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九想得入迷,不禁看得也癡,神思有那麼片刻恍惚。林諾雅一個紙團丟過來,他敏捷地伸手一抄,夾在指間。
“你究竟看不看書?”諾雅被盯得尷尬,質問道。
百里九輕咳兩聲,掩飾自己的心虛:”我只是在想,你最近怎麼這樣安分守己,門也不出,琳琅閣裡也不去?”
諾雅更心虛:“咳咳,明天就去看看。”
“出去的時候,記得叫上冰魄。”
“冰魄?什麼東西?”諾雅有些奇怪,立即遭遇了百里九的白眼。
“從今天開始,冰魄就是你的侍衛。請記得,是侍衛,不是跟班,跑腿倒茶這些事情是不做的。”
諾雅興奮地幾乎跳起來:“功夫怎樣?”
百里九瞥她一眼,滿是不屑:“打你這樣的幾十上百個應該不成問題。”
諾雅自己討了一個沒趣,碰一鼻子灰,悻悻地坐下來,繼續算賬,不再理會他。
過了半晌,她方纔後知後覺地問:“他在哪裡?我怎樣找他?”
百里九有些好笑:“你出門的時候,在院子裡喊一聲就可以。不過提前說好,冰魄老實,不許欺負人家。”
“我欺負他?他一個人能打我百八十個,你應該擔心的,是我受欺負才是。”
百里九隻笑笑不說話。
後來夜深,諾雅也就自覺地告辭回去了,她好奇地向書房裡面的休息室張望,覺得狐狸九的書房這樣神神秘秘,而且,他絲毫不留戀秦、安二人的溫柔鄉,偏生喜歡一個人住在這冰冷的書房裡,莫不成,裡面藏了一個勾魂攝魄的女狐狸精?
百里九好像立即明白了她的心思,熱情地邀請:“你若是捨不得走,可以留下來陪我,看看夜半時,會不會有漂亮的女鬼過來敲我的門?”
林諾雅溜得比兔子還快。
諾雅覺得自己這次勾引百里九算是失敗了,雖然拐了一個叫什麼“冰魄”的侍衛回來,不虛此行,但是自己的心思竟然被他一眼就洞察了,說明很失敗。
她反覆思量,給自己做了一個總結,就是道行不夠!一是操之過急,青蛙要慢慢地溫水煮纔會令他失了警惕,二是過於稚嫩,明顯的虛僞討好,好像令百里九極是反感。難不成,蘿蔔青菜,各有所愛,他不好這一口?
她覺得,男人的心思很難猜,尤其是一隻比狐狸還要狡猾的老狐狸精。俗話說得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百里九究竟喜歡的是什麼樣子的女人?自己若是連他的心思都琢磨不透,可不弄巧成拙?
林諾雅當機立斷,賄賂元寶,拐彎抹角地打聽百里九的喜好。
元寶來者不拒,東西吃了不少,就是話都沒有說到點子上。他說依據百里九平時逛青樓的經驗,大都是喜歡腰細屁股大,胸挺嘴巴小,前凸後翹的姐兒,尤其是主動的,火辣的,說話聲音能嗲出蜜水來的。但是清純的頂花帶刺的也愛,包括那些小鳥依人的,弱柳扶風的,偶爾也找悶不吭聲的沒嘴葫蘆換個口味兒,主要是看心情。
總歸一句話,他百里九 ,只要是女人就愛,葷素不忌,來者不拒。
好歹元寶吃了人家的嘴軟,最後一抹嘴,說了一句良心話:“這些問題,你去請教各個青樓的老鴇不就可以了?”
諾雅在那一刻,那叫一個醍醐灌頂,茅塞頓開,心裡暗暗地罵自己笨哪!
