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章 寒夜跟蹤 師孃 青豆
俗話說,知女莫如母。那天中午,應老師來家訪被丈夫一番大道理給嚇走後,革革媽就知道應老師一定還有話沒說完。
“鍾馗相!人家應老師好心好意來家訪,你那沒頭沒腦一頓批評能不把人家嚇走嗎?說不定應老師來家訪正是有要緊的事要對我們說哩!”於老師走後,革革媽埋怨着丈夫丁“黑頭”。
“什麼要緊的事?天塌下來啦?我就看不慣知識分子說話那種拐彎抹角的樣子!整天就是掉隊掉隊的,掉什麼隊?把書念好就是不掉隊啦?我不是沒念過書嗎?現在還不是在領導他們知識分子嗎?”說着,丁“黑頭”眼裡那兩道青光又在老伴面前熠熠閃爍。
老伴是個家庭婦女,說些生兒育女的事倒還可以,若是談及理論,尤其是像“黑頭”書記所說的那番革命的大道理,她只得早早退避三舍更沒有絲毫頂撞的能力。“應老師來一定是有要緊的事,一定是的!”“黑頭”發過火,聳一下肩上的“大氅”上班去後,革革媽一人在家反反覆覆地想。她終於想起了應老師說的“現在社會上覆雜,晚上女孩子出門不安全”那句話,就驀地緊張起來,反覆品味應老師話裡意思,越想越是着急,越急就越是害怕,最後就急得如熱鍋上螞蟻在家裡坐站不是。
她知道,女兒革革是被她爸“黑頭”嬌慣壞的,脾氣忒犟,好長一段時間,她不敢把應老師前來家訪的事告訴她。一天晚上,外面沒有月亮,冬夜的北風吹得乾硬的樹梢發出“吱吱”的尖叫。吃過晚飯,革革又夾了一本雜誌,說是要去找老師問作業,革革媽急了,就試探着問了句:“革革,今晚風大,冷死人的,你還要出門啦?”
丁革革 “嗯”了聲,就扭着兩條細長的腿大大咧咧出了門。
革革媽追出門,說:“這晚上漆黑麻烏的,連個月亮也沒有,去不得的,快回來!革革!”話音裡明顯帶些命令式。
“煩不煩啦?我不做作業,你們說我不好好唸書;去問老師作業,你們又不讓去?再要說,我就不念了!煩死人的!”丁革革就把那個苗條的身影僵硬地戳在夜色中。
革革媽立即追上,心疼地說着軟和的話:“我的女兒知道好好唸書,做媽的怎麼能不高興呢。只是今晚天太冷太黑,媽是怕凍壞了你的身子。我的好革革,今晚就不去問老師作業了,不懂的作業明天去問,噢?老師要是批評你,我明天一早就叫你老爸去跟老師說一聲。噢?”
沒等革革媽說完,夜色中的那個木樁樣的身影一個扭動,就朝中學方向去了。
革革媽沒有辦法,只得回家鎖了門,拿好鑰匙,本想帶支手電筒,但又怕那亮光一晃一晃會被女兒發現又要捱罵,就免了,也摸着黑夜,高一腳低一腳跟隨在女兒身後作保安。
這種保安是絕對難當的。她既不敢嘁嘁嚓嚓緊跟在女兒身後,更不敢與女兒齊肩並進。她知道那樣同樣會遭到女兒的大叫大嚷不依不饒,她只能始終與女兒保持着一定的距離,標準是隻要能隱約看見前面夜色中那個細細的如一支木樁樣的影子在移動,並確定那“木樁”就是她女兒革革時,她就放心了,也就不顧那“吱吱”尖叫着的冬夜寒風的凜冽……
到了沈師孃店門前,革革媽以爲女兒就要進去了,但女兒沒有,還是在向前走……
這時剛過八點,沈師孃那店裡正亮着燈光,還有顧客在做生意。“她不是問於老師作業;要是的話,就該進去了。”革革媽跟在後面作着判斷。
店裡的燈光很亮,照得半邊街心透亮。革革媽不敢從那亮處走,就儘量沿着燈光照不到的另一邊街道走着。她不是害怕店裡的燈光刺得她睜不開眼睛,而是擔心被於老師看見!老師是不讓她女兒夜間出來的,這下可好,她不僅讓女兒出來了,自己還跟在後面保駕護航!要是給於老師看見說上幾句,她該用什麼話回答呢?那該多難堪!
革革媽記得,中學除了於老師因爲開店,家搬到學校南頭住着,其餘的老師都住在校園北頭。可是,進得中學大門,前面那個隱隱移動的黑影,並沒有向北頭走去,而是折身又向南了!
