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喝的酩酊大醉,直至第二天太陽升起。
酒館兒的老闆早就去睡了,只吩咐個小夥計在這裡守着,小夥計也沒客氣,直接在椅子上趴着就睡,因爲他認識鐘行儼。
這位京中第一混世魔王誰能不認識?
只不過以前來,他都是酒壺裡倒點兒水解解饞,如今也能放開了喝了。
方靜之是被鐘行儼僱人擡回方家的,張文擎橫在凳子上睡了片刻,見鐘行儼坐在那裡很清醒,他也強硬着起身,偏要與他比個高低似的。
兩個人踉踉蹌蹌的離開酒館,鐘行儼瞧着他硬撐的模樣,“行不行?要不要睡會兒再走?”
“我沒事,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張文擎邁步出了門,和煦的陽光豁然鋪灑在他的臉上,黑暗與光明的交替沒有讓他感覺到心情爽朗,一下子就倒了下去。
鐘行儼無奈的笑着,召喚小夥計道:“僱人,給他送到楊志遠家去,知道那個地方嗎?”
“知道,不就西北角那個鬼宅……”小夥計說了一半連忙打住訕笑,“其實都是胡說的,就是叫習慣了。”
鐘行儼朝着他的屁股輕踢一腳,扔了一個小銀元寶笑着道:“還不快去。”
“您放心吧,小的這就去!”小夥計說着話就開始召喚人,鐘行儼坐在一旁歇半晌才離開此地。
想着昨晚倆人醉酒的胡話,鐘行儼也覺得格外好笑。
他們的心中都有一個結,而這個結存久了很容易變質,特別是要親眼目睹她出嫁的那一刻,這不是普通的人心頭能夠承受的痛。
何況,方靜之也好、張文擎也罷,懷柳都不會與他們徹底的斷絕來往,那他又爲何不把這個結用一頓酒來解開呢?
自己終歸要出征,他也信得過張文擎和方靜之,就算自己沒能回來……那丫頭起碼也不會被欺負吧?身邊多一個能護着的人更好。
“我放心了!”鐘行儼豁然仰頭咆哮,嚇的街邊兒溜達着的公雞咯咯咯的就跑。
路人奇異的目光投來,他反倒更加自然舒暢,就要當新郎官兒的感覺……很不錯!
張文擎醒來時都已經是當日的下午,聽着外面熙攘的說話聲,他起了身,想吩咐丫鬟要一杯水,卻是喊了半天一個人都沒有。
扶着渾身痠疼的腰走到院門口去看,這是楊家?
張文擎看着面孔熟悉的人都在忙忙碌碌的折騰,走來走去、搬來搬去、喊來喊去,卻沒有一個人搭理他。
彩雲正是出來找王媽媽,看到張文擎站在那裡發呆,走過來道:“少爺,您醒啦?”
“哦,嗯。”張文擎正琢磨找什麼樣的言語來解釋他是醉酒不醒被送來的,不是他自己想來的,彩雲便是道:“您若餓了就自己去廚房讓劉媽弄口吃的,所有人都忙着大小姐明兒的婚事呢,老爺和夫人們也都在前堂招待客人,家裡人手不夠,連二少爺都在幫着打水泡茶呢,您只能自己弄一下……”
“彩雲,快來,這裡等着你拿的銀子給人家付錢呢!”
“來啦來啦!”
彩雲應下一聲,一溜小跑就沒了影。
張文擎的內心很受傷,一路往廚房之地走,見到的丫鬟婆子們也不少,可仍舊沒有一個人搭理他。
難道他是空氣了?
到大廚房找到了劉媽,劉媽正在吩咐着幾個廚娘擺桌席弄吃的,見到張文擎過來,苦着一張臉道:“大少爺先喝點兒茶……”
“我喝點兒水就行了,劉媽我想吃一碗麪。”張文擎對劉媽也不陌生,之前劉媽就是張府的人,跟着劉安入京纔到了楊家。
“前廳已經擺好了桌了,您去吃就是了,還吃什麼面啊!”劉媽異樣的目光看的張文擎臉色赤紅,“我不想去添麻煩……”
“那有什麼麻煩的,大少爺耶,這會兒沒人顧得上您了,您還是去前面幫幫忙,然後等着吃飯,啊?”劉媽連推帶拽的把張文擎攆出了大廚房,轉身就吩咐廚娘往前廳端菜。
張文擎只覺得內心很受傷!
他這到底是怎麼了?不過是喝個水、吃個面都沒人管他,這還是什麼家啊,太奇葩了!
不過話是劉媽和彩雲說的,張文擎也挑不出理,這二人都是從他們家到了楊家的,壓根兒就沒拿他當外人,還在稱呼他爲“大少爺”。
對……沒拿自己當外人……
張文擎的心中豁然想起昨天他與鐘行儼說的話,那就是自己的妹妹,他不幫着護着,添什麼亂啊?
