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行儼急匆匆的奔向了忠奉伯府。
昨兒梵音派人告訴鍾氏鐘行儼已經從楊家村回來的消息,鍾氏已經叨咕了一整天這臭小子居然不到他這裡來。
一早醒來,鍾氏便又派人四處打探鐘行儼的消息,還沒等有回報,就聽門口丫鬟婆子一陣亂,隨後便見鐘行儼衝了進來。
“夫人,舅公子來了!”
樑媽媽連忙通傳一聲,鍾氏聽後連忙起身到門口,看到鐘行儼還沒等開口,就聽他直接道:“你想讓楊志遠當姑爺?”
鍾氏一怔,隨後釋然道:“你也聽說了?是聽楊懷柳說的吧?我的確是有這個心思。”
“姐,這麼早就當丈母孃,您也不怕自己被喊老了!”鐘行儼帶了一股子銳氣,讓鍾氏有點兒摸不着頭腦。
“玉孃的事你也知道,她跟楊志遠有什麼不好的?何況楊家就父女二人過的簡單,我還正想找你幫我去找玉孃的婆家要一份允她改嫁的文書,你這怎麼氣沖沖的?誰惹你了?”
鍾氏讓樑媽媽給他倒杯水,便緊盯着他。
鐘行儼喝口水坐在那裡徑自的嘀咕,“楊志遠喚你一聲丈母孃,楊懷柳就要喊你外祖母,合着我折騰這一趟成了她舅姥爺了,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舅、舅姥爺……”鍾氏也覺得這個稱呼有些彆扭,畢竟鐘行儼才弱冠之齡。
不對……
鍾氏的心底忽然涌起個念頭,這小子忽然衝來找自己就爲了這件事?
目光死盯盯的看着他,鍾氏把鐘行儼看的直髮慌,“你這麼盯着我幹什麼?”
“你不是心裡有楊懷柳了吧?”鍾氏這一句話讓鐘行儼一震,隨後忙不屑的擺手,“什麼有沒有的,你這心裡頭想什麼呢?選媳婦兒選姑爺的上癮了吧?”
“我也只是爲玉娘選個好人家,少在這裡拿我說事,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看上楊懷柳了?你可考慮考慮再說,若是玉娘真的嫁去了楊家,那你跟楊懷柳也算是親眷了,再想攀親結親可差着輩分,沒那麼容易了。”
鍾氏的心裡也很緊張,她原本只想着玉娘和楊志遠,卻忘了自己弟弟整天跑楊家、替楊家人洗脫罪名是爲了什麼。
怎麼這樣糊塗呢?
可這臭小子要是真想娶楊懷柳,玉娘可怎麼辦?
鍾氏腦子裡成了一團漿糊,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和主意,只死盯盯的看着鐘行儼。
鐘行儼皺眉不耐的道:“行了,我都說了沒這回事,你想那麼多幹什麼?成了親家也好,我往後再去楊家吃飯也名正言順了,都當了舅姥爺了,她楊懷柳還敢對我叉腰耍橫的擠兌麼?”
鐘行儼自己嘀嘀咕咕的便起身往外走,鍾氏追到門口喊:“你這幹嘛去?”
“去楊家吃飯!”鐘行儼的腳步很快,眨眼的功夫就沒了影。
鍾氏捶着自己的手心,埋怨自己心底大意了,這臭小子雖然嘴上不承認,可他自幼便是鍾氏看管着長大的,一言一行是何意,鍾氏還能不明白?
什麼叉腰耍橫,那也是他自己犯賤才能容楊懷柳肆意的擠兌,換做別人,誰還敢這樣做?
鍾氏的一張臉苦了下來,她期望自己弟弟有個好媳婦兒,可又覺得已經把楊志遠和沈玉孃的事提出來,只差合八字定喜日了,怎能再把話收回來?
細細的琢磨琢磨,楊懷柳這個丫頭的性子雖然銳氣了些,家裡出身也低了些,入得鍾家門身份不夠,可大戶人家的姑娘誰嫁他啊!更何況,這臭小子別看行事不着調,眼界也高得很,誰都瞧不上。
唯獨對楊懷柳有點兒異樣的心思……
怎麼辦呢?
鍾氏正猶豫着,樑媽媽又來通傳,“夫人,趙夫人送來帖子求見,說是楊提舉已經正式的請她當了媒人,要來與您商議商議。”
“唉,這事兒也沒有迴旋的餘地了,那就讓她來吧!”鍾氏也懶得再去想鐘行儼的心思,她總不能因爲這臭小子耽擱了玉孃的事。
至於他自己,就讓他可着勁兒的折騰吧!
鐘行儼離開忠奉伯府便回了楊家,這一次他沒有再跳牆,而是從大門而入。
趙靖、趙月娥和林紅鈺兄妹也都已經到了,瞧見他自當是上前寒暄敘談,聊的不亦樂乎。
梵音在大廚房忙碌着做菜,只聽翠巧來說一聲“鍾公子到了”,她只點了點頭便吩咐準備開宴。
趙月娥和林紅鈺在一旁說着閨房密語,趙靖和林慶軒在下棋,鐘行儼看方靜之在一旁悶聲不語,整個人好似沒了魂兒一樣的枯萎,笑着道:“中了舉人還垂頭喪氣的?你這是破天荒的頭一份啊?怎麼着?遇上什麼難解的事了?”
方靜之自當不知道鐘行儼剛剛已經偷聽到他向懷柳表白被拒的事,可讓他當衆說出自己的糗事,誰能樂意?
