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我絕對不能同意她們兩個人的親事!”
楊志遠來到伯府,聽聞鍾氏提及女兒和鐘行儼都在敬文公主府,更有可能會結親之時,當即便堅定的拒絕!
鍾氏沒想到他會反應這般大,呆愣之餘,就見沈玉娘輕碰了下楊志遠,示意他說話注意些,鐘行儼可是伯夫人最親的弟弟……
楊志遠此時腦子一團亂糟糟,根本沒反應過來沈玉孃的意思。
昨晚大喜吉日就聽聞女兒失蹤,連夜尋找也根本沒有分毫的下落,更何況莫名其妙的起了那一場大火,誰知是否與女兒有關?楊志遠這一晚髮鬢已白了些許,他是真的熬心熬神,擔憂不已。
可今日被伯夫人找來,卻告訴他,自己女兒和鐘行儼或許會成親,這個消息實在是太刺激他的心肝了!
讓他堅決的不能承受。
不提這件事,單純是這兩個人,怎麼可能成爲一家子呢?
自己女兒每次提及他都是咬牙切齒,而鐘行儼那個人辦事神出鬼沒、吊兒郎當,鍾家亂七八糟的事他分毫不管,這怎能是一個託付終身的男人?
更何況!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如今與沈玉娘成親,按說鐘行儼排輩分的話,還是他的長輩,可他又要娶自己的女兒,這……這不是亂了套了麼!
楊志遠的反駁,終究是讓鍾氏緩回神來,隨即便是冷哼一聲,“怎麼着?你還端起當父親的架子了,瞧不上這女婿怎麼地?”鐘行儼乃是鍾氏如今的逆鱗,關係再好再親的人,也比不過她這位親弟弟。
故而鍾氏剛剛略帶喜色的臉當即沉了下來,楊志遠雖看在眼裡,可女兒是他最重要的人,也分毫沒有畏縮,而是直言道:“鍾公子……”
“叫舅公子!”鍾氏冷言,楊志遠馬上改口,“舅公子年少有爲,能率軍出征爲國爭光這是無可厚非,我佩服的五體投地,這自當無話可說,但若提他與懷柳二人之間結爲連理,這便不太合適了!”
“其一,二人最初相識便是打架,如今舅公子到我家中,還是吵嘴;其二,懷柳爲家已經操勞太多,而鍾家……”楊志遠頓了下,“從來都沒有聽舅公子提及鍾家的事,而他更是有家不回,其三,當初宇文信誇下海口,誰敢娶懷柳他就要刀砍此人,我個人猜度舅公子娶懷柳並非心有喜意,而是與宇文信對峙,這豈不是委屈了懷柳?其四,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這輩分,這輩分該怎麼算啊?”
楊志遠張大着嘴,把心中的疑惑全部坦白出來。
鍾氏猛一拍桌子,勃發的怒意把楊志遠嚇的連忙退後一步。
沈玉娘急忙上前要攔,鍾氏卻指着她,“你不許動!”
“母親……”沈玉娘夾在其中也極難做人,可看着周圍零零散散的下人,她仍舊壯了膽子出口,“母親,您別太生氣,有事可以慢慢說。”
鍾氏看到沈玉娘在望向一旁的下人,她便擡頭道:“全都出去,離的遠遠的!”
下人們窸窸窣窣的退下,鍾氏連身邊的樑媽媽都沒有留,只有她、沈玉娘和楊志遠三個人在屋中敘談。
鍾氏站在主位插腰指着楊志遠便開始罵起來:
“我把下人都攆出去,我給你楊志遠留一份顏面,以前我以爲你是個知書達理有情懷的男人,如今看來你就是個傻子!吵嘴打架我不提,楊懷柳爲楊家操勞的多是爲什麼?還不是因爲你這個當爹的沒本事?你若凡事都操持妥當,更是早娶續絃之妻管家,輪的着她一個小丫頭拋頭露面的管事?什麼叫情投意合,什麼叫伉儷情深,你懂嗎?那兩個孩子心中早有情分,誰都瞧得出,就你是個睜眼瞎。”
“宇文信誇下海口是不假,那我問你,除了鐘行儼這個臭小子,誰還敢娶楊懷柳?有嗎?之前等着懷柳到及笄之齡提親的人都哪兒去了?你還想讓她在家當老閨女替你拼死拼活一輩子不成?從頭到尾就是你楊志遠私心過重,不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爺們兒!”
鍾氏的斥責讓楊志遠滿臉羞臊。
他的確是虧欠懷柳太多,如今被伯夫人斥罵,他也啞口無言,還不上半句嘴,翕了半天,只能道:“我是對不起懷柳,所以纔像讓她往後能有一份踏踏實實的日子過。”
“踏實?你當你是竈王爺了?想要什麼日子就有什麼日子?”
