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九一臉挫敗:“果真是沒有良心的女人,喂不飽的白眼狼。”
林諾雅瞬間開始發飆,戳着他的心口控訴:“我是喂不飽的白眼狼?百里九,從昨天到現在,老孃餵了你多少次,多少次?鐵杵都快磨成繡花針了!你飽了沒有,啊?老孃我問你飽了沒有!”
百里九一把捉住諾雅的手,訕訕地笑:“夫人息怒,夫人息怒。若是肝火鬱積,則氣不順,氣不順則血不暢,氣血不濟,你腦子會變笨的。從今天起我一定刻苦練習廚藝,達到您老人家滿意爲止,一定將夫人您喂得飽飽的。”
原本是很正經的一句話,但是從某個不正經的人嘴裡說出來,諾雅覺得很令人浮想聯翩。
百里九從魚鰓下摳出那塊細嫩的蒜瓣肉喂諾雅:“夫人請賞臉,饒了小的無心之過。”
諾雅沒有骨氣地伸過嘴,吃下去。
“夫君的豆腐也是最嫩的,多吃點。”
諾雅主動忽略他字裡行間的不懷好意。
吃人家嘴短,怎樣也要好歹誇獎兩句,但是又實在不願意昧着良心說假話,只能點頭道:“這裡的魚蝦還是挺鮮美的。”
百里九得到誇獎,興奮地道:“院子前面的水塘裡養了魚蝦,開春正是肥美的時候,擠擠挨挨的,都不用張網或者垂釣,只需要削一根樹枝,用力拋下去,就能插上肥胖的魚來。”
諾雅正埋頭吃飯,支吾道:“阿鼎最會用樹枝捕魚了。”
“阿鼎是誰?”百里九敏感地聽到了一個貌似男人的名字。
諾雅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適才說了什麼,就是無意識地脫口而出,回過神來,想了想,搖頭道:“不知道。不知道怎麼就說出來了。”
百里九正想說什麼,窗外有小鳥撲棱翅膀的聲音。
他將諾雅滑落到腰間的錦被撩起來,將她嚴嚴實實地裹好,方纔轉身打開窗子,一隻烏黑油亮的八哥飛進來,落在屋裡的桌子上,瞪着一雙烏溜溜的圓眼珠,盯着諾雅手裡的飯。
百里九將窗子關好,走過來,也不避忌諾雅,抓起那八哥,從它腳上解下一卷布條,展開來看了兩眼。
諾雅瞬間恍然大悟:“原來你養那麼多八哥,竟然是用來傳遞消息的,我就說,你怎麼會送錦娘那樣醜的一隻鳥。”
“也不完全是。”百里九用筷子挑了一些米飯,丟在窗臺上,八哥立即飛過去啄食。
“原本軍中傳信都是用信鴿,就像鎮遠侯飼養的那種,但是兩軍對陣,敵方會有人專門射殺信鴿,情報就會落於對方手裡,造成嚴重的後果。而且難免也會有許多其他意外發生。這些八哥自小經過專門調、教,都會極快學舌。若是有十分機密的情報,儘量言簡意賅地教給它們,然後傳遞起來就會機密許多。即便鳥兒被射殺或出其他意外,也不會將情報落於他人之手,沒有憂患。”
諾雅想起那日在醉夢樓裡,錦娘就是利用八哥傳話,讓老鴇將自己放上樓的,忍不住問道:“可惜八哥僅僅只是學舌,它又不分敵我,萬一說漏嘴,叫嚷得人盡皆知怎麼辦?”
百里九微微一笑:“要想讓它們開口,要有暗語,就像它們各自的名字,說對了它們纔會開口。而且,每人的暗語都不一樣,這樣即使有人叛變,也不會泄露出來。”
百里九衝着那隻八哥招招手,小東西立即飛過來,落在他手指之上,徑直遞給林諾雅:“這一隻是我與你的,暗語是‘我喜歡你’,你試試。”
諾雅慢慢地探出手,那隻小東西絲毫並不害怕,跳到她的手心裡,眼巴巴地瞅着她嘴角的一粒米。
“我喜歡你。”諾雅輕輕開口。
八哥扭過頭,果真嘴巴一張一合,粗啞着聲音怪腔怪調:“我也喜歡你,笨蛋!”
純粹就是百里九的口氣!上當了!
一旁的百里九終於心願得償,長舒一口氣:“讓你開口比調、教一隻八哥還要費勁,記得說話算話。”
諾雅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我告訴你百里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像你這樣慘無人道的行徑,你即便是得到我的人,也休想得到我的心,沒門!”
他垮下臉來:“讓你說一句好聽話就這麼難嗎?”