斟酌半晌,方靜之纔開口隨意的應付,“沒什麼,只是家裡有點兒事,讓我總惦記着。”
“家裡有事你跑到楊家來散心?原本你爹就是因爲楊志遠的事受了牽連,你這不是給你爹心裡頭添堵麼?”鐘行儼一語揭了瘡疤,讓趙靖和林慶軒也沒心思再認真下棋。
不過二人沒插嘴,只是豎起了耳朵聽。
方靜之翕了翕嘴,“我……我是想吃懷柳妹妹做的面了。”
“合着也是個吃貨。”鐘行儼歪着身子,敲着二郎腿兒,“跟我一個德性。”
貶人、自貶,鐘行儼的這副模樣讓別人都沒法子開口評價,林慶軒與鐘行儼不熟,自當不會插嘴,趙靖倒是沒客氣,直接道:“他也不過是想吃碗麪,哪像鍾大哥是準備吃宴,這宴和麪,區別可就大了!”
趙靖意有所指,是在擠兌方靜之目光太淺,鑽死牛角尖拔不出來。
他已經三番四次的勸過他不要再惦記着與楊懷柳結親,可這小子就是不聽,看他這一副喪氣的模樣,就知道他是又受了挫折,玻璃心碎一地。
方靜之正糊塗着,哪能聽懂趙靖的話?
可鐘行儼卻是聽明白了,看着方靜之笑道:“眼界高才能心胸寬,心寬才能過的舒暢,人要懂得知足,怨天怨地怨爹孃,其實終歸要怪自個兒沒本事,也可以怪瞧不上自個兒的人眼睛瞎,你啊,也就只能吃一碗麪,擺着這一副喪氣的臉,瞧見你都沒食慾。”
方靜之一怔,撓了撓耳朵擠出一絲苦笑。
可笑的比哭還難看……
趙靖和鐘行儼各自翻了個白眼不想再搭理他,這人整個油鹽不進,說什麼都聽不懂,那還跟他說什麼?
林紅鈺與趙月娥正在一邊兒低聲的敘話,趙月娥不想親近鐘行儼,因爲他曾經將自己的大哥打傷過,雖說自己娘和二哥也說過那件事是大哥不對,可趙月娥卻不這樣認爲。
幫親不幫理,反正這個人怎麼看都不順眼……
林紅鈺看她撅着的小嘴便不停笑,“你在這裡氣鼓鼓的有什麼用?人家根本瞧不見。”
“就是看他不舒坦,懷柳姐也真是辛苦,整天被這樣一個人糾纏,若是我的話,早就氣瘋了。”趙月娥終究才十二歲的年紀,說起話來還有閨閣小姐的嬌氣。
林紅鈺搖了搖頭,“楊懷柳是個通情理的大意之人,她即便自己心底再不願意,看在伯夫人的面子上,也會好生款待他,你啊,不懂。”
“懷柳姐說過,他就是個吃貨。”趙月娥有點兒不忿,林紅鈺若有所指的往那方看了一眼,“那你見過這個吃貨去別人家胡吃海喝麼?”
趙月娥沒聽懂林紅鈺的意思,只搖了搖頭,“我和二哥跟他又不熟,哪能聽說過。”
林紅鈺不再多說,與這等小丫頭談心計,她還懂的太少,不過提起楊懷柳,林紅鈺倒有心相交,她這個人雖然聰穎過人但心性善良,不會對身邊的人做出什麼惡事來。
何況,她父親即將成爲忠奉伯府的姑爺,自家父母和趙夫人也都提點過,所以楊懷柳派人相邀,她們兄妹二人便都來了。
如今看到鐘行儼在這裡格外熟捻,鍾家和楊家的關係可不淺呢!
梵音在後方忙忙碌碌的準備好一桌子菜,隨即便讓劉媽喊衆人開宴。
天氣已經有些涼,若是鐘行儼一個人那自當可以在外面開席,還有趙月娥和林紅鈺兩位女眷,故而宴席便擺在了後花園的堂屋之中。
瞧着滿桌子的豐盛菜,衆人不禁大喜。
這裡除卻鐘行儼和方靜之嘗在楊家蹭飯以外,其他幾個人還都只是簡單的嘗過幾口,沒能吃個痛快。
梵音端上來最後一道湯,只是薄薄的蛋花像雲朵一樣漂浮在碗中,可涌起的香氣更勝一籌,讓衆人不免都往這方看去。
方靜之的目光緊緊的盯着梵音,可梵音站着、他坐着,擡頭正睹見她豐腴之處的隆起,臉上通紅一片,連忙低頭,鐘行儼看在眼中,忽然悄悄的伸出腳,正擋在梵音落步之地。
“哎呦!”梵音沒注意腳下,正被鐘行儼拌的身子向前傾,一碗湯正正的潑在了方靜之的身上,人也朝着前面倒去。
方靜之被熱湯潑的當即跳起,看着梵音要摔伸手去扶,孰料梵音被身後一人猛拽了一把,卻正是鐘行儼擡起手臂將她身子扶正,嘴上道:“走路都不看着點兒,幸虧是深秋穿的多,這若是夏天,方老弟定會被燙出一身水泡來,還不找人去讓他換件衣服也洗把臉,眼睛都糊上蛋花了!”
梵音看着碗裡剩下的半碗湯,再看衆人投來的關切目光,她咬牙切齒的瞪向鐘行儼,在桌下狠狠的踩着他的腳,這個活土匪,他就是故意的!
就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