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仁醫,你回來的正好,電話。”剛進偏堂的門,就見白荷拿着電話對着我招手:“是你三丫頭的。”
接過話筒,我還沒張嘴,電話那邊就響起三叔的罵聲,然後還夾帶着三嬸的哭喊,大意自然是讓自己老公別再打三丫頭了。
“怎麼了……喂!”我喊了幾聲,電話那頭沒有應,反而是有人掛上了電話,於是我二話不說放下電話轉身就往外面走。
“望,讓你的車送我回家……家裡也許出大事了。”
“怎麼了。”白荷跟了上來,拿起電話的她顯然也聽到了裡面的聲音。
“三丫頭被打了。”
聽我說了電話裡的事情,端木格二話不說同意讓車送我回家。
三叔爲什麼要打三丫頭,坐在車裡的我百思不得其解,倒是端木望一臉的輕鬆,她與白荷坐在後排不知道在嘀咕什麼——第一次覺得這玻璃怎麼這麼煩。
回到家,一進院子就看到三叔坐在院子的石板上抽着煙,左眼腫了一大塊,二叔坐在他的對面,這位的嘴角有些發青。
站在三丫頭門前的四叔見到我,連忙對着我招手。
“到底怎麼了。”
“你三叔回來看到雪兒作業沒寫,生氣的打了她……”“荒唐!”
我頭也不轉的往院子裡走,一邊走一邊對着三叔養的狗使勁踢了一腳,把這狗東西直接踹到了角落裡。等到推開房門,三嬸還紅着眼,一見到我就伸手指了指牀上隆起來的被窩。
“三嬸,讓我來說吧。”
送走三嬸,我大步到牀前,一把掀開被子。
“哥……”貓一樣的叫着我的名字,三丫頭蜷縮在牀上,臉上腫着好大一塊。
……只是因爲自己沒有留後,就這樣遷怒於女兒嗎?我心痛的看着三丫頭,不知道該怎麼來安慰她:“哥帶你去看醫生。”
“不要……”小丫頭搖了搖頭。
“哥在這兒,沒人敢欺負你。”我伸手抱起三丫頭就往門外走,一出門,就看到站在院門口的外公。而看到我懷裡的女兒,三叔嘴裡的菸頭掉在地上。
“揹她去那兒。”
“我帶三丫頭去醫院看看。”
“不用去!”“你的所作所爲,根本不配把她生出來!”
無視三叔眼裡的怒火,我揹着三丫頭就往外走,走過外公身邊的時候,我清楚的聽到了外公的嘆息。
“外公。”
“什麼事。”
“讓三丫頭跟我去白家住段時間吧。”
“……行。”
討了同意,將三丫頭放進車裡,我又去三丫頭房間收拾些衣物。
白荷看了三丫頭的臉,早就激發起滿腔的母性,跟端木望一起給三丫頭檢查起身體,搞的小趙同志只得陪着車後廂等我將這三趟一一搬好。
“左腿估計骨裂,左手關節脫臼,外傷十多處,大多都是背上,丫頭還說背痛,我估計得去拍X光才能搞清楚了。”
我把身子剛探進後座,端木望就說明了情況,她還一手拉着白荷,這丫頭氣的已經想進張家大院打人了。
“行,快去醫院拍個片。”
望坐到副駕駛,我進了後座,三丫頭的脾氣我清楚,只是沒想過她這麼能忍。
到了醫院,小趙幫忙將三丫頭送進了X光室,證件一出誰與爭鋒,就連一邊的公安局副科長,也得乖乖的坐在隊伍後面乾等。
毫不在意的面對着排隊人羣中滿是怨恨的目光,一直以來我都明白權力是一件好東西,而且隊伍裡也沒有病的快死之人,我絕對是心安理得。
靠在牆上看着對面牆上的鐘,剛送進X光室一分鐘,對於我來說卻像是一天般漫長。
“兒子這種東西,真的就那麼重要,重要到連自己的女兒都可以不在乎嗎。”
站在我身邊的望說了一句讓我無奈的話,對於這個問題,白荷少有的保持了沉默。
“都是自己的後代,在我的眼裡沒什麼區別,就像白爺眼裡的白荷跟她姐姐,都是手心的寶。”我說道。
“也許是我理解錯你三叔的意思了吧。”端木望看着我。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丫頭不知道能不能從這件事情裡走出來。”
“不,她能不能走出來,你三叔的狀態很重要。”
“他……他一定是因爲四叔也是女兒,他覺得自己兄弟四個楞是沒有給父親生個孫子,結果遷怒於自家女兒。”我看着地面,這大概就是命運吧。難怪以前的三丫頭脾氣那麼差,如今想起來……“誰是張霧的家屬?”
