從沒見過這種陣勢,嚇死人了,四奶奶要多注意才行
“春草和綠荷嚇壞了吧? ”梵音看到一旁臉色泛綠哆哆嗦嗦的二人,“ 一會兒你們就到外面去歇着,我身邊有翠巧就行了,終歸也不讓你們陪着, 在這裡站的像死人一般千什麼。”
綠荷有心拒絕,可仔細琢磨下便肯定點點頭。
翠巧也算緩回來些,看着梵音的臉色,摸摸她的額頭,“用不用再歇一 會兒?”
“不用,已經有人找過來了。”梵音朝着一旁努努嘴,正有剛剛那位王 公公帶了兩位宮嬤朝這裡走來。
翠巧轉過身,正對上齜牙笑燦的王公公,嚇的連忙退後兩步,王公公才 看到正坐在那裡撫着胃的梵音,“鍾四奶奶,您可休歇好了?殿下和太子妃 娘娘擔心着您,特意讓咱家來看看,如若有事,御醫就在外面候着,隨時都 可以前來爲您請脈。”
“不用了,不過是反應大了些,又不能在太子殿下面前失儀,倒是勞煩 公公過來跑一趟。”
梵音說話的嗓音沙啞乾涸,更有些氣息不足,顯然的確是剛剛嘔過,王 公公心中消去了懷疑,立即擼了袖子擡手,“咱家過來親自扶您,殿下和太 子妃娘娘還候着您呢。”
“我一介婦人,哪裡受得起王公公攙扶。”梵音不等說完,王公公立即 接話,“鍾四奶奶心裡怨懟咱家了不是?咱家也難啊,尋常在宮中伺候主子 們,稍有不慎就會被挑剔捱打,日子難吶……所以還請鍾四奶奶就賞了老奴 這個臉吧?”
梵音微微淡笑,將手搭在了王公公的手腕上,朝後面給翠巧使了個眼色 ,翠巧立即把備好的錢袋子拿出一個,悄聲無息的塞入王公公身旁的衣兜中
感覺到衣襟忽然一沉,王公公咧嘴笑燦的牙又露出幾顆,一路上好話說 不盡,讓梵音又有點兒噁心嘔吐之感。
回到主廳,梵音看到主位上投來的目光,有一道是審度,自當是太子陳 澤瑞,有一道是關切,是太子妃,梵音對後者的心倒有些驚訝,臉上擠出幾 分笑,福身致歉,“剛剛事情緊急,實在是失了規矩,請殿下與太子妃娘娘 恕罪。”
“都是女人,哪能不懂得你是特殊時期,當初本妃懷着金吾時,比你現 在的反應還重。”太子妃說着,寵溺的摸着陳金吾的小腦袋瓜,“可惜生出 個小淘氣,讓本妃整日操碎了心。”
“小殿下聰穎多才,將來定能成就一番大業。”梵音知道自己應當口若 懸河的說出一連串誇讚,可旁邊有那麼一雙厭惡的目光,她實在說不出來。
陳金吾倒很高興,站在那裡笑眯眯也不插嘴。
陳澤瑞此時也緩和了剛剛的情緒,因他感覺到楊懷柳這個女人與鐘行儼 一樣,典型的吃軟不吃硬,剛剛他那般恐嚇威逼,她紋絲恐懼感都沒有,更 是能據理力爭,讓場面尷尬無比。
不過陳澤瑞雖緩和了語氣和態度,卻並沒有放棄他自己的目的,讓王公 公爲梵音倒上一杯熱飲,他纔開了口,“說到底榮國公府的事情已經過去了 ,本宮也不想再與你等計較此事,鐘行儼是國之重臣,你既然是她的賢內助 ,就要好好輔佐,更要教好下一輩人傳承鍾家的衣鉢。”
陳澤瑞看了一眼梵音,笑了起來,貌似隨意的問着道:“鐘行儼近期是 否有給家中來信啊?”
“沒有與家中聯絡,說起來臣妾倒是想問問殿下,西夏那邊的戰事如何 了?已經三個多月過去,路上是否出了什麼事?開戰了嗎?怎麼一點音訊都 沒有,臣妾心中也甚是擔心。”
撫了撫沉重的腰,梵音露出幾分苦澀,真實的苦澀,“如今每天身子不 適,大多也是惦記着他,好歹也應該有個信兒啊,怎麼就像消失了似的,真 是讓人心裡擔憂。”
陳澤瑞一怔,想要追着問下去,可又覺得事情不對,想把這個話題含糊 而過,卻見楊懷柳又盯着自己不放,從她急切憂慮的目光,也看得出這個女 人沒說假話。
“亦或許很快就有捷報傳來,你也不需要過多擔心,國事大於家事,想 必事情有了眉目,他也會給家中報個平安的。”
陳澤瑞只覺得這話說的心中抑鬱,原本是想問點兒消息,怎麼反過來成 了他撫慰家屬了?
