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侯的目中無人自當讓敬文公主不喜。
但敬文公主也不會馬上便讓宇文侯下不來臺,因爲他針對的是鍾家,而不是自己。
不過鐘行儼這會兒沒有露面,鍾氏自當不會讓自己弟弟丟這份臉。
“宇文侯來到此地便找我弟弟不知是何事?他離出孝之日還有一段日子,不能在聚會宴席上露面,讓侯爺失望了。”
“這倒是無謂,他一個小子本侯自當不在意,今日得見公主殿下,也乃千載難逢的機緣,本侯之子過些時日會娶越王之女爲妻,說起來也會成爲公主殿下的親眷,不知您是否賞顏,能爲越王殿下與本侯聯姻之親做一回主婚人呢?”
宇文侯的笑容透露幾分暴戾的威脅,“這也是本侯今日聽聞您爲鐘行儼當媒人,才膽敢前來相請,爲鍾家您能屈尊,爲本侯想必也能點一下這個頭吧?”
“本公主不樂意。”敬文公主慢條斯理的笑着回絕,宇文侯似早有預料,“看來是本侯顏面過厚,高擡了自己的身價了!”
“本公主答應鐘行儼,也是與他履行賭約,昨兒路上瞧見楊懷柳,本公主喜歡她,便將她帶回了公主府,本想放置身邊做一名女官,可孰知那臭小子偏來搶人。”
敬文公主笑容更濃,“一百根拇指粗細、長至膝蓋的蔥,他全部吞了下去,本公主才憐憫他對此女的真心實意,出面做媒人的,如若您的兒子也能把這一百根蔥嚥下去,本公主就答應,怎麼樣?本公主向來待人相等,宇文侯,您不會退縮吧?”
敬文公主一擺手,“是哪個要娶越王女啊?站出來,拿一百根蔥給他。”
“是。”
敬文公主的吩咐讓宇文信嚇了一跳,宇文侯的眉頭也皺緊,可他心知敬文公主能說出來,此事定不會假,他豁然看向敬文公主身後的楊懷柳,卻見此女臉上淡漠的神情就像一湖平靜的水,沒有分毫波瀾。
宇文信的眉頭皺的格外的緊,而正值這一會兒功夫,就見門外忽然有一個人大嚷着:“讓開讓開,快都讓開!”
衆人紛紛退至兩旁,就見鐘行儼捧着一捆大蔥從外跑了進來,往地上一扔,便是插腰開始笑,“一百根,全部在此,不信你們可以數數啊,宇文信,你要不要先喝兩杯茶潤潤嗓子?”
鍾氏翻了個白眼嘆口氣,敬文公主卻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個臭小子心眼兒真是鬼,早就尋思到有人會拿你的事來爲難本公主,便提前預備好了?”
“公主殿下把我鐘行儼想成什麼人了?我不過是剛剛路過門口聽見了您的話,便匆忙跑回公主府拔了,您沒瞧見?這根上還帶着泥呢,好在我身子不錯,速度也快,蔥香的味道都在。”鐘行儼的眼眸收斂了散漫隨意,而是涌起一股韌勁兒,“我就在這裡數着,誰敢讓宇文信多吃一根,我就跟誰急!”
宇文信的牙都快咬碎了,可他看向梵音,梵音此時也正在看着他。
那目光中除了冷漠,沒有其他的表情,而看向鐘行儼時,她面容上的喜色和依賴不以言表,讓宇文信的心狠狠被戳上一刀。
事情僵持在此,敬文公主不開口,所有人都看向宇文信,這麼瘦弱的身板吃一百根蔥?簡直就是笑話。
宇文侯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
今日聽到鐘行儼娶親的消息時,是宇文傑來告訴他,鐘行儼要娶的女人是宇文信心儀的女人,他們自當不能袖手旁觀,讓他人看笑話。
而宇文侯也正有心在此時打壓鐘行儼,這個小子馬上就要過守孝之期,而前幾日越王也漏了口風,皇上已經忍耐不住西北屢屢被侵,要讓鐘行儼提前出仕到西北帶兵。
而此時敬文公主爲他出頭,便是打響此事的訊號,他怎能忍?
故而今日才帶了宇文侯府的人來赴宴,原本欲與這位敬文公主對峙兩句,可沒想到鐘行儼居然擺出這樣一道,讓他着實下不來臺。
如若是年輕的他亦或許還敢接下這個賭注,可再看自己三個兒子,恐怕無一個有這等膽量。
“人老了,也做不了這種衝動魯莽的事,懷遠大將軍向來性子倔強韌勁兒十足,沒想到他的兒子也是這樣衝動,爲了女人也會做下這樣笑話的事,本侯不敢苟同。”宇文侯站起身,“原本以爲敬文公主乃是對鍾家擡愛,沒成想是在履行賭約,那本侯還在此地湊什麼熱鬧?這就回了!”