“南邊還住着哪個老師呢?”革革媽跟在後面想。就又想到於老師在校園裡面還有一道側門。“革革是從側門去於老師家去問作業呢!”革革媽這樣判斷着。她確確切切記得,於老師家的側門是房子東頭的第一道,可是,前面的“木樁”卻走到了第四道門的門前!
第四道門裡也亮着燈。“木樁”靠近的時候,連門也不敲一下,輕輕一推,就敏捷得像只小狸貓樣鑽了進去!
這個時候,革革媽想到的還是女兒問作業的事。“對了,英語楊老師單身一人,說不定什麼時候也搬到這邊來住了呢。”女兒在房裡向老師問作業,她當然是不敢進去打攪的,更不敢在走廊裡站着,她怕萬一在走廊裡發出一些什麼聲音,會對裡面正在問作業的革革有干擾。於是,革革媽就儘量離宿舍遠一些,退到初中教室前那片小操場上。
山區的冬夜奇冷。這種冷,是不需要藉助風的肆虐和雨的淫威的,它只是悄無聲息地隨着夜幕的降臨,在人們尚未反映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將地面凍得堅硬堅硬,將地面上的殘枝草莖用凝冽的寒氣給包裹起來,甚至連地面那些很輕柔的傍晚時分還在隨風飛揚的樹葉紙屑,頃刻之間也給凍得倦縮成一團,緊緊地粘結在堅硬的地皮上,並閃爍出令人發怵的寒光。而這時的寒氣已不是如風那樣從某一個方向或哪幾處隙縫把它冷的鋒芒刺向人的肌體,而是完全營造出一個無色無邊的冰的窟窿,無論人的禦寒衣物多麼厚實嚴密,傾刻間,它都會令包裹在它中間的人們感受到它那冰凍砭骨而令人不得不索索發抖的威力。儘管革革媽有着女性那種極大的忍耐力,但仍是承受不住長時間站在這冰窟窿裡的煎熬。
“死丫頭!一個作業怎麼問了這麼長時間?”革草媽站在小操場上着急起來。
宿舍裡的燈仍亮着。她很想到門前去聽聽,聽聽裡面的說話,從話音裡聽出作業是不是該問完了。但她還是沒有敢去。她擔心女兒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從裡面出來碰上她。那樣,她又會責怪她。“當老師的面讓女兒發火,多不好呀!”革革媽這樣想,就又在小操場那棵梧桐樹下站着等候。
校園北頭,一些老師家的燈光已經熄了。她知道,寒冷的冬夜,老師們休息得早。“死丫頭,怎麼還不出來呢?”她又自問了一遍。
已經清楚聽見沈師孃店裡的關門聲了,革革媽更是着急。“以往問作業可沒有這麼長時間呀,今天是怎麼啦?”突然間,一個可怕的念頭在革革媽腦海裡浮現:“那個打過右派的林老師至今還是孤身一人,莫不是他……這種事是有過的呢!”她就想到洪澗那邊一位被打成過右派的老師復職後曾誘姦過女學生的事!她害怕了,害怕自己女兒也會被……她想着,就不顧一切走到門前,“哐”地撞開了門,衝了進去……
這一進去,她更傻眼了!就見自己的女兒正同一個小男孩親親熱熱坐在同一條凳上……
“我就知道那天應老師來是有大事要說的!你看,要不是我昨晚跟着去了,女兒在學校談戀愛的事,你我還都被矇在鼓裡呢!”第二天,革革媽見女兒已上學,就把頭天晚上在中學看到的一幕從頭至尾告訴了老伴丁“黑頭”。
“那小子是哪裡的,竟敢這麼大膽?”聽完後,丁“黑頭”臉色鐵青。
“聽說那小男孩就是常‘火眼’的兒子。革革晚上到學校問作業全是假,都是到常‘火眼’兒子那裡去了!革革爸,我的革革還是個嫩蓮蓬的芽兒,到了這地步,你可要一定想辦法呀!嗚嗚……”革革媽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着。
“哭什麼?哭死呀?這學校還得了?簡直是亂了套嘛!”丁“黑頭”聳動着“大氅”,在堂前來回踱了幾趟,最後想了想,說:“找學校去!讓他轉學!”
“啊!讓革革轉學?哎呀,我革革纔是十幾歲的孩子,從生下來就沒離開過我,你要把她轉到哪裡去呀?”革革媽哭着問着。
“誰要革革轉學啦?我要讓那個狗日的小男孩轉學!轉走!轉得遠遠的!”丁“黑頭”幾乎是咆哮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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