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卿塵低下頭去,寥寥幾筆,繪製完手中的畫,落款蓋印,一氣呵成,臺下立即爆發出如雷掌聲,他笑着點頭謙遜示意,就想下臺,卻立即被臺下的人羣包圍住了。好學的學子,別有用意的閨閣千金,拋卻了平日的矜持,爭先恐後地蜂擁過去,向着楚卿塵提出提前醞釀好的各種問題,期望能夠標新立異,博得他的關注。
楚卿塵微微蹙眉,卻不忍心拂了那些人的好意,眼看林諾雅與楚欣兒兩人下了樓梯,向着自己這裡張望,只能苦笑一聲,退避三尺以外,無奈地道:“在下還有一點俗事,希望各位稍候片刻,自行研討,待我處理完畢,自然過來向大家請教學習。”
有明理之人不再蜂擁上前,更多的是狂熱地崇拜着他的女子,幾乎失去理智,圍攏着他,不肯放行。使得楚卿塵被衆星捧月,半步向前不得。
突然,“啪”的一聲脆響,諾雅驚愕地循聲望過去,竟然是那日在太子府見過的那個十分聒噪的女孩子,好像是叫做什麼“妙雲”的,今日雲髻高綰,精心描摹了眉眼,正楚楚可憐地咬着下脣,滿含秋水地望着楚卿塵的方向,腳下一個被摔碎的茶壺,熱氣嫋嫋。
“這些女人,爲了引起二哥的注意,全都瘋了麼?”楚欣兒不屑地撇嘴:“這樣低級的手段都使出來了。”
諾雅方纔領悟這妙雲的用意,暗自惋惜自家那個無辜的白玉瓷茶壺。
百里九從一側抱着肩晃悠出來,有點幸災樂禍的樣子。湊到諾雅近前,在她耳邊小聲嘀咕道:“看看小爺我的魅力不小吧?”
諾雅上下打量他一眼,嗤之以鼻:“有點委婉,看不出來。”
百里九得意地擡擡下巴,衝着圍堵在楚卿塵跟前的那些女人:“爺不過一句話,她們就這樣言聽計從,你敢說爺的魅力不如他?”
一旁的楚欣兒聽了這一句話,就瞬間醒悟過來:“我就說今日那些女人那樣沒臉沒皮,原來是你做了手腳!你對那些女人說了什麼?”
“也沒說什麼,只不過裝作說漏嘴,說你二哥今日舉辦詩會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其實是紅鸞星動,想尋一位情投意合的皇子妃了。”
“你!就知道你一肚子壞水!”楚欣兒氣哼哼地作勢欲打,眼珠一轉,臉上又顯出喜色來:“雖然你不懷好意,但是好像也不算是什麼壞事。你那隻藍眼睛貓妖呢?怎麼你就捨不得推到別人懷裡去?”
百里九一怔:“什麼貓妖?”
諾雅掩着脣笑:“錦娘呢?”
百里九方纔恍然大悟:“她剛說在這裡待着沒什麼意思,太無聊,要先回醉夢樓了。”
“什麼?要走?那我豈不白費心機!”楚欣兒跺跺腳:“她在哪裡?”
百里九一指門口:“剛走,現在追興許還來得及。”
楚欣兒提起裙襬就衝了出去。百里九方纔疑惑地問諾雅:“看來錦娘手裡的請柬是楚欣兒差人送過去的了,她找錦娘做什麼?難不成又要捉弄她?”
適才諾雅見到百里九心裡就是一動,有疑惑悶在心裡,見楚欣兒不在,就悄聲問他:“錦娘故意接近二皇子是不是你授意的?”
百里九就是一怔:“什麼意思?錦娘跟二皇子?”
諾雅見百里九好像絲毫並不知情,心裡就有些懷疑,但是又不敢點破,不答反問:“那錦娘可是真正可靠?”
百里九有些驚愕,半晌方纔點點頭,狡黠道:“難不成你懷疑錦娘跟楚卿塵有那麼一腿?我早就說過他楚卿塵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連錦娘這樣的人都不放過。”
百里九一句話似乎印證了楚欣兒的猜測,對於他趁機抨擊楚卿塵的做法,諾雅十分鄙視,一邊否認一邊道:“我只是隨口問問,你就亂七八糟地胡亂猜疑。不過貌似一直以來,你百里九纔是錦孃的入幕之賓,竟然還好意思這樣罵人!”
兩個人正脣槍舌戰,楚欣兒急匆匆地從門外跑進來,焦急地對諾雅與百里九道:“將軍府出事了!”
百里九心裡一凜:“怎麼了?”
楚欣兒向着身後一指:“問她!”
一個小丫頭從楚欣兒身後冒出來,雖然是正月寒冬天,卻跑了一身的熱汗,衣衫凌亂,滿是狼狽,帶着哭腔道:“九爺,不好了,我家郡主被人劫走了!”