宇文侯自己找了個理由便欲走,鍾氏卻不容他諷刺自己的父親。
“鍾家人做事向來有一說一,絕不反悔,更不懂什麼叫退縮,這纔是帶兵之人,比不得宇文侯府對詭道的精明,什麼奸詐狡猾、亂殺無辜、出賣親眷、苟且偷生這幾樣,我們鍾家自認比不上。”
“你放肆!”宇文侯的暴怒,讓敬文公主擡了手,“宇文侯息怒,年歲大了,怎麼還與女眷計較起來,別失了身份。”
宇文侯咬緊了牙只能把氣咽回肚子裡,誰讓自己的兒子比不得鐘行儼?否則他還用忍這一份氣?
“告辭!”宇文侯冷哼一聲轉身便走,鐘行儼鋪了一地大蔥在那裡,宇文侯府的人想要離開,便只能邁過去亦或繞着走。
宇文侯站在那裡與鐘行儼對峙起來,宇文信在最後一直不說話,宇文勝跟隨宇文侯不動聲色,反倒是宇文傑性格暴躁,指着鐘行儼便罵起來:
“你有什麼可牛氣的?你難道不知道你想娶的那個女人是我弟弟看上的二房?哼,鍾家的嫡子娶的媳婦兒也不過就是這等分量,爲了一個女人還吃一百根蔥?真讓男人羞恥!你爹就是個老頑固,你這個當兒子一代不如一代,不知道你爹要是還活着,會不會被你氣死?”
宇文傑越說越過分,“不過也是,還沒輪到氣死呢,就已經人沒了,聽說你爹當年也風流韻事不少?哈哈,還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老王八也生不出個硬殼的來!”
“你閉嘴!”宇文侯當即大怒,狠狠的抽了宇文傑一巴掌。
宇文傑怔愣之餘,就見敬文公主豁然起身,朝向門口道:“把他給本公主拖出去掌嘴,若敢留下一顆牙,本公主就去宮中求請皇上將他處死!”
說至最後一句,敬文公主的臉色已經變的鐵青無比,讓人渾身顫粟!
宇文傑沒等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敬文公主府的小太監們摁住開打。
都是在宮中練過的,一巴掌下去,宇文傑便嘴角流血,想要掙扎,卻發現動彈不得。
敬文公主看向宇文侯,宇文侯要開口阻攔,卻被宇文信攔下,“二哥說話過火,連越王殿下都不敢在敬文公主面前污穢懷遠大將軍……”
宇文侯冷哼一聲別過頭,宇文勝瞪向宇文信,卻也不敢多言幾句,只在一旁不語。
敬文公主不下令停手,小太監們便一直打。
懷遠大將軍一直是敬文公主心中的痛,如今有人這樣的腹誹污穢,她怎能忍?
鍾氏在一旁氣的流下了眼淚,鐘行儼擋在宇文侯的面前與他身後之人對峙,梵音的心裡卻像是吞了一個蒼蠅一般的噁心難忍!
直斥自己只配做宇文信的二房?簡直就是笑話!
可週圍人的目光看向她時,不乏多了幾分遲疑和嘲諷,梵音只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的疼,並非是羞憤,而是氣的!
一口氣衝上前去,梵音一把扯開爲宇文傑掌嘴的太監,“讓我來!”
“公主殿下?”下人們向敬文公主請示,敬文公主沉片刻,擺了擺手,太監們便立即摁住宇文傑的手臂和腿,讓他分毫不得動彈。
宇文侯冷哼直斥,“你放肆!”
鐘行儼立即阻攔,“您不想讓自己兒子掉腦袋吧?”
宇文侯冷哼的落下手臂,因爲他看到了鐘行儼已經右手摸向腰間的軟劍……
梵音看着宇文傑,狠狠的給一巴掌,宇文傑怒目相瞪,梵音卻是冷嘲:“被我打一巴掌?你覺得是羞恥?可我告訴你,你就是這樣羞恥!宇文侯爲人桀驁英才,也爲大周國立下汗馬功勞,可你呢?除卻這一張嘴會罵人、除卻有一個嫡出的身份,你還懂得什麼?也就只能被我這一個八品小官的女兒抽嘴巴子,你覺得很光榮吧?”
“啪啪啪!”
梵音又是抽了宇文傑幾巴掌,“狗眼看人低的人向來是心胸狹窄,你弟弟都能給越王殿下當女婿,而你呢?整日只能眠花宿柳在街邊,你覺得榮耀是吧?簡直就是宇文侯府的恥辱,這幾巴掌,我是替宇文侯教訓你!”
“啪啪啪!”
再抽上幾巴掌,梵音冷笑,“舒坦嗎?你弟弟意圖娶我當側室,更是誇下海口誰敢娶我,他就砍誰的腦袋!可現在呢?他在一旁悶聲不語,怎麼不敢站在鐘行儼的面前動刀子?隨意說說就能信以爲真,你當自己是誰了?這幾巴掌我是替你弟弟打的,信口胡謅吹牛皮的話你都能信,有這樣一個沒腦子的兄長,簡直就是恥辱!”
“啪啪啪啪……”
梵音兩隻手臂掄圓了抽起,打到她自己筋疲力盡動彈不得才停了手,“最後這幾巴掌是要告訴你,不許再污衊女人,女人,你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