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一路向下跑,待跑到山下看到趙月娥和林紅鈺等人時,她才長舒了口氣。
“彩雲呢?這丫頭哪兒去了?”梵音豁然想起了在半山腰等她的彩雲,才聽到後面有人連跑帶喊,“小姐,奴婢在這裡呢,您跑的太快了,奴婢追不上了。”
梵音看着彩雲大汗淋漓的跑過來,臉上也滿是歉意,“剛剛走的太急了,把你給落下了。”她的確是心慌了……
彩雲搖了搖頭,“沒事,奴婢看到您時正在樹下呆着,讓您找半晌,是奴婢的錯。”
梵音也知道這是彩雲在爲她找個臺階,趙靖看到梵音臉上的陰晴不定,皺眉道:“懷柳妹妹這是怎麼了?”
“遇上壞人了嗎?”趙月娥膽怯的四處看,“在哪兒呢?”
“沒事沒事,就是遇見了一條蛇,嚇一跳。”梵音拍拍自己的胸口,她的確覺得宇文信就像一條蛇,一條陰冷無比的毒蛇。
“伯夫人和衆人來此地聚會,法樂寺也關閉不招待外來的賓客,今日人少,咱們還是走吧,別在此地久留了。”趙靖的提議得到衆人的響應,梵音也分毫沒有提及宇文信,跟隨着衆人往寺廟的靜閣而去。
這一路行走,梵音的心都很難平靜下來。
宇文信提起“梵音”之名,更是問她是否真把楊志遠當父親……他知道自己的底細了嗎?
梵音的心底忐忑,她寧肯自己如實的告知父親真相,也不願事情從這樣的人口中說出,特別是吾難師太……梵音緊緊的攥了拳,宇文信顯然已經查得吾難師太的下落。
他爲何要與自己過不去?
他高高在上是侯府的公子,而自己不過是個小官的女兒,根本毫無交集的兩個人,他這又是何必?
喜歡看別人的痛苦來滿足自身內心的缺憾?
願意拿捏比他弱小的人來顯示他的高貴地位?
變態!就是個死變態!
梵音行走間在咬牙切齒,趙月娥以爲她仍在對剛剛遇上毒蛇感到後怕,一路上都在悄聲的安撫。
趙靖看出些不對勁兒來,可終歸梵音是個女眷,有些事他也不好意思刨根問底兒,既然她不肯說,那自己只裝作不知道便好。
衆人回到了靜閣,趙夫人已經等的有點兒心急了,“這麼久纔回來,幾個小傢伙兒是玩瘋了,快些淨淨手喝杯茶歇歇,稍後還要去靜波湖赴宴。”
趙月娥笑眯眯的湊過去,林紅鈺在一旁也羞答答的淨手喝茶,已經拿趙夫人當了婆婆一般的侍候。
梵音坐在一旁悶聲不語,趙夫人看到她,提醒道:“說是你今兒答應了伯夫人爲她做素齋,不管她是否還用你,你也該親自去問一問,旁人得這樣的話早就主動的湊過去了,你這個丫頭還悶頭躲着。”
梵音恍然想起,臉上滿是羞赧之意的解釋着,“本來就是小門戶出身,也怕被別人說巴結奉承。”
“誰想找這等機會還找不到呢,”趙夫人笑着催促,“先親自去問問伯夫人身邊兒的樑媽媽,讓樑媽媽給傳個話。”
“這就去。”梵音笑着起身,看着正往嘴裡吃着果子的趙月娥,“一同陪着去?”
趙月娥笑嘻嘻的起了身,拽着梵音的胳膊便往外跑。
今兒她是玩瘋了,旁日在家圈的太狠,今天梵音當了伴兒,她是一點兒都不怕累。
趙夫人笑斥兩句,讓身邊的媽媽跟着去,趙靖在一旁笑着,“沒想到楊懷柳與月娥能一見如故,這倒是個奇事。”
“恩,楊懷柳也是個懂分寸的孩子,才比月娥大兩歲,卻比她成熟太多,將來也是個擔得起家的,若是再有個兒子,定會考慮娶她兒當媳婦兒。”趙夫人摸着林紅鈺的手,湊到她的跟前道:“何時來我們家幫幫我的忙?”
林紅鈺滿臉通紅的低下頭,那羞澀的笑容讓趙夫人笑的更歡暢……
梵音帶着趙月娥一起到忠奉伯夫人的靜閣處,原本會以爲此地人會很多,可孰料除了伯府的護衛之外,只有伯夫人身旁侍奉的丫鬟婆子,連樑媽媽也在門口守着沒有進去。
梵音通稟一聲,樑媽媽驚愕之後便走了過來。
行了禮,梵音便問道:“今兒伯夫人提及讓我做一頓素齋,也不知伯夫人是否還有這心思,勞煩樑媽媽幫忙問一問,若是用的話,我也提前做些準備。”
樑媽媽的臉上有些猶豫,“稍後老奴去問一下伯夫人,夫人正在會客。”
“既是如此那我暫先告辭,樑媽媽留步。”梵音說着便要退走,可剛一轉身,便聽到後方一聲震響,隨即便聽到鍾氏的喊嚷:“滾,少在這裡與本夫人講什麼道義,本夫人不稀罕你們的宇文侯府的敬畏,就是跪在地上磕死本夫人都懶得多看一眼,我不稀罕,我們全家都不稀罕,滾!”
