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chapter12

12chapter12

湛博俊和華筠戀愛後,有時間就會帶她回家來玩,每次湛明瀾看見華筠,都會笑着和她聊天,招待她□致可口的點心,還會送她些小禮物。

華筠家境不好,大學學費還是靠在S市的大伯接濟的,她大伯在城郊有一傢俬人化工廠,做的是醫藥化工中間體供應,賺得不少,她大伯爲人很實誠,對她向來不錯,但伯母就不一樣了,對她很是冷淡和苛刻。因此,華筠吃穿用度都很節儉,不像同齡女孩那麼揮霍,一個季度買一打衣服,她一般就是去市場淘兩件物美價廉的衣服換着穿。

在華筠眼裡,氣質優雅,打扮精緻的湛明瀾就是雜誌上的女模特,纔算得上是真正的女人,她自己只是一個女孩罷了。來湛家次數越多,華筠越能感受什麼叫做階級差距,湛家吃飯用的的白乳色盤子都是英國的品牌wedgwood,細膩而奢華,而她只在一本雜誌上看到過這個品牌的廣告,當時就覺得這是富豪專用的,自己哪一天有錢了,也要買一套放在櫥櫃裡。

對她而言,富貴奢華的東西,在湛家卻觸手可及。

當時她接受湛博俊之前,也考慮過兩人的貧富差距,但畢竟同處象牙塔,湛博俊穿着低調,人又好相處,沒有一般富二代的驕矜,因而模糊了兩人的差距,而現在真正走入湛博俊的生活,才逐漸感受到自己和他的落差,她頓時有種灰姑娘進城堡的錯覺。

有些惶恐,但內心深處也有些欣喜。

此刻,華筠正站在湛明瀾臥室裡,低頭看着她梳妝檯上的瓶瓶罐罐和精緻浮雕的首飾盒,看了一會便伸手去摸那涼涼的首飾盒。

“怎麼在這裡?”湛明瀾笑着進來,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叫了冰激凌蛋糕,下去吃吧。”

“哦,我看門沒關,就進來看看。”華筠不好意思道,“明瀾姐,你不要介意。”

“沒事啊,你隨便看好了。”湛明瀾說,“我房間也沒什麼秘密。”

“你的房間好漂亮,還香香的。”華筠說。

湛明瀾笑着看她孩子氣的模樣,隨手打開面前的首飾盒,大方地供華筠欣賞,華筠對其中一個鑲鑽的粉色髮夾愛不釋手,湛明瀾說:“你喜歡就送你好了,這個髮夾我買來後還沒用過呢,總覺得太夢幻了,和我的穿衣風格有些搭不起來。”

“這太貴重了。”華筠婉拒後將髮夾放回原處。

“沒事,真的送你。”湛明瀾輕輕拿起那髮夾,親手戴在華筠的頭髮上,固定好,看了看後覺得很滿意,“你年紀小,長得可愛,皮膚又白,這個髮夾很適合你。”

華筠不再推辭了,笑着說謝謝,然後開心地跟着湛明瀾下樓去吃冰激凌蛋糕。

巧的很,這天言敬禹下了飛機,就直接回家,一進門就聽見清甜的聲音。

華筠正在講述小時候下河抓泥鰍和青蛙的趣事,言敬禹輕聲咳了咳,徑直走進來了。

“不是六點的航班嗎?怎麼這麼早?”湛明瀾起身,驚喜道。

“臨時改了航班。”言敬禹解釋,眼睛看了看桌子上的冰激凌蛋糕,微笑道,“聊天吃點心呢?”

湛博俊立刻說:“大哥,你也坐下吃點。”

“他不喜歡吃這麼甜的東西。”湛明瀾說。

言敬禹卻拉開椅子坐下,笑道:“不知爲何,今天就想吃點甜的。”說着自己動手拿過塑料刀子,爲自己切了一塊冰激凌蛋糕,低頭吃了一口,問,“你們剛纔聊什麼聊得那麼開心?”