那人正是安平身邊的丫頭雀兒,捂着心口上氣不接下氣,明顯是一路小跑過來的。
“你家郡主好生在府裡待着,怎麼會被人劫走?怎麼回事?一點一點講,不要着急。”百里九蹙眉道。
“我......我們郡主今日說要去廟裡上頭炷香,所以帶了我一早就去給老夫人祈福去了。誰想到出了城,行至北山半路,就遭遇了一夥蒙面劫匪,將我和車伕打暈,把郡主擄走了。車伕已經回府報信,我想起今天您和林夫人到天然居來參加詩會的,所以不敢耽擱,徑直就過來了。九爺,趕緊救救我家郡主。”
“你這說得沒頭沒腦的,讓我如何搭救?那劫匪有沒有留下什麼話?究竟是在哪一個山頭路段?是何特徵?”百里九一連串地問下來。
雀兒越是着急,越是說不出個一二三,急得直跺腳:“我人生地疏的,也不知道在哪裡?車伕應該是知道的。還有,那些劫匪留下了一封信給您,讓您親啓,就在車伕手裡。”
百里九見問不出什麼線索,一拽諾雅:“走,趕緊回府!”
諾雅知道人命關天,耽誤不得,衝着楚欣兒歉意一笑:“替我跟二皇子道個歉。”
再也顧不得其他,就與百里九匆匆地回了將軍府。
老將軍去舊部家中飲酒未歸,安平被綁架的事情,被老夫人壓了下來,不敢對外聲張,唯恐傳揚出去,壞了安平的名聲,更沒敢知會鎮遠候府,單等百里九回府以後再作打算。
兩人直奔海棠灣,車伕正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怪責自己保護不力,滿是懊惱。
百里九上前一把拉起他,焦急地問:“匪徒丟下的信在哪裡?”
車伕伸手一指屋裡的案几。百里九一把抄起來,展開一看,也只有寥寥幾字,七扭八歪,也不知道是故意改變筆跡,還是確實字寫得醜。
“黃金千兩?”
百里九微微蹙了眉頭,將信放在鼻端輕嗅,轉身問車伕:“這信是提前準備好的,還是現場臨時所寫?”
車伕抹了臉上淚:“我和丫頭昏迷過去了,醒來以後,這信就在馬車裡。”
“那匪徒劫持安平郡主的時候,可曾說過什麼話?又有什麼破綻嗎?”
車伕想了想:“七、八個人,全都黑巾蒙面,看不清樣貌,攔住我們去路的時候,我曾自報家門,他們不管不顧,毫無懼意,一言不發地徑直上前打暈我和丫頭,直接劫走了安平郡主,定然是早就知曉我們的身份,有備而來。”
“在哪個路段?”
“北山岔路口。”
“安平不是說要去城東上香嗎?”百里九轉身向老夫人求證。
老夫人搖頭表示不知道。
“雀兒說,安平郡主臨出門的時候,聽一念堂的紀婆子說城北楓林寺香火旺盛,極是靈驗,所以就臨時改變了主意。”車伕解釋道。
“那你們改去楓林寺,可有其他人知曉?”
車伕沉思片刻,猶豫道:“我們徑直去的城北,沿路並不曾耽擱,外人也不知道。”
也就是說,這次綁架,乃是綁匪提前有了預謀,目標就是安平,而幾人臨時改變路線,前往城北,除了她們三人,只有一念堂的紀婆子知道!
百里九與諾雅對視一眼,將手裡信封遞給她:“你怎麼看?”
諾雅接在手裡,翻看兩眼,冷笑一聲:“這信也是提前準備好的。”
百里九還沒有問話,門外就有丫頭一溜小跑地進來:“啓稟老夫人,九爺,鎮遠候和侯爺夫人來了。”
話音也就是剛落,門簾一撩,侯爺夫婦怒氣衝衝地一步踏了進來,衝着老夫人一拱手:“愛女心切,請恕我們失禮。”
鎮遠候消息竟然這樣靈通,兩人不過剛剛進府,他們後腳就追了進來。安平是在將軍府住着的時候出的事,又是爲了給老夫人祈福,所以侯爺怪罪也是應該的,百里府難辭其咎。
老夫人趕緊招呼兩人:“事態緊急,我們何嘗不是心急如焚?侯爺請坐。”
鎮遠候冷冷地一擺手:“不必了,你將軍府的椅子太高,我們攀不上!”
語氣說不出的憤然,明顯是心裡憋了怒火。
“侯爺何出此言?”百里九詫異地問道。
鎮遠候譏諷一笑:“我侯府的女兒九爺你就這樣不放在眼裡嗎?那侍妾身邊你還派遣一個暗衛如影隨形地保護,我家堂堂郡主出門,素來是衆星捧月的,你卻竟然連個會拳腳的侍衛也沒有?
而且她出事的時候,你百里九在哪裡?竟然是陪着這個女人吃喝玩樂!今日,我這寶貝女兒若是安生地尋回來也就罷了,我二話不說,領她回雲南,再不受你將軍府的腌臢氣。若是找不回,哼哼,百里九,我鎮遠候跟你勢不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