諾雅扭過頭不搭理他,只顧逗弄手裡的八哥:“知道我脾氣又臭又硬,下次就不要花言巧語地自取其辱。”
百里九氣惱地伸手趕走那隻八哥,將飯碗塞進諾雅手裡:“既然有力氣跟我吵架,自己吃飯定然也沒有問題了。”
“可是我手髒,蝦還是要你給我剝。”
百里九認命地出去洗手。
諾雅一個骨碌翻身起來,走到桌旁,撿起那布條瞟了一眼,然後丟下快速地爬回牀上,心臟”噗通“直跳。
那布條上面只有四個蠅頭小字:天煞地絕。
天煞地絕,九鼎一諾。
幾日過後,百里九就收到了元寶的傳信,左賢王已經安然出關,他們終於要回京了。
百里九戀戀不捨,這些時日,兩人打獵捕魚,喝點小酒,亂點小性,唱點流氓小曲,在溫泉裡雙宿雙飛,做一對水煮鴛鴦,玩點新花樣,神仙不換!
尤其是院子裡沒人,諾雅放開羞澀,那一聲聲嬌吟婉啼,比出谷黃鶯還嫩,那令人血脈賁張的喘息,呼出的熱氣簡直把他蒸熟了,渾身的毛孔都通透起來。
難怪人家都說金屋藏嬌,這樣的林諾雅,百里九捨不得帶她回京,恨不能將她藏得嚴嚴實實,按緊了鍋蓋,大火猛燉,並且還要時刻嚴陣以待,提防着他人的垂涎。
諾雅反而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歡喜。她騎在馬上,扭過頭來看那所宅院,忍不住牢騷:“我真想一把火把這座怡紅院燒了。”
“怡紅院?”百里九挑眉,略有詫異,不解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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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自己這幾日就是怡紅院裡的姐兒,今日終於重見天日了。”
百里九低聲悶笑:“放心,我們以後會是這裡的常客的,爺把這怡紅院包了,也把你包了。”
言罷一提馬繮,駿馬蹄聲嘚嘚,迎風一路小跑,泡泡撒歡一樣地追在身後,初春的風打在臉上,涼涼的寒氣裡裹夾了盎然的春意。
一路慢行,黃昏時纔到達城門,守城的士兵恭敬地行禮過後,攔住了二人。
“啓稟九爺,傳皇后娘娘口諭,宣您與林夫人回京後速速進宮,不得耽擱。”
百里九有些詫異:“皇后宣我?懿旨可有說是何事?”
守城官搖搖頭,應該是與百里九關係不錯,壓低聲音對他道:“口諭是今天上午就傳達下來了,如今耽擱時間已經不短,還是快些比較好,而且,多加小心。”
一句話點明禍福,看來不是什麼好事兒。
百里九謝過守城官,與諾雅上馬,徑直向着皇宮的方向而去。路上有來往行人見到二人,指着諾雅竊竊私語。滿臉鄙夷與激憤。
“好像有些不對勁。”百里九蹙着眉頭:“難道京城裡出了什麼事情?怎麼這些人看你的眼神都這樣怪異?”
諾雅伸手拽拽衣領,又不放心地擦擦臉:“難不成我臉上刻了字不成?”
百里九鄭重其事地看:“的確是刻了字的。”
“什麼字?”
“當然是我百里府的專屬印章。”
“正經一點不行?我怎麼有那麼一種不祥的預感呢?”
百里九搖搖頭:“不應該呀,若是京城果真發生了什麼大事,怎麼我們都沒有收到一點消息?”
“你天天只顧埋頭奮鬥,門窗都掩得緊緊的,就算是天塌地陷都充耳不聞。縱然是有八哥過來傳信,怕是也被你羞跑了。” 諾雅忍不住挖苦道。
“夫人說的好像有那麼一點道理,爲夫只顧閉門造娃,陶醉其中,難道你耳聰目明,心裡空明澄淨,也沒有覺察嗎?” 百里九壞笑着調侃。
諾雅的臉“騰”的一下就紅到了耳朵根,偷偷地在他的腰間擰了一把。
兩人一騎行至宮門,就不得不棄鞍步行,也不用禁衛軍通傳,徑直進了宮,穿廊過榭,來到皇后居住的懿德殿,經門口太監通傳,然後在宮人的指引下,入內大禮參拜。
隔了水晶珠簾,與層層紗幔,皇后端坐羅漢榻上,鳳冠鸞服,正捧了一本書在看,冷冷的不說話。
殿內一片靜穆,宮人全都屏息斂氣,輕手輕腳,使得氣氛有些壓抑,好像風雨欲來的沉悶感。
有百里九在自己身邊,諾雅覺得十分心安,並無一點忐忑,只端端正正地跪在他的身後,專心致志地數袖口上的針角。
百里九跪在地上,愁眉苦臉,捂着屁股叫痛:“皇后娘娘,小九爲了追查左賢王的下落,可是五天五夜都沒有好生休息了,這屁股坐在馬鞍之上,都快磨破了,一片紅腫,實在跪不住,要不,您就賜我趴着回話吧?”
皇后娘娘瞟了他一眼,放下手裡的手:“既然如此,你就坐到哀家這裡來吧?我們換個位置說話。”
百里九不由就是一怔,皇后娘娘這是話裡有話呀,這夾槍帶棒的,還設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