“哦,筠筠說她小時候住在鄉下的事情,下河抓泥鰍和青蛙。”湛博俊解釋。

“巧了,我小時候也住過一段時間的鄉下,也下河抓過泥鰍和青蛙,泥鰍不好抓,得用握的和捧的,將它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言敬禹說話的時候,看了一眼華筠。

華筠立刻說:“對,就是那樣。”心裡頓時有了些親切感,原來博俊的大哥也抓過泥鰍,她之前還怕說出這事會被他們笑話。

言敬禹淺淺一笑。

這天華筠走之前上了一趟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差點撞上了堵在門口的言敬禹,她有些侷促,趕緊道歉,言敬禹倒是絲毫不介意,沉穩地提醒道:“以後上洗手間,要記得鎖門。”

“好,我會記住的。”

她說完有些緊張地擦過他的身子,餘光卻瞟到他手腕上的名錶,在燈光下,折射出一道亮光。

華筠來湛家的次數多了,沒了之前的拘束,對她而言,湛家的人都很好相處。殷虹從海南迴來後,也見過華筠兩次,微笑地稱讚她是一個懂事乖巧的孩子,並告訴她在這裡不必見外,想吃什麼讓傭人阿姨做,想去哪裡玩,可以讓司機接送。

華筠開心地和湛博俊說:“你們家人都那麼好相處,我本來還怕他們會不喜歡我。”

“爲什麼不喜歡你?”

“畢竟我家裡條件很不好。”華筠說,“大伯母總是嫌棄我,說我選的專業也不好,腦子又笨,以後賺不了什麼錢。”

“少聽你那個大伯母胡說八道,你挺好的,她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的。”湛博俊說,“筠筠,你不必總看他們的臉色做人,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和我說,不必求他們。”

“嗯。”華筠想了想問,“博俊,你爲什麼不和你大哥一樣,進你們家的企業做事呢?”

“我不是做生意的料,也不喜歡做生意,當建築師是我的夢想。”湛博俊眼睛有了一抹堅定的神色,“相比錢來說,我更看重自己的夢想。”

提到夢想,華筠突然有些傷感,她小時候的夢想就是當畫家,她很有畫畫天分,卻因爲家裡經濟不好而被迫停止那耗錢的興趣。現在聽湛博俊說夢想,她嘴上沒有異議,心裡想的是,只有有錢人,纔有資格去追逐夢想。

夏天到來的時候,華筠大伯所在的郊區工廠發生爆炸事件,導致五人傷亡,一人失蹤,數萬居民緊急疏散,這則慘痛事故經社會新聞版報導,受到了各方輿論攻伐,華筠大伯作爲法人代表,責任無法推諉,被公安部門刑拘。華筠大伯母四處爲老公跑關係,效果甚微,她急火攻心之下,將氣出在華筠身上,華筠覺得很委屈,卻又不能說什麼。

她的委屈,湛博俊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將這事告訴大哥大姐,請他們想想辦法,看有什麼可以幫幫華筠的。

言敬禹聽完此事後說:“我會聯繫一下公安部的幾個高層,詳細問問這事。”

“謝謝大哥。”湛博俊說。

“你別太擔心了。”湛明瀾安撫弟弟,“能幫得上忙的我們一定忙。”

在言敬禹的幫忙下,事情有了好轉,華筠的大伯刑拘釋放,鑑於事情性質嚴重,他所賠償金額高達三十萬,雖然人免去了牢獄之災,但工廠運轉不下去,資金鍊斷裂,還要罰款三十萬,以及對數名傷亡者家屬的賠償,那數字和個無底洞似的,華筠的大伯母邊哭邊說自己不想活了,還指着華筠說:“以後你的事情我們管不了了,吃了我們這麼多,我們不需要你回報了,只要別再要我們幫忙就成,反正你現在也攀上高枝了……”