“鍾夫人顧忌好自己身體的同時,也要多關注一下,若是鍾將軍有家信 傳至,還望你能向本宮回稟,本宮也很惦念他的安危,有些事,本宮也格外 理解,信報不能隨意的上奏宮中,本宮只惦念他個人而已。”
陳澤瑞說到此,格外的感慨長嘆,“就拜託了!”
假仁假義假慈悲,梵音若是看不出來純粹是眼睛瞎了。
想必這是鐘行儼沒有音訊傳來,太子殿下在宮中也很難行事……
“若他有消息傳至,一定會向殿下稟告,想必他知道有殿下這樣體恤擔 憂,定是欣慰無比,就請殿下放心吧。”梵音不在意自己口不對心,因爲說 出自己心底真實感想,除非是不想要腦袋了。
陳澤瑞軟硬兼施,得了梵音這樣的迴應倒也算湊合事,可他並不想就此 罷休,而是期望能再多得點兒什麼,因爲楊懷柳這個女人讓他感覺到沒那麼 簡單。
他需要再仔細的盤算盤算……
“聽說鍾夫人曾皈依佛門,你的師父也就在京中修行?”
陳澤瑞找到了一個敏感的話題,用家人威脅實在小人,可貿然提及她周 邊的人,想必楊懷柳應該心底有數,見梵音臉色突變,陳澤瑞心中更是滿意 了,“太子妃也向來理佛虔誠,若有機會,不妨請你的師父爲太子妃講經談 德,或許會找到很多的話題。”
陳澤瑞突然提到這樣的問題讓太子妃也一怔,不過這的確是她的喜好, “是啊,若是能夠見一見這位師太,或許是本妃的福氣,本妃向來喜歡於清 靜之地靜養,好比這素齋樓,單看外在就格外喜歡,內在更是文香濃郁,連 素齋都品的格外有特色。”
梵音的心裡的確是驚了!
單純要見吾難師太還倒罷了,可那裡還有個吳靈珠!
太子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已有眉目?所以才突然提及這件事?
梵音很快收斂微露的慌張,讓自己的心跳不要太快,ffi着聲音道:“能 被太子殿下與太子妃娘娘提到,乃是臣妾師父的福氣,只是師父年邁,如今 更是木輪椅修行,身邊要有人時刻護理才行,恐怕已是難以入宮拜見太子妃 ,力不從心了。”
太子妃微有失望,“沒想到師太的身體這樣不佳,是否已經尋醫看過? 若有什麼需要,儘可與本妃說。”
“謝太子妃好意,臣妾代師父向您行謝禮。”梵音福了福身,正要送下 心來,覺得事情過去,孰料陳澤瑞突然道:
“身體不佳也無妨,索性咱們離的不遠,若愛妃有意探望,不妨我們去 尼姑庵中看看?”
陳澤瑞雖與太子妃說着話,他的目光卻看向了梵音。
梵音狠狠的咬着舌頭,讓自己不要露出驚愕模樣,不過她只覺得心跳很 快,快的不得了。
太子妃臉上又涌起了喜意,“不知鍾夫人覺得是否合適?”
梵音擠出笑來應承着:“殿下與娘娘親自駕臨,乃是尼姑庵的大幸,只 是那裡清貧簡陋,怕是招待不好……”
“無妨,本宮不過是去看看而已,也不會久留。”陳澤瑞拍板定下,太 子妃連連點頭。
事情突然轉變成這個樣子,梵音也有些發懵,要不要提前派人去做下準 備?她卻還沒法抽身離開,當着面吩咐更不合適。
王文武應當已經知道了吧?
沒有多少時間,也不知道是否來得及準備了!
心裡籌措捋着思路,陳澤瑞已經吩咐準備啓程。
陳金吾不幹了!
喋喋不休的問話,他就在一旁站着,可站了這麼許久,他早已經餓了!
“父親,母親,能不能吃了飯再走啊?我餓了。”陳金吾捂着自己的小 胃,“我想吃素燜鴨……吃素齋湯。”
陳澤瑞面現不悅,太子妃連忙過去,“怎麼早不說?偏偏這時候才提, 要不然路上用一點兒?若是用過飯再去,時間恐怕來不及了。”
“那就再留下住一晚唄。”陳金吾絲毫不當回事,“這裡多好!”
梵音嘴角抽搐,再留一晚?那她就不用過了……
“有素肉餅,路上就可以用,每日清早都會做出一鍋,若是小殿下喜歡 ,讓人爲您盛上一份馬車上用?”梵音的哄逗是發自內心的,她巴不得這些 人趕緊走。
陳金吾猶猶豫豫在琢磨着,外面突然有皇衛急報,一路傳着便直衝進來 ,“急報,急報,啓稟太子殿下,急報!”
陳澤瑞急忙跑到門口接在手中,看完之後臉色刷白一片,當即道:“回 宮!馬上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