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Chapter 13

“你大半夜的找水喝找到林餘時家去了?!”溫景一手端着一盒龍眼左顧右盼了好久,在聽到程有念說到“找水喝”時把目光犀利的掃到了半靠在手推車上等待的程有念身上,“程小姐,你是有多飢渴啊。”

程有念十分冷靜的接了一句:“非常飢渴。”說話間直接奪過溫景手裡的兩盒龍眼一併丟進了購物車裡,一副自己不過順手拯救了一下選擇困難症患者而已不用謝的樣子。

“混蛋,很貴啊。”溫景大步越過了程有念附身重新拿起那兩盒龍眼。

“就兩盒桂圓,加起來差不多也就四十人民幣,這叫很貴?至於你花五分鐘的時間挑嗎?不都長一樣嗎?真這麼糾結就都買了唄。”

溫景皺了皺鼻子繼續低頭挑對比手裡兩盒龍眼,那神情不比丈母孃挑女婿的時候怠慢:“桂圓吃多了上火,我幹嘛非得花錢上火啊。”

“是,現在只有星期六在你面前晃悠一下你就上火了,還真不用花這個冤枉錢。”程有念又恢復到先去單手支着靠在手推車旁的姿勢,活動了兩下脖子,“他最近可沒少影響我的睡眠質量。”

“提他幹嘛?……你的睡眠質量不都是由余時大哥掌控的嗎?”

程有念一時語塞,但在溫景又糾結了大約一分鐘,在她看來有一個世紀那麼兀長的時間之後,她還是忍不住奪過兩盒龍眼丟進了購物車裡:“我請客,不就一盒桂圓嘛,至於麼?”說着扶着購物車的把手緩緩的往前面的貨櫃挪動。

溫景笑嘻嘻的跟上來,此狗腿舉動遭到了程有唸的鄙夷,她斜睨着溫景說:“怎麼?現在不再搬吃多了上火的養生理論了?”

“燒死也沒關係,不就上個火嘛。”溫景嘿嘿笑了兩下,開始引吭高歌,“你的熱情,嘿,好像一把火,燃燒了整個沙漠……”

“得了得了,別唱了。溫景,就你那五音不全的嗓子,還敢說我沒有藝術細胞。”程有念爲了拯救自己的耳朵不再受摧殘連忙打斷了溫景同學宛如殺豬般的曼妙歌聲。

說來也奇怪,溫景從小就開始彈鋼琴小時候還在市裡得過獎,但只要一扯開嗓子唱歌,就會讓身邊的人有一種感覺多遠些免得讓其他人覺得自己和她認識的衝動——實在丟不起這個人吶。溫景一直以文藝青年自居,雖說她實際上一直是個市儈狗腿到死的僞文青,但好歹經過幾年藝術薰陶,平常還彈個琴畫個畫什麼的,可一唱歌,唱出口的都無一例外是走調的神曲。

無論多麼家喻戶曉膾炙人口外加朗朗上口的神曲,只要到了溫景嘴裡基本沒一個音是在調子上的。以她自己的說法就是,不走尋常路不唱尋常調兒。

“溫景,從你歌聲的悽美程度,我真是很想問你那幾年鋼琴都是練到哪裡去了?”程有念一邊揶揄笑侃一邊從貨架上拽了一包燒烤味的薯片下來丟進了購物車裡。

溫景聳了聳肩:“你又不是不知道鋼琴是我媽硬要我學的,都是硬練的。畫畫纔是我的真愛啊。”

程有念聽了故作深沉的拍了拍溫景的肩,語重心長的說:“真是辛苦你了。”——就你那點底子練到拿個市級的獎項不見得比人家鋼琴家站在維也納舞臺演出付出的辛苦少啊。

溫景黑着臉,抱着看在桂圓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的心態撇過頭。不過她這種黑着臉的狀態只持續到程有念在結賬時很瀟灑的拿出自己的信用卡付帳簽字。她此刻深刻感受到什麼叫做世上最真摯的友誼了,她也終於明白,那個流傳已久的段子裡說的那三個比“我愛你”還真摯的“隨便刷”,其實真的是真愛啊。

程有念見這女人變臉之迅速,抽了兩下嘴角:“溫景我現在嚴重懷疑你看上的是我的錢,而不是我的人。”

“有念——我可是深深愛着你的一切啊,你這樣說教我多傷心啊。”

“哥屋恩。”