華筠心情很低落,偷偷在被窩裡哭了很久,腦海裡回放的都是被大伯母羞辱的話。

這日,華筠和寢室幾個朋友在市中心吃完飯,她們提議去shopping mall逛逛,華筠搖頭說不去了,她們見她情緒不好也不勉強。三人結伴走後,華筠低頭拿出包裡的手機,準備給湛博俊打電話。

一輛轎車緩緩行駛過來,停在她腳邊。車窗搖下,言敬禹英俊的臉出現在華筠的視線中。

“博俊大哥。”華筠立刻打招呼,“好巧。”

“去哪裡?我送你。”言敬禹說。

“回學校。”華筠說,“我剛想打電話給博俊。”

言敬禹擡臂看了看腕錶,認真地說:“我現在沒事,可以送你一趟,上車。”

他聲音不輕不重,卻帶着一股無法讓人拒絕的壓迫感,華筠只好點頭,說了謝謝,上了言敬禹的車。路上,兩人交談不多,華筠就大伯的事情向言敬禹表達了謝意,言敬禹微笑說這是小事,不必特地道謝。

車內有淡淡的皮革香氣,華筠看着細緻華貴的車內佈置,心裡有些小激動,在心裡感嘆,果然是有錢人。

和湛博俊不同,言敬禹對華筠來說是真正意義上的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無論是卓越的氣質,顯赫的身份,都讓她覺得他是大人物,升騰起一種小女生的崇拜和敬畏。

言敬禹送華筠回了學校,華筠下車之前,他說了聲等等。

“這是我的私人電話,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言敬禹從收納格里掏出一張紙,拿出筆流暢地寫了一串數字,遞給華筠。

華筠點頭,伸手去接,說了聲謝謝:“謝謝博俊大哥。”

“不需要這麼生分,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言敬禹說着收回自己的手,手背不經意擦過華筠的手,剛硬觸到了她的溫軟,“我不是在說客氣話。如果你需要幫忙的,可以打個電話。”

“因爲我是博俊的女朋友?”華筠側了側頭,有些不諳世事的單純模樣,這狹小的空間裡,言敬禹低沉,穩妥的聲音太有存在感,似乎落在她的心尖上。

她年紀小,平日裡朋友也不多,這段時間受夠了大伯母的冷言嘲諷,心情低到了極點,現在突然一個有權有勢的男人對她說,他會幫她,她感覺和做夢似的。

言敬禹笑了一下:“博俊是我弟弟,你是他女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幫朋友忙是應該的。不是嗎?”

莫名的,華筠的耳尖突然熱了起來,輕輕地“嗯”了一聲。

啓銘新項目上市後,反應不錯,這是湛明瀾進入啓銘後接手的最大的一個項目,也是最耗心血的,現在前期銷售額每天都在翻倍增長,她頗有成就感,最重要的是,言敬禹在公司大會上鄭重表揚了她,讓她很驕傲。

這天,她約了言敬禹到新開的一傢俬人餐館吃飯,到了約定好的晚上七點,言敬禹臨時打電話說有個重要的應酬,他抽不開身。

湛明瀾有些失望,但還是點了很多好吃的,犒勞自己的辛苦。

封慎進來的時候,就看見這一幕,復古的羊皮燈籠罩着柔柔的紅光,湛明瀾一個人坐在那邊吃東西,恬靜而美好的剪影入了他的眼眸。他站在原地一會,正準備走開,湛明瀾突然擡頭,看見了他,笑着招了招手。

他想了想,邁着長腿走過去,停在她面前,問了聲好。

“你一個人?”湛明瀾問。

“嗯。”他向來習慣一個人吃飯,一個釣魚,甚至一個人乘遊艇出海。

“那你可以坐下,和我一起吃東西,我點了很多菜呢。”湛明瀾大方地說。

他沉吟了一會:“那打擾你了。”

“哪裡打擾啊,我一個人也很無聊。”湛明瀾說。

“你爲什麼會是一個人呢?”