梵音嚇一哆嗦,樑媽媽的臉色也格外難看,梵音帶着趙月娥快步的離開,趙月娥嚇了一跳,也知道剛剛聽到的不是什麼好事,只當成耳朵聾了什麼都沒聽到。
可惜還沒走出多遠,後方便有一個護衛追過來,“楊大小姐,伯夫人請您過去。”
梵音怔了一下,趙月娥有些害怕,梵音不知道剛剛聽到的事會否對趙家產生影響,拍拍趙月娥的手安撫道:“是等我還是先回去?”
趙月娥看看周圍密佈的護衛也有些害怕,“我等你。”
梵音點了點頭,“別怕,我很快出來。”
跟隨着護衛回去,梵音又看到那一襲白衣的宇文信,他的衣襟被濺溼一片,他望向梵音的笑容很懾人。
梵音與他擦身而過,只聽到耳邊響起的話,“楊懷柳,你耐心的等着……”
宇文信的這一句話讓梵音呆愣半晌。
聽着身後的人離去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梵音擡起頭正看到鍾氏在盯着她。
快步的進了屋,梵音先是低頭行了禮,“給伯夫人請安。”
“行了,起來吧,這裡就咱們兩個人,你還施這一番大禮幹什麼。”
鍾氏的臉色不虞,說話也帶了怒意,梵音看着滿地的碎片狼藉,鍾氏的手也在不停的顫抖,她上前爲鍾氏倒了一杯水,“伯夫人先潤潤嗓子平緩下。”
鍾氏端過杯子在不停的顫,梵音親自過去喂在她的口中,又撫着她的後背平緩。
過了半晌,鍾氏才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她,“你的心思夠深的。”
“不知伯夫人爲何這般評價?”梵音心底苦笑,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鍾氏嘆口氣,“剛剛宇文信到門口與你說的是什麼?”
“他說讓我耐心的等着,今天我本打算去頂峰拜見靜一大師,可孰料爬了上去正見到這個人,提及讓我父親退一步,我稱父親清正磊落……其實我也不明白他高高在上的侯府公子爲何與我們小家小戶過不去,若說單純的因爲我父親擋了他們的道,實在太牽強了,一個八品的小官還攔得住侯府?當笑話講都沒人信。”
梵音簡略的把事情說個大概,更是提及心底疑惑,其實她有隱晦的話沒有說,宇文信會一直盯着自己家還不是因爲鐘行儼?
鍾氏的心底也很明白,聽着楊懷柳的說辭她不妨也把心口的那股子怨氣鬆下來,“那臭小子在哪裡?”
“不知道,前幾日去集市遇見了詐錢的,倒是鍾公子出面幫忙解的圍。”梵音嘴角抽搐,他還牽走人家一頭驢呢。
“提臭小子你就知道是他?”鍾氏盯着梵音,梵音眨了眨眼,“能讓您這番評價的,也就只有他了吧?”
鍾氏忍不住笑了出來,可她臉上的苦澀也十分的濃,“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任誰都想不到現在的鐘家會是這副模樣。”
梵音低頭不語,對這種事她可沒法插嘴。
“不過宇文信的要挾顯然也是握住了什麼把柄,你可告訴你父親小心着點兒。”
鍾夫人豁然提起自家事,梵音腦子一動,當即跪在了地上,“還望鍾夫人能多給予提點,楊家力薄,受不起那麼大的波折,一家只有父女二人兩條小命,在那些人眼中如同螞蟻一樣容易……”
“這件事畢竟還沒發生,何況我根本不知道事情的起因是什麼,你今兒也瞧見了,宇文信前來見我雖是被我罵了出去,可我一個婦道人家還能怎樣?”
鍾夫人的話雖是退縮,但也擺明了是向楊志遠要宇文侯家的把柄。
梵音心知肚明,也知道這時候無論如何用言辭進行投靠都是廢話,這件事也只能就此罷了,回去再與父親商議。
“無論如何都要感謝伯夫人,不知您現在是否還想用素齋?我這就親自去做。”梵音突然轉了話題,沒有不依不饒的懇求讓鍾夫人很驚詫,驚詫過後便是點了點頭,“你是個懂分寸的,既是我有這份口福,那就也讓我品一品那臭小子厚着臉皮偷吃的菜吧。”
梵音笑着起了身,到門口喚來了樑媽媽,說及做素齋,樑媽媽當即找了多個婆子陪着,梵音叫上了趙月娥,兩個人一起往小廚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