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一直到溫景家,程有念還是堅定不移懷揣着這樣的想法。在遣走自家幫着提購物袋上來的可憐司機後,溫景家正式只剩下半個女人了——周墨曾戲言程有念和溫景站在一起只能算是半個女人,溫景一個,程有念一算就減去了半個。他說這話的時,自然沒有幸免於程有念手裡的高考詞彙手冊的攻擊。

程有念半躺在溫景家客廳的沙發上,左手撐在脖子後面右手在空氣裡張牙舞爪地伸了個懶腰。

“程大小姐,每次都這樣,總是有種莫名的幽默感——明明什麼都沒幹就一副累趴下了的樣子。”溫景從購物袋裡翻出了龍眼,把一盒放進了冰箱,邊說邊拿着另一盒踱進廚房去洗。

程有念洪亮的聲音穿過了大半個客廳和廚房到了溫景的耳朵裡:“你照顧一下病人會死啊。”

“我看你是腦子有病。”爲了防止被潺潺的流水聲蓋過溫景還特地吊着嗓子幾乎是用吼的,結果她剛吼完一轉頭,程有唸的臉就忽的出現在了她面前。溫景還不自覺的一手滑,驚掉了手裡的一顆龍眼:“我去,我的桂圓!……”她低頭哀嚎,眼睜睜的看着那顆龍眼準確無誤的落入自家垃圾桶裡,瞬間心疼萬分。

“我本來就是腦子有病。”程有念若無其事的從籃子裡拿了一個龍眼出來。

溫景無言以對,確實,她有頭疼的舊疾。

程有念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抵着龍眼的兩端左手再借力一捏,手裡的龍眼出現了一條很完美的裂痕。再輕輕一掰就露出半個白皙水潤的龍眼,她利索的往嘴裡一塞嚼了兩下把核吐到了手裡的龍眼皮中。

“我真不明白,吃個桂圓,你還洗個什麼勁兒。”程有念瀟灑的把手裡的皮核丟進垃圾桶的時候,溫景還沉浸在對於她那種彪悍神奇的吃龍眼的方式的頂禮膜拜之中。

“誒誒,這怎麼剝的,你再剝一個再剝一個。”

“溫景,你活了這麼多年,竟然連個桂圓都不會吃。”程有念說着又拿起一個龍眼,一邊剝一邊講解,“你看把這個橢圓形橫過來用手指的關節抵着輕輕一用力,就開了……”

“這個太炫了,誰教你的呀?”

“姑奶奶我無師自通。”她把龍眼塞進嘴裡衝溫景得瑟地眨了兩下眼。

“得了吧,快說,誰教你的?”

程有念想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沒回答。不是她沒想起來,恰恰是她想起來了。她只說:“溫景,我覺得我病入膏肓了。”

“你怎麼了?放心吧,公主病是死不了人的,不用憂傷的這麼風情萬種。”

溫景見程有念雙目無神,連忙晃了兩下她的肩膀,喊魂似的在她耳邊大聲說。程有念訥訥地轉過頭來,歪了歪腦袋說:“溫景溫景,你說我會不會有選擇性失憶症啊?”

“我有沒有欠過你錢,你請客的不算。”

“二十七塊五毛,上上個星期四大約中午十二點在清禾大學食堂,你借來請我吃飯的。”

“沒有!”溫景惡狠狠的下結論,她都快忘記還有這麼一茬事兒了,果然請吃飯這賭注還是下得太大。溫景怏怏的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二十塊賽到程有念手裡,“還有七塊五先欠着。”

程有念擡頭對着天花板目光放空之餘,還不忘把二十塊紙幣塞進襯衣口袋裡囑咐了一句像極了溫景才說得出的話:“你可別忘了纔好,要七塊五呢……”

她是想起來了,是林餘時教的。那種瀟灑中帶着霸氣,霸氣中帶着利落,利落中帶着瀟灑的剝龍眼方法,就是林餘時教的。

但林餘時教的不是她,是在教蘇雅,她只是在旁邊順便學的。

“蘇雅,你怎麼活了這麼多年,連個桂圓都不會吃啊?”他似笑非笑,用捏過龍眼的修長的指捏了捏蘇雅的臉頰,把龍眼外皮上一層薄薄的暖黃色的灰也一併蹭到了她的臉上。

蘇雅笑着,臉上滿是幸福的嬌嗔,她微微低頭努着嘴擡頭擦去了臉上的灰。

程有念背光站着,晨曦的陽光透進屋子裡來拉長了她對面兩人的影子。那兩團黑影沿着牆壁蔓延到天花板上交織在一起,最後黑暗覆蓋了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