“哦,我本來約了人,他臨時有事來不了,我就自己開動了。”湛明瀾笑着說,“你吃辣嗎?如果吃辣,這個烤魚味道很不錯,你嚐嚐。”

他飲食向來清淡,不嗜辣,但是她這麼一說,他拿起筷子夾了一點吃,微微蹙起眉頭,然後坦白:“我不太喜歡吃辣。”

“沒事,我以前也不喜歡吃辣,後來吃過雲南的一道辣菜就愛上了,纔開始吃的。”

他聽了後,拿起筷子又嚐了一口。

他吃相很優雅,坐姿很好看,背脊挺直,淺灰色的襯衣乾淨熨帖,法式反褶袖下的袖口在羊皮燈的光下,暈染出很淡很柔的光澤。他持筷,夾菜,喝酒,整個過程很安靜,沒有一點多餘的雜音,教養很好,話也不多,基本是湛明瀾引導話題,他回答她。中途他接到了一個電話,說了幾句話掛下,對湛明瀾說:“我有些事情要處理,先走一步。謝謝你的晚餐,明瀾。”

“不客氣。”湛明瀾在聽到他喊自己名字的那刻,微微一怔,隨即笑着和他說再見。

其實他沒吃多少,就夾了點菜,喝了點小酒。

封慎走後,湛明瀾自己又待了一個多小時,結賬的時候,服務員說:“剛纔封先生已經付過錢了。”說着將他簽名的賬單遞過來給湛明瀾看。

兩個字,字體清雋痩雅,筆法剛勁有力。

封慎處理完事後回到大宅,他奶奶都坐在裡面等他,見他回來,他奶奶放下手裡的棗子,又老話重提:“你最近有沒有和哪家女孩見過面,相處過?”

“沒有。”

“你年紀不小了,該成家了,快找一個和我們家世匹配,有智慧有內涵,可以持家的女人結了。”奶奶說,“長相過得去就好,重要是性格上,不能過硬也不能過軟,能好好照顧你,扶持你,顧大局,少些小性子,這才能勝任我們封家的長房太太。”

封慎薄笑,眼眸還帶着一些醉意,有些哄老太太的意思:“找老婆不是買東西,是看緣分的。”

“還緣分!”奶奶笑了一下,“你當天上會掉下仙女嗎?你從不配合我給你安排的相親,連見面都不去,空等着,能等到緣分?沒有一家女孩子臉皮那麼厚,任你屁^股都不挪半點,巴巴地追到你身邊來。”

“我知道。”他說着脫下西服外套,掛在自己臂彎上。

奶奶突然幽幽道:“你記得你小時候我帶你去算過命嗎?那位高僧說了,你命雖然很硬,但會遇上一個克你的女人,你會因爲她碎了肉身,噬了心魂……”

“無稽之談罷了。”封慎翻了翻自己的襯衣袖口。

“寧可信其有。你要記住那個高僧的話,循規蹈矩,找個適合的女人結婚,不要對情耗心血,否則會成爲一個劫。”

封慎沒再說話,徑直回房,摘下表,輕舉起手腕,那內側有個很淡的點,他用右手按壓了一下,逐漸變紅,像是一個胎記。再擡眼皮,看到對面牆上有一塊空空的,本來是掛着那副畫的地方,現在顯得有些奇怪。

沒有睡意,他安靜地處理完公事,又聽了會戲文,邊聽邊走到窗口,看見外面已經是細雨濛濛,打溼了院子裡的紅梅花。

寒氣逐漸浸潤在他寬大的長衣上。

他走到書桌邊的櫃子旁,打開第二層,拿出一個盒子,打開,取出那隻小巧的木雕玩偶,帶着薄繭的手腹很溫柔地摩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