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勢於我何意?吾就是看不慣你,大字不識一個,胸無點墨,無才無德!”嬴政氣得很,這天底下,又有誰的權勢能與他相比?說他看重權勢,簡直是在埋汰他!
“既然權勢於你無用,爲何瞧不起在下?”說着,秦羽抖了抖墨字縱橫的紙張。
你說他大字不識,胸無點墨,這又是什麼?
看一眼墨跡,嬴政心中一動。
草率了!
不過他也不是什麼善茬,輸人不輸陣,氣勢至少要起來!
“纔不可知,但吾知,汝必定無德!”上下打量一陣,輕視的目光逼人,“不敬長輩,德從何而來?”
“嗤!”輕嗤一聲,秦羽朗聲道,“長輩?吾上下三族餘我一人,何來的長輩?莫非伯父指的是,吾之妻族長輩?”
說罷,他曖昧地看一眼嬴政。
這是個坑。
與後世王朝殘酷的誅九族不同,大秦王朝犯最嚴重律法者,如叛國罪,僅要受夷三族的待遇。
反過來,三族以內視爲親屬,三族以外,可以說沒太大關係。
三族包括上下三代的親人極其配偶、配偶的直系親屬,嬴政跟秦羽當然不可能是前者的關係,那就只能……
要是嬴政自認是秦羽長輩,那就表示同意二人婚事,嬴政作爲妻子的父親,屬於秦羽三族內親屬,纔算是他的長輩,否則,‘不敬長輩’這一點,在秦羽身上就不算。
“你!……”好久沒人這樣惹他了,今天遇上了對手是吧?
來啊!
看誰罵的過誰!
嬴政破口大罵。
秦羽也不甘示弱,陰陽怪氣地方懟過去,時不時引經據典,給嬴政氣得昏頭。
“……”
現場猶如潑婦罵街。
不過,勉強算是‘第三方’的李斯還算淡定,略微後退一步,給他們留下足夠的空間。
李斯:莫慌莫慌,以前跟六國使臣打交道的時候,口水都噴到衣襟全溼,這點不算什麼。
只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素來口齒還算伶俐的嬴政竟有些罵不過一個毛頭小子?
長見識了!
……對罵持續了很久,嬴政雖雄才偉略,但天賦暫時沒能點到罵架上面,跟祖安·羽一比,失色不已。
“啊對對對!吾就是看不上你!”被來回刺激了幾回的嬴政有些口不擇言,索性擺爛——老子就是看不上你無權無勢,咋滴!
“總之,區區一介白丁,配不上吾之愛女!”
聞言,秦羽假惺惺地擦了擦沒有淚水的眼角,“那好!若秦羽能官拜九卿,可否娶得嫚兒?”
“莫說是九卿,你若能拜九卿屬官,我趙政便同意這門親事!”
九卿屬官,差不多是蒙恬的副官,亦或是修建鄭國渠的鄭國那一等級的官員,官職不高不低,卻是需要嬴政任命的層次。
問題是,秦羽能夠讓嬴政爲他任命那樣層次的官職?
秦羽:牟問題,輕輕鬆鬆啦!
嬴政: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嬴政就是死外邊,從這裡跳下去,也不會任命這個臭小子!
此時的秦羽,尚且不知道面前的中年人是什麼身份。
此時的嬴政,也不知道面前的年輕人未來能給他帶來些什麼。
。。。。。。
許久之後,兩人坐下,各自清醒頭腦。
秦羽是沒當回事,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區區九卿屬官,他隨便拿個造紙術、製鹽法、清潔能源之類的法子,這不就到手了?
不過,趙陰嫚父親剛纔是不是說了什麼奇怪的話?
回想了一陣,暫時沒發覺什麼奇怪的地方,秦羽只當自己太過多疑,擡手捏捏太陽穴,壓下心中的疑惑。
‘現在系統開啓纔是最重要的。’
秦羽瞟一眼進度條,已然過半。
‘不知道系統的功能是什麼樣,弄清楚之後,原本的計劃肯定是要調整的。’
‘視頻投影?究竟是怎樣投影?’
‘造紙術還要拿出來嗎?’他不禁問自己。
“要!”無須更多思考,秦羽很確定,造紙術對文化傳播擁有重大意義。
視頻投影系統再怎麼厲害,不可能什麼都做得到。
就算做得到,它終究只是個輔助工具,秦羽有自己的生活,不會事事依賴系統。
因此,原定的方向是不會變的,最多就是調整一下細節罷了。
像是造紙術,對於大秦朝廷來說就是必要的。
‘不止是造紙術,還有任何能夠提升大秦社會生產力的道具,什麼曲轅犁、印刷術等等利民利器,還有清潔能源!能源是最重要的!’
有了能源,至少熱炕頭是能安排上了!
