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暮寒與葉芷蔚回到席上時,三皇子風澤熙正被衆人圍着敬酒。
閆程鳴坐在太子身邊,手裡端着酒盞,鷹目中帶着揮之不去的煞氣。
三皇子見風暮寒回來不由笑道:“難怪世子不肯要女子陪酒,原來是有伊人相伴。”
葉芷蔚注意到每人席間都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相陪。她們個個面容嬌媚,眼眸如絲,柔弱無骨,身體依附在那些男人們的身上,不用猜也能知道她們的身份。
風暮寒面無表情拉着葉芷蔚歸了席。
三皇子對他的冷冰態度似完全不介意,繼續道,“世子回來的正好,我準備了助興節目,現在叫她們上來吧。”說着他拍了拍手。斤歲諷才。
立即有人帶上來一羣歌女、舞姬。
葉芷蔚坐在風暮寒身側,先是向三皇子敬了一杯酒,然後便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裡看歌舞。
其實說起來這節目真的沒什麼可看性,葉芷蔚覺得有些無聊。
無非都是些老套的羣舞,古琴琵琶之類的配樂,從宮裡到民間。都是一個調調,真真無聊到爆。
葉芷蔚漫不經心的玩弄着手裡的酒盞,眼睛瞅着場上的表演,太子等人不斷向三皇敬酒。
女伶們的嬌笑聲時不時傳來,其中還夾雜着男子不懷好意的調侃,與場上那優美的琴聲混合在一起。不禁讓人生出一種荒唐之感。
葉芷蔚無聲的嘆了口氣。
這種虛僞的生活,難道就沒有人感到膩味麼?
衆人推杯換盞,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不少人已然帶了醉意。場上的歌舞也沒有人再去注意,場面顯得有些冷落。
就在這時,太子突然嘆道:“三弟府上的歌女差了些。”
三皇子面帶微紅,顯然他也喝了不少,出征前的踐行酒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拒的。
“我這裡的歌女自然是比不過太子殿下府裡頭的。”他坦然道。
“三弟不要如此生疏,此處又不是朝堂,你我仍然可以兄弟相稱。”太子笑道。
三皇子附和着笑了起來。
一時間席上氣氛和諧,若是不知道的,還真以爲這是兄弟和睦親情無限呢。
葉芷蔚看到這景象覺得非常滑稽,可是她不敢笑,她側過頭,發現風暮寒面無表情的坐着,眼睛卻是盯着閆程鳴的方向。
她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見對面閆程鳴也正看向他們這邊,兩人間的視線似火花四濺。
葉芷蔚心虛的縮了縮脖子。顯然風暮寒對剛纔她來時閆程鳴的半路堵截心有不滿。
太子好像沒有注意到這邊,他笑着挑起身邊陪酒的那名女伶的下頜,那女子嬌笑着躲了,起身來到場上。
隨着樂聲響起,那女伶翩翩起舞,邊舞邊唱:“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啓居,玁狁之故……”
歌聲優美悽楚。
然而歌者無心,聽者有意,這詞一出口,就連三皇的臉色也是隨之一變。
這女伶唱的這首詞名爲《采薇》。訴說的是一名征戰在外的老兵的心情。
其詞蒼涼,在這種場合唱起來,難免會讓人感到不吉利。
太子和着曲子,以手指在桌案上打着拍子,似完全沒有意識到女伶唱詞中的不妥。
葉芷蔚悄悄望向三皇子風澤熙,見他半眯着眼睛,似乎醉了,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想必這個時候,三皇子心裡定然是極其惱火的,可是他卻沒有發作,而是靜靜的坐着,一直等到女伶表演結束,他撫掌大笑,“真是妙人。”
太子脣角帶笑,望向風暮寒:“世子覺得此曲如何?”
三皇子也望向這邊。
葉芷蔚心裡的小人忍不住向太子豎起中指,這個問題本身就是一個陷阱。
風暮寒若是說好,那三皇子心裡定會不痛快,他出徵在即,自然不希望有人在這個時候咒他一戰不歸。
但風暮寒若是說不好,那便等同於直接不給太子面子,雖然他並不在意這個,但今天這場合有些特別,就連皇上也不希望在踐行宴上鬧出事來。
風暮寒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看向葉芷蔚,薄脣挑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妖異而冷清。
“薇兒……”他幽幽道,“爲夫許久沒有聽你一曲了。”
葉芷蔚立時頓悟,只要她的表演勝過剛纔的女伶,那便會將這一幕不快直接遮過去,只是以她的身份,與這女伶相比的話,未免失了身份。
葉芷蔚乖巧的側過腦袋,“不知世子想聽什麼曲子?”
她身上穿着暗銀紋的撒花煙羅裙,大廳明亮的燈火將她衣裙上的銀紋映照得熠熠生輝,似乎燃燒着一團銀色的火,她知道風暮寒的本意絕不是想故意讓她在這裡失了身份。
風暮寒的鳳眸不由得眯了起來,彷彿被她身上的銀色火焰灼到了眼睛。
“什麼都好,只要是薇兒彈的,爲夫都喜歡。”他相信她會明白自己的意圖。
此言一出,在場衆人無不驚愕。
誰能想到,南王世子竟能當衆說出這種話來,這還是那個冷麪無情的威武將軍麼?他們何時曾見他如此輕言軟語,特別是席間陪酒的那些女子,聽了這話全都向葉芷蔚身上投來探究的目光。
她們都想看看,這位年紀看上去只有十三、四歲的女子,究竟有些什麼能耐,竟能討得南王世子如此喜愛。
葉芷蔚略一沉吟,笑道:“既然如此,那妾身便爲夫君奏一曲也無妨。”
風暮寒脣角勾了勾,果然還是他這小狐狸聰慧,她只稱是爲夫君彈奏,這便不算是當衆獻藝,就算比過了對方也談不上是失了身價。
三皇子彷彿對此非常感興趣,拍了拍手,“來人,取琴。”
有人擡來古琴。
“慢着。”太子突然擡起手來,“最近本太子從皇后那裡得了件使節進貢來的樂器,此物一直放在府裡,久也無人能彈奏,今天正好將它帶來,不如讓世子妃試試看,想來南王世子看中的女子必是多才多藝,彈奏此琴的話,應該不在話下。”
陰森的目光掠過葉芷蔚的臉,太子微微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