鍾氏看了一眼沈玉娘,隨即道:“我告訴你,鐘行儼之所以能去找上敬文公主府,爲的就是抹平輩分二字,我今日讓你來,不是要徵求你的意見,只是告訴你一聲罷了,婚事的事輪不着你操辦,回去當你的新郎官兒,我沒消氣之前不想再看到你,給玉娘留了顏面,我不想再罵你,否則便是一頓棍子攆出去,快走,滾!”
楊志遠還欲回駁,沈玉娘連忙拽着他便往外走。
對自家這位“母親”,沈玉娘瞭解的太清楚了,旁日不發火,發起火來嚇死人,連她爹都抵不住,何況自己夫君了?
沈玉娘知道楊志遠是心底有些較真了,只是她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境遇。
楊志遠被攆走的很不甘心,更是滿肚子疑問,他是虧欠懷柳,他是想讓懷柳過的更好一點兒,可怎麼兩句話回不上就成了有私心呢?
二人也沒有離開伯府,而是去了沈玉娘早先的那個小院。
讓下人們沏了茶,沈玉娘便讓身邊的人都退下,這還是二人自成親以來,初次面對面的傾心相談。
“老爺,伯夫人是脾氣暴躁,她是懷遠大將軍的女兒,這脾氣秉性也格外的像,做起事來向來果斷乾脆,但這件事伯夫人罵的無錯,您是想的狹隘了。”
沈玉娘緩緩開了口,不等楊志遠反駁,她便伸出手來阻止,“您聽我說完。”
“娘子講。”楊志遠沉嘆口氣,捶捶胸口,他已四旬年紀被這樣一番斥罵,顏面也着實無光。
“難道您沒聽過一句話叫俏冤家麼?”沈玉娘隨後說起梵音與鐘行儼,“別的話我也不再多勸,只問老爺一句,懷柳已經大了,幼時她便不需要您護着,而此時長大了,您卻反而想要將她呵護懷中,攥在手心裡捧着,這怎麼可能?”
“伯夫人既然已經知道了此事,那想必懷柳也早已默許,您這般橫加阻攔,怎麼沒有問一問懷柳的心思?”沈玉娘輕聲道:“懷柳是個有主意的女子,她是不容別人替她做主的。”
“做主……”楊志遠輕喃兩聲,隨即腦子裡便想着懷柳的點點滴滴。
是啊,這個丫頭何時讓他做過什麼主,而提到家,剛剛伯夫人斥罵的也無錯,他從來沒有真心實意的管過家中事,反而都交給了女兒……
楊志遠滿臉疲憊,仰頭自問,“難道我真的錯了?”
梵音此時沒什麼心思去琢磨自己會不會嫁給鐘行儼,而是在一碗一碗的爲鐘行儼盛湯。
一百根大蔥,不提它的辛辣和刺鼻傷身,單單是放在一起稱重也有着幾十斤的分量,鐘行儼縱使再有湯暖腸胃,也忍不住去吐了兩次。
可吐過之後,他仍舊嬉皮笑臉的跑回來繼續喝湯,繼續吃。
敬文公主被他的這股子韌勁兒也驚的不知該說什麼好,原本尋思一百根大蔥,這小子吃上點兒再說兩句求饒的話也就罷了,可這臭脾氣怎麼跟懷遠大將軍一樣?
死撅!
“行不行了?如若實在不行,還是別吃了,公主殿下剛剛已經示意你求上一句他就放過你了,你這又是何必呢?”梵音嚇到了,她現在真的害怕鐘行儼會這樣的吃死。
因爲他橫躺在地上,連咀嚼都已經省了,直接把蔥用手揉碎了喝湯往肚子裡吞!
這哪裡是正常人受得了的啊!
“小爺我寧死不屈!決不妥協!”鐘行儼又喝了一碗湯,狠狠的捶了胸口才算把剛纔那一根蔥徹底的嚥下。
敬文公主瞪他一眼,“鐘行儼,求饒一句就這麼困難麼?還寧死不屈?你可小心着,別吃死在本公主府上!”
“公主殿下怕啦?怕的話您求我,後面這幾根我就不吃了!”
鐘行儼的笑讓敬文公主更生氣,“讓本公主求你?做夢!”
敬文公主氣的離去,梵音急忙又舀了一碗湯,隨後用手幫鐘行儼平復着胃。
鐘行儼一邊吃着一邊笑,可他額頭和臉上滲出的冷汗,讓梵音知道他根本就沒有表現出來的那般輕鬆暢快。
二人默聲無語,終究又過了一個多時辰,鐘行儼看着最後的那一根蔥,卻遲遲的沒有放入嘴裡。
梵音擔憂的看着他,眼睛沒有離開他的臉,小手還在爲他暖着胃。
鐘行儼忽然把她的手摁住,聲音輕弱的道:
“楊懷柳,我不把這最後一根蔥吃完,可以逼着敬文公主兌現諾言,把你留在公主府,你聰明,敬文公主自當會護着你爲你撐腰,無人敢欺負你;我全部吃完,她只會幫你撫平昨晚失蹤的事,讓我帶你走,現在我很認真的問你,你願不願意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