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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在發抖，儘管沒有發聲，但她聽得見，就連喘息都是。怎麼了？不過是一個破舊的手環，值得他珍惜成這樣？
“你……記起什麼了？”
他眼眸漸深，如同一汪深不見底的泉，彷彿在時時刻刻推她進去。
他答，“我會……一直，一直在姐姐身邊的……就算，姐姐再怎麼嫌棄我，討厭我。但只要在我看的見的地方，我就會一直……守着姐姐……”
他真是……說不上來的奇怪。他要做她一輩子的小尾巴？一個曾經的國君，難不成就因爲對她的一見鍾情？
她淺笑一聲，看着他，“傻子。這輩子，騙過多少人？”
“騙？”他雙眼無辜。
“這些個把戲……常人也就信了……但對我，毫無用處。”
“姐姐怕是沒聽清，我說的是……無論你討厭我還是嫌棄我，我，會永遠陪在姐姐身邊。”
她眼神一瞟，落在遠處的河燈上，“是嗎？這個世上……我還從未聽過永遠二字。”
她指着河岸上被樹枝圈起的河燈，說道，“你看……就算是遇見又如何，多少人，在這條洪流中，走的走，散的散。”她走至岸邊，拾起河燈，眼神突然一定。
玉乾搖頭道，“沙狐說，人生在世，時光如白駒過隙，若遇上一個人，就千萬不要放她離開。因爲……一旦離開，那個人就再也不會回頭。上輩子，或許是我先放開了姐姐的手，所以，這輩子，就算死纏爛打，也要待在姐姐的身邊。”
“呵？”她站起身子，側着頭看向他，“我再次忠告你一句，不管你是否聽得明白。我乃東方國新任女君，身上揹負的是東方國千萬子民的性命……所以，這些兒戲，我且當做笑話聽過。”
“姐姐！”他跟在身後，但這回，無論他如何喊她，她也沒有迴應。
藍衣和風塵找到了他們，不知爲何女帝的心情彷彿並不是很好。
其實，她沒必要對一個傻子說上那麼多的話。畢竟，她馬上又要離開了……
“君主彷彿心情不大好？”
她看着河邊的岸柳有些失魂，然後答道，“藍衣你說，世上真會有一心一意的傻子嗎？”
“君主……這是怎麼了？往常，君主從不會問這些。”
“是嗎？”看來，她往日也不過是個相似的固執鬼。
“不過，藍衣相信，世上的有情人會一心一意，會白頭到老。”
她眼神微眯，大概是這夜裡的風有些大，“有情人……陳國公主和她身邊的東方玄葉嗎？”
藍衣撲哧笑出聲，“您也太會說笑了，她二人？除了互相嫌棄，奴婢可看不出別的了。”
“你看不出的……”她微微蹙眉，想起方纔那一幕，“或許有些東西本就看不明白。”
“您……是不是遇到什麼了？”藍衣蹙眉，仔細看着她，“是那個太上皇又同你說了什麼嗎？”
“他說了很多，但我，聽不太懂。”
藍衣輕嘆一口氣道，“聽不懂就對……那一個傻子說的話，能有幾句真的？再說了，君主是東方國的女帝，就算是別的男子，君主也要三思而後行。畢竟先帝說過……”
“先帝說，爲情所困，爲情所苦。歷代的女君何不都爲此而苦，她一生愛過一個人，而後看破紅塵。帝皇的血脈中，大多都是這樣，終究，不會有好結局。”她眼中含着這夏夜的星星點點，卻開心不起來。
“君主不要想太多，一切都有命數。明日，我們得回去了……”
“明日嗎？”她望着樹梢間的明月，那般清澈。
……
“你說，月是故鄉明，這句話可是真的？”他們坐在院子裡，託着腮，望着天。
玄葉道，“自然，故鄉的明月是最美的。”
“可爲何……我覺得這兒的月更大、更亮呢？”陳鳶睜大着眼，盯着夜空中的星辰發呆。
“公主難道不想念皇宮，想念陳國？”
陳鳶想了想，隨即堅決搖頭，“爲何要想？我生來就困在那個地方，好不容易見到這外頭的世界，怎捨得回去？”
“……再者說，那個地方，皇兄和我大概都不願想起。從小到大，父皇就對我們不管不顧，皇兄是庶出的皇子，更是受不得恩寵。別的皇兄對我倒是極好，但說到底，只是爲了討好父皇。”
“先皇，對公主不好嗎？”
陳鳶笑着搖頭，“那得看你認爲的好是什麼？是錦衣玉食，綾羅綢緞，高高在上，得萬千寵愛……還是，只是去放一隻紙鳶，父親告訴你別跑得急，母親笑着爲你拭汗……”
她見玄葉被她的話嚇住，連忙笑道，“哎，說那麼多幹嘛！反正，你這木頭也明白不了……”
玄葉眯着眼，說道，“臣可能愚笨，但倘若只是一個紙鳶的話，臣可以爲公主做一個……”
她眼眸突然一沉，半咬着嘴脣擡頭看向他，“好啊！東方大人做的……應該不錯哦？”
玄葉笑着，轉身去屋裡找了材料，他認真做事的樣子，還真有些不像木頭！她撲哧笑出聲，緊接着遞給他一把剪子。面前的這個男人，是她嘴裡說的一紙婚約上的人，從前，她只是覺得他討厭、固執，從未像今日一樣……
“喂！別弄髒袖子！”她幫他收起了袖子，突然又覺得堂堂公主的身份不該幹這事，清了清嗓子說道，“我是怕你弄髒……我的紙鳶！”玄葉微微點頭，他的手指纖長做起這種活來，特別好看。
真是見了鬼！她既然覺得好看了……臉不由自主燒了起來。
“公主，您先去睡吧，這兒有臣就好。明日，臣會帶着紙鳶親自給您。”
她背過身子，隨意搖了搖手，“咳……既然這樣，本公主就不監工了，那就勞煩東方大人了……”
走出屋子，她長長嘆了一口氣，恍惚間，她腦子裡怎麼會浮現出這個木頭的身影。真是見鬼！
“啊啊啊！”她捧着自己的腦袋，朝着夜空大聲喊了幾聲。不會吧……還沒教會這木頭動情，自己倒好……
“不爭氣！”她漲紅着臉大喊道。
“什麼爭氣？”門吱呀一開，露出一個頭，既然是阿乾。
陳鳶哭喪着臉，真是……丟臉丟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