心動不如行動,下午,林諾雅就借用雲鶴那雙可以化腐朽爲神奇的手喬裝改扮,搖身變作一個翩翩公子,準備夜探青樓。
她的第一個目標,就是當初百里九苦苦巴結的醉夢樓花魁娘子錦娘。一個能夠令喜新厭舊的百里九流連許久,花費了那樣大心思討好的女人,定然是不簡單的。尤其是,諾雅早就聽聞,百里九隻要去醉夢樓,錦娘那裡是他唯一的宿處。他在這女人身上花費的銀兩簡直就跟流水一樣。
諾雅心疼啊,他百里九敗家都敗出新高度了。
百里九說冰魄是隨叫隨到的,讓諾雅出門的時候,記得帶上,但是諾雅這次去的地方不太光彩,還是就算了吧。
她藉着夜色的掩護偷偷溜出了角門,一邊走一邊打聽,徑直去了醉夢樓。
想當初,這醉夢樓可是琳琅閣的死對頭,聽說不僅裝修豪華奢侈,甩了琳琅閣一條街,而且裡面的姑娘也毫不遜色,在才藝上面比起琳琅閣的姐兒竟然還略勝一籌。
最主要的,是醉夢樓的老闆好像極有後臺。她們生意火,眼饞上門找事拆臺的就不少,白道黑道全都上,最後絲毫討不到便宜,往往還賠了夫人又折兵。後來,對於老闆的身份大家衆說紛紜,愈傳愈神秘,愈傳愈玄乎,心裡有了忌憚,就很少有人再去惹是生非。
夜色裡的醉夢樓,並不張揚,也不像其他勾欄那般,門口站滿了拉客的姐兒,千嬌百媚,一片鶯聲燕語。但是裡面傳出的絲竹靡靡之聲好像有勾人心魂的魅力,令人不由自主地踏進去一探究竟。
門口車水馬龍,停滿了達官顯貴的車馬,一派紙醉金迷。
諾雅摁摁腰間荷包,她挪用自家公款出來泡妞,捨不得多用,相比較起那些腦滿腸肥的恩客,自然略顯寒酸,也不知道能不能見到花魁娘子。
她大搖大擺地進去,做足了盛氣凌人的派頭,立即有姑娘迎上來招呼,陪着笑臉,彬彬有禮,也不像琳琅閣裡的姑娘們那樣嗲聲嗲氣,令人還沒吃到嘴裡,就先膩了。
除了做菜,諾雅覺得自己應該是逛青樓最有經驗,畢竟耳濡目染幾個月,學壞容易學好難。
她輕佻地挑起那個姑娘細嫩的下巴,魅惑一笑:“一進門就見到這樣的絕色佳人,看來小爺我今天來對地方了。”
那姑娘佯作一臉嬌羞,毛遂自薦:“小爺這樣說道,看來是初次來我醉夢樓了,自然沒有相好的姑娘,今日就讓漣漪好好陪您吧?”
諾雅搖搖頭:“非也,非也,今日小爺我是慕名而來,找的是你們的花魁錦娘子。”
姐兒們私下心裡多少都是有些嫉憤的,氣別人生得漂亮,名頭大,搶了自己的恩客和賞銀。聽這樣一個樣貌不俗的公子哥指名點姓地要見花魁,自然不悅意。
“不好意思了,爺,今天錦娘子有貴客在,不方便見客。不若先到奴家的房間裡飲杯清酒,聽奴家撫上一曲。若是那貴客走得早,我自然報給媽媽知道。”姑娘依舊不屈不撓。
“沒關係,小爺我慕名而來,自然有耐心等,晚些也無所謂。”諾雅一副見不到人誓不罷休的堅決。
那姑娘見自己沒戲,就訕訕地扭着腰肢離開了,找到老鴇,指點給她看。
老鴇與琳琅閣林媽媽的豐滿截然不同,整個人精瘦得就像一支竹竿支撐的稻草人,一陣風就能吹個七零八落,一看就是精明人。
她走過來衝着諾雅福了福身,滿臉陪笑:“這位爺,我家錦娘子是清官人,只彈琴唱曲,夜深了是不見客的。您若是想找個樂子,老身給你找個知情識趣的,也不誤千金**。”
諾雅冷冷一笑:“清官人?我怎麼聽說那將軍府的百里九是你家錦孃的入幕之賓呢?”
老鴇不自然地乾笑兩聲:“九爺那可不是尋常人能比的。”
諾雅蠻橫地提高了嗓門:“爺是比他少個鼻子還是缺個嘴?”
老鴇上下打量林諾雅:“這位小爺想來不是京城人士吧?”
諾雅被打量得莫名其妙:“有關係嗎?”
“自然有關係,九爺是誰?莫說是錦娘子的入幕之賓,這整個京城上趕着賠錢嫁的千金小姐都大有人在。勾欄院的脂粉堆裡,撥拉來撥拉去,論氣度風華,出手闊綽,知情識趣,誰敢跟九爺相提並論?”
老鴇雖然滿臉堆笑,但是說出來的話很打臉。
諾雅聽着心裡那叫一個氣,百里九這個敗家老爺們,這是揮霍了多少白花花的銀兩,才換來這樣一個風流狼藉的名聲?
她原本還有點心疼懷裡的銀票,覺得用來見一個女人,該有的物件自己都齊活,摸不着,親不到,未免吃虧,如今一咬牙,就從懷裡掏了出來,在老鴇跟前晃晃:“覺得我沒有他百里九出手闊綽是不是?”
她只知道,想見錦娘子,打通老鴇這一關就要花費百兩白銀,卻不知道,但凡有財力過來找樂子的,賞銀都不會少,爲了見花魁,更是揮金如土地討好老鴇。
所以老鴇只瞄了一眼,心裡頗不以爲意,眼神裡也帶了出來:“我家錦娘子今日確實有客,小爺若是眼高,看不中其他姑娘,只能另尋他日了。”
諾雅明白今天想要光明正大地進去有點難度了,她不介意,大不了偷偷混上二樓,再逐個房間找,總是能找到。
她還未開口,就見一隻油亮的烏羽八哥從二樓飛下來,落在諾雅和老鴇跟前的花几上,歪頭衝着老鴇嘶啞地叫得歡騰:“錦娘有請,錦娘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