醫生在門口叫人,我聞聲走到她的面前。
“我是。”
“我是那小夥子拖過來的大夫,你到底是……?”
“我是病人的哥哥,家裡人有事,您還是先跟我說說病情吧。”我從口袋裡抽出一包煙塞進他的手裡。
“都是外傷,不過這傷到底是……?”
“孩子不懂事,她爸又喝高了,給打的……絕對是無心之失。”這年頭的人們在家庭暴力由其是大人打孩子這個方面還是非常寬容的,由其是當孩子做錯事與父親喝高了湊到一塊,基本上也就跟刑事責任沒了緣份。
那像日後,拿着柳條鞭子不痛不癢的打幾下手心就當處罰是虐待了。
這位醫生一聽,像是理解一般的點了點頭:“既然是這樣,那我也先跟你們說說,這孩子的左腳都有骨折,左手脫臼還有小拇指骨折,背上斷了兩根肋骨,全身皮下有大面積淤血……我個人的觀點是住院治療……不過我看了病歷,你們是張開達的孫輩,我想張老對於一般骨折這類的中醫調理,絕對要比我們西醫要好,所以我建議你們在我們這兒開了藥,然後帶回去吃……當然,如果要上石膏也沒問題。”
這醫生一長串的說下來連氣也不喘,肺活量真是讓人歎爲觀止。我也不客氣,從口袋裡再拿出一包煙強塞進了他的口袋裡。
“這怎麼好意思……。”看着口袋裡掏出來的中華,大夫顯得有些不安。
“市場經濟,習慣就好,您先給我妹妹開一些藥,還有她的骨傷要先找些東西固定一下,您最好能給我來一輛輪椅,我讓我七舅幫你去拿,事成後自當重謝。”
我眼神與手一起指向小趙,大夫自然心領神會,他拖着小趙就往藥房走,邊走就邊開包散煙,還對着小趙說些不外乎是人老臉嫩之類的好話。
“得,小趙又被你給賣了。”看着青春正茂的小趙同志那未老先衰的背影,端木望是一臉的笑。
“不過,醫的反應真快,而且你怎麼知道這個大夫會抽菸。”白荷問我。
“看他滿門牙黃成那付德性,不抽菸纔怪,早知道車後面的三五也拿幾包。”我聳聳肩。
“我說你怎麼身上有煙呢。”
“這不是有煙能使磨推鬼嗎……”看着端木望,拿人手軟的我心裡有些發虛。
“我沒怪你,下次別拿中華三五了,拿小熊貓,我爺爺在車後面放了一箱。”
“……大戶。”
“真的大戶在北邊,你別亂說。”
“對對對。”
等了一會兒,大夫就拿着一大堆夾板繃帶回來,他說小趙跟着另一位醫生去五樓搬輪椅了。
五樓?我看了看天花板,心想天佑小趙。
花了些時間幫三丫頭擡到了X光室旁邊的科室,然後分別固定好她的幾處骨折傷,看着我的外科處理,大夫是直點頭,我對於他知道我出身的原因有些好奇。
“我小時候特淘氣,有一次上樹失手摔的半死,幸虧那個時候我爸是張老名下的中醫學徒,所以這才撿回一條命,當時醫生說我救回來也是坐一輩子坐牀的命。”這位中年大夫說到這兒看着我笑了笑:“你是張老的孫子吧?我看你醫術學的不錯。”
“外孫,不好意思,我外公目前沒孫子。”
“怎麼會……”
大夫是一臉的不可思議,我心想是外人都會這麼想吧,堂堂中醫神手,怎麼會不給自己留個後。
“好了,我說李大夫,這輪椅你們醫院怎麼會放五樓?!”
小趙揹着輪椅出現在門口,李醫生一看他拿的輪椅就笑了。
“我說小趙啊,輪椅不是可以摺疊嗎?你幹嗎還要張開它再搬呢?”
我跟白荷都在憋內傷。
小趙同志一臉的黯然欲泣,我們剛進門的望大小姐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背,然後走到我的身邊,用報紙包着的長條物品遞到了我的手裡。
“在他們眼裡絕對是好貨。”
我聞言點了點頭,然後將這東西塞進了李大夫的手裡。
“李醫生,你開個單子吧,我讓我七舅去交費。”
“這……那兒好意思……。”
“別,這世上啊只有人求人,那兒有事求人的道理。”
“……哎,那好,你等等,我幫你寫方子,一會兒你們去拿藥吧。”
“嗯,三丫頭,還不謝謝醫生。”
“那敢那敢。”
客氣與客套完畢,這位醫生三下五除二寫好方子,我招呼望就往藥房走,而小趙同志作爲搬運工兼苦力光榮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