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白梨將此前算的卦象一一解釋了一邊,陰爻呈流血受損之象,近日必定有人要對清淺不利。
“清淺姐姐,近日還是不要出門了,讓風塵看着你吧!”
她的臉色本就有些不好,彷彿最近真的有什麼事困擾了她。
“清淺姐姐?清淺姐姐?”
她回過神說道,“藍衣,加強宮中的戒備,尤其是三等廂房。”
“三等廂房?”陳寶寶疑惑道,“我們這兒沒事,白梨說的是,你有血光之災。你還是多注意注意你那裡。”
她依舊堅持,“藍衣,聽見沒?”
藍衣應聲,像是也有什麼事不敢說出口。
“我要和清淺姐姐一起住!”
衆人轉過頭,都看着阿乾,看着他一雙靈動的眼眨巴眨巴地盯着清淺。
“你要是再胡鬧,我就把你送回玉都。”
“我不管!”他這回插着腰,“我就是要和清淺姐姐一起住!否則,否則我就大喊大叫!”
她拿他沒辦法,只能爲難答應,只是這樣的妥協,在玉乾眼中多少有些奇怪,往常她絕不會答應這些事。
她的宮殿並不大,但裡頭有許多書冊,就彷彿是睡在一個藏書閣。
“清淺姐姐,這裡,好多書呢!”
她點頭,已經神色凝重,“你就睡裡面吧!”
“那姐姐睡哪裡?”
她指了指大殿中央的那個軟榻,“我在外面,你有事,再叫我。”
“姐姐!”
“嗯?”她轉過頭。
“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清淺彷彿愣了愣,然後才說道,“沒什麼事,只是最近公務有些多。你在裡頭睡着,我應該會很晚才睡。”
鵝黃色的衣袂從地上掠過,就彷彿與這燭火融爲一體,顯得夜是那般荒涼。
他坐在牀榻上,卻始終不安,從屏風的縫隙中,他見着她在沉思,但卻想不明白這女人,到底在想什麼。
“姐姐,裡頭的牀很大,你要不要來裡面睡?”
燭光下的清淺,眼眶中的那些晶瑩被照得清楚,她哭了?
“姐姐怎麼了?爲何要……哭?”
清淺嘴角一笑,“或許,是這風沙太大。”
“可門窗緊閉,哪來的風沙?”他蹲下身子,“姐姐還是實話實說,你遇上了什麼事?”
“你還記得,宮中一共有幾位公子嗎?”
他排行老五,自然是有五個,“五位,姐姐爲這些公子擔憂?”
“那四公子從未露面,你知道,爲何嗎?”
玉乾搖頭,“此事和從未露面的小四有關?”
東方清淺點頭,“前不久,冬青去世以後,我曾去過四公子的房間,他們說四公子從不見人。因爲是先帝后宮中的人,我格外小心處理,便讓藍衣去打聽。誰知三日前,我收到了消息。”
清淺雙手緊握着,“四公子,已經死在房內。”
他見清淺神情不簡單問,“這四公子是何人?”
握拳的手一放,她的眼中又浮現晶瑩,“這位四公子……是我的生身父親,上官凌端。”
“上官,凌端……”清淺未曾想過,有生之年還會遇見她的親生父親。
十多年以來,她曾幻想過,那個羅良口中的父親,會來顏府將她帶走。起碼,他已經對不起母親了,就不能在對不起她。
只可惜,十年來的期盼,最終化作對他的憎恨,越是不見,越是恨。
但就當前幾日,她得知了四公子的死訊,忽而,什麼也做不了。
“姐姐?姐姐?”
清淺眼神回過神,拭去眼角差點落下的淚珠,“我沒事,那個人死了,我該高興的。”
“你……恨那個人?”
“他拋下母親,母親在羅府受罪而死,而我這十多年,又過得如何?”清淺苦笑道,“我本該恨的!可爲何,那個人死了,我卻會難過?你能告訴我嗎?”
玉乾低下眼眸,“骨肉至親,本就無法割斷。沙狐說,沒有對一個人完全的恨意,人心本就是柔軟的。所以,何必強求自己的心變得堅硬無比?只會傷了自己。”
清淺看着他,彷彿看見了那隻沙狐,聰慧而且看透世事的樣子,孤寂地站於沙丘的頂端。
“我知道,我纔可憐一個始終無法原諒的人。他給我,寫了一封信……”
玉乾接過信,那個十多年來,甚至說一輩子都沒有見過自己親生女兒的人,會寫下什麼呢?
“他,告訴了我一個故事,那個有關孃親和他的故事。”
……
那是很多年前,上官凌端那時還不叫上官凌端,因爲祖輩意圖謀反之事,他的名字,叫做季凌端。
季凌端生來就知曉他的身份特殊,此生,決不能因爲任何事暴露自己的身世。
否則,必會引起天下大亂。
自然,年輕氣盛的季凌端根本不相信這些,他瞞着父親參軍,憑藉着上官家族歷來的好身手得到了上級的賞識。
那一刻的季凌端曾風光過一會兒,但父親知曉後,立即將他拉回家中。
“我不明白,爲何我不能參軍?我可以當一個很好的將軍!”
父親告訴他,“你可以做一個文職,但絕不可以再成爲一個將軍。”
那一刻的季凌端拋棄了家中所有的一切,執意去成爲一個將軍。
那時,玉都正值兵荒馬亂之際,顏太傅爲了兩國和談書之事來到軍營。季凌端的任務是去保護這個老頭,免招傷害。
他第一次見到顏示兒,是在那次顏太傅第三次去和談。傳聞顏太傅有兩個女兒都極爲好看,顏示兒眉目清秀,在軍營中,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
“訓練之時只知道分心!非要到敵軍打入時,你們纔會精神嗎?!”
那一天季凌端同往常一樣訓練軍隊,恰逢此時,顏示兒也爲了父親再次來到軍中。
他無意瞥見那位白衣少女,一時看傻了,從小到大,他從未看過這樣好看的女子。也是,一個滿腦子只有軍事的人,又怎麼會知道,原來世間美好的事物有很多。
“將軍?將軍?”
那一天,他分神了,或許,他不是個能夠清心寡慾打仗的人。
但凡見到那個女子,他的內心再也無法平靜。那一天,他獨自訓練到凌晨,可腦海中卻再也無法抹去那個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