大秦地廣人稀,主要原因卻是民衆難以吃飽穿暖,在秦羽這個身體的記憶中,許多個冬天他都險些凍死餓死。
若有足夠能源,大棚蔬菜和地暖都容易解決。
‘所謂清潔能源,就是排放少,污染小,高效系統化的能源,其中海洋能,風能,生物能……’
一邊思考,秦羽一邊進入逐漸忘我的境界,心中浮現的一絲疑惑也很快消散。
旁邊的嬴政,一掃先前的不滿,用一種略顯遺憾的,帶有些欣賞意味的目光看了眼秦羽。
“平心而論,如果這小子不是嫚兒尋的夫婿,倒是能入太官室做一茶令丞,若是勤奮些,做到太官令也無不可,可惜……”
太官室,相當於後世的御膳房,茶令丞,是御膳房中負責茶之一道的管事,而太官令,則是御膳房管事。
同時,太官令還有另一個說法,那就是——九卿之一,少府的屬官!
對於秦羽的製茶工藝,嬴政是很滿意的,短短時間接觸下來,他覺得秦羽是個有才能的人,可以收爲己用。
長年跟在嬴政身邊的李斯多少猜到了一部分上司的想法,不禁對秦羽投向讚許的眼光,不過,眼睛深處卻藏着似有若無的一縷忌憚。
能扛住嬴政的氣勢,又有真才實學的人,在嬴政面前不會被埋沒,說不定有一天也能夠位列九卿?
但緊接着,那一縷忌憚很快消散。
有才能者千千萬,才華橫溢如韓非子,都被他弄死了,面前這小子,能比得上韓非師弟?
‘李斯啊李斯,你未免也太過謹慎了。’思及此,李斯灑然一笑,不再多想。
兩人想七想八,最後發現……秦羽竟然忘了他們倆的存在!
目光靜置虛空,手指不時輕敲桌案,嘴裡唸叨着讓人聽不懂的詞彙,這……
這不就是在思考嗎?
但在嬴政面前,說好聽點是思考,說難聽點,那不就是走神?
‘嗬!竟然在寡人面前走神!’嬴政心中的火氣瞬間又冒了出來。
然而,他沒有發火,而是悄悄瞄了一眼秦羽。
等了一會兒,見秦羽始終沒有別的動作,依舊在思索自己的事情,嬴政笑了笑,踮起腳尖走了過去。
在終點處,一張反蓋在桌面的,滿是墨痕的紙散發着無盡的誘惑力。
‘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寡人倒要瞧瞧,這小子如何評價寡人!’
近了。
近了!
嬴政心心念唸的詩句就在那裡!
眼看嬴政要觸碰到那張紙的時候,李斯擡起頭尋找嬴政的身影,卻忽然瞪大了雙眼。
“陛……”家主!您在作甚!
那一刻,李斯覺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不然怎麼會瞧見鬼鬼祟祟的秦王陛下?
‘唉,我沒休息好,竟然看花眼了,待會回去讓小妾給我捏捏。’李斯按了按太陽穴想道。
‘李斯——?!’嬴政內心詫異,你特麼不是寡人的好下屬嗎?
寡人剛要碰到,你瞎叫什麼?
叫nm呢!
他僵硬地轉過頭。
‘沼氣易得,可以充當清潔燃料,屆時鋼鐵產業也可以發展起來,現在距離嬴政死亡時間還有十一年……唉?陛?什麼陛?陛下?!’
聽到李斯喊叫的聲音,沉浸在未來建設模擬中的秦羽瞬間被驚醒。
擡頭一看,高大威武的中年大漢就站在他面前。
視線偏移,他的手正欲觸碰那首詩。
“額……伯父,你是有什麼癖好嗎?”
咋還偷看呢?
玩不起你個小…大垃圾!
白瞎一身不凡的氣度了!
“呃……呵呵。”嬴政乾笑兩聲。
心中再次把李斯罵了個底朝天。
他覺得今天帶李斯出門這個做法就是個大大的錯誤!
“秦羽,咳咳,寡…我想看看你寫的那首詩,如何?”
都被發現了,嬴政索性就不扭扭捏捏了,大大方方地詢問。
要知道,那兩句詩在他腦海中轉個不停,搞得他心癢極了,沒心情思考別的事情。
“嗯?那你看吧。”
“啊?”
嬴政愣住了,怔怔地道:“就這樣給我了?”
不然呢?
秦羽沒說話,但眼神示意他,顯然,他看不看對秦羽來說都無所謂。
“你……”嬴政被梗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合着剛剛你那麼嚴厲的呵斥,是逗我呢?!
不,不對!嬴政忽然想起來,秦羽呵斥他,好像僅僅是因爲他無故進入民宅?!
這麼說來,當時他只要問了,秦羽就會給他看咯?
可惡!
嬴政大撫掌心,恨恨地想,早知道他就不偷偷去看了!
這下丟人丟大發了!
不過,臉丟都丟了,咱也沒辦法撿回來,嬴政也不是那種沉浸於後悔情緒的人,索性將心神放到詩詞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