心底給自己找了一個良好的臺階,張文擎便闊步去了前院。
還沒等拱手給楊志遠、沈玉娘請安,他就已經被楊志遠扯過去介紹給戶部的同僚官員,跟着寒暄盤道,絕對不再給張文擎分心的時間。
梵音在二道院送走了前來添妝恭賀的女眷,彩雲悄悄的湊到她耳邊把剛剛的事說了,“大少爺也真是的,這時候了還扭捏上了,以前他也不這樣啊?還是大小姐說的對,就是不搭理他,他反而就好了!”
彩雲說着忍不住偷笑,早上張文擎被送回來可把家裡人都嚇壞了,梵音還特意把她和劉媽叫過去囑咐了一通,若是張文擎醒了,能怎麼擠兌就怎麼擠兌,別捧着他、供着他。
開始劉媽還有些猶豫,可大小姐格外的堅持,劉媽也就咬牙認了。
可沒想到,這招還真好使……
“他就是自個兒跟自個兒過不去。”梵音撂下話題不再說,心底也埋怨鐘行儼怎麼把張文擎給灌了這麼多酒,他都醉成了死人模樣,方靜之恐怕早就倒了吧?
雖說即將嫁爲人妻,可梵音並不想完全的與方靜之和張文擎斷絕來往。
就當成朋友那般相待,又有什麼不好的?
幾年前在慶城縣時,他們也都幫過自己,多年朋友的情分,她還不想徹底的丟棄。
那也算作一段很美的回憶啊!
忙碌了一晚,梵音沒等過了酉時,就被馮媽媽給拎到了牀上,“明兒大小姐要早起上妝,還要應酬一整日,必須早睡!”
“可我睡不着啊!”梵音躺在牀上滿臉苦澀,“也不是我想睡就能睡的……”
“若是睡不好眼睛會又腫又黑,那時上妝可就難看了,到時候姑爺再被嚇着。”馮媽媽採用美麗攻擊,可這種辦法對梵音來說丁點兒都不管用,“我禿子的時候他都看過,黑眼眶又怕得什麼了?”
馮媽媽嘴角抽搐,被子往梵音身上一蓋,“不管了,您自個兒躺着吧,反正是不允許起來了,老奴還要帶着水溪、香草、翠巧和彩雲再說一說明兒到了鍾府的分派呢,沒空理您了!”
馮媽媽說着就離開屋子,梵音孤零零的被撂在了屋裡。
合着白天剛把這招用在張文擎的身上,晚上就遭報應了?
按說忙了一整日,她也的確是很想早些睡,明日嫁,每個女人都期待這一天,何況她嫁的還是那個活土匪!
想到鐘行儼,梵音的睡意更沒了,反而臉上涌起了好一通紅。
馮媽媽今兒特意的關起門來給她講了洞房花燭夜的男女之事,雖說理論問題她早就明白,但被馮媽媽赤裸裸的說出來,她還是想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她不是沒有被鐘行儼抱着過,第一次是他揹着自己殺人,第二次他揹着自己逃跑,最初見到這個人時簡直煩的要命,如今卻要嫁給他了?
想着當初在敬文公主府時,他誠懇的問自己是否樂意嫁,似乎已經連她不想嫁的後路都已經找好了。
他應該是個可以靠得住的男人吧?
梵音對明兒的來臨心中有了期待,可越是期待越不困,心中默默的數着羊,也是越數越精神。
怎麼辦?還是想着那個混蛋吧。
“一個混蛋,一個混蛋,一個混蛋……”
鐘行儼與鍾氏此時都在鍾家,與鐘行廉和鐘行奇兄弟幾人在一起商議明天的事。
方氏和田氏也在一旁坐着,衆人都只等着聽鍾氏的開口說話,這位大姑奶奶她們可都惹不起,這些時日忙碌着鐘行儼的婚事,她們花銀子已經花的肝疼要死,如今大姑奶奶來了,生怕她再提出什麼別的來,那不是要她們的命嗎?
鍾氏看了看田氏和方氏,目光中的不屑分毫不遮掩,指着鐘行廉和鐘行奇二人道:
“老四的媳婦兒明兒就要進門,踏踏實實弄的熱熱鬧鬧,明天敬文公主會到、太子殿下也會到,若是辦的寒磣了,你們二人可想想自己的臉。”
“那是老四的婚事,關我家爺什麼事……”田氏插了一句嘴,鍾氏的目光狠瞪過來,“你給我閉嘴,什麼時候輪到你在這裡插嘴了?我告訴你們倆,老四的媳婦兒進門暫時不管家裡事,可老四若出征打仗,你們倆就要乖乖的把中饋家事拿出來交給她!”
“憑什麼啊?”田氏心裡涌了火,她們這陣子被忙的腳不沾地的,到頭來還被大姑奶奶訓成狗一樣?
鍾氏猛拍桌子怒聲道:“就憑老四會出徵爲鍾家奪回軍權和榮譽,這是拿命去拼,這一點難道還不夠嗎?”
“夠!”鐘行廉堅定的答應道:
“一切都先以四弟的婚事爲主,一定要辦的熱熱鬧鬧亮亮堂堂,讓外人也看看我們鍾家,雖然潛了兩年,沒有一個是軟茄子,沒有一個是孬種,鍾家一定要再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