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收了催魂鈴,跑過去拉住阿九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又是驚訝又是歡喜,一時間真不知該說什麼。咚咚長這麼大,除了陰姬這個師父,最親近的還是阿九和虎子這兩個幼時夥伴,甚至在她心裡,阿九和虎子還要比陰姬更親一點,幾乎就和親兄妹無異了。
哪怕咚咚也嫉妒過,懷疑過,難受過……但在重逢的這一刻,她心裡只有最單純的喜悅。
“阿九,”咚咚摸着阿九的鬢髮,眼眶都因激動而微微發紅,半響才道:“你都長這麼大了。”
阿九抱了抱她,臉上亦盡是笑意,連連道:“咚咚姐,這麼多年未見,沒想到會在這裡重逢,咱們都長大了,若非催魂鈴,我都不敢認你了!”
“我也是,你……”咚咚有很多話想跟她說,眼角餘光忽然瞥到一旁面露詫異的宋若詞,她霎時回過神來,纔想起此時身在何方,頓時欲言又止。
宋若詞走上前來,蹙眉道:“阿九妹妹,這位就是咚咚姑娘吧,她方纔所用的定然就是催魂鈴了!”
“宋姐姐,發生什麼事了?爲什麼你們會打起來?”阿九不解道。
宋若詞哼了一聲,不怎麼高興的說:“這就要問你的咚咚姐了,她爲何跟段承澤那個僞君子在一起?論理,她不也是祁少陵的師姐嗎,怎麼還偏幫段承澤對付祁少陵?”
“什麼?”阿九懵了一下,沒緩過來,腦中還徘徊着咚咚跟段承澤在一起……咚咚跟段承澤怎麼碰到一塊了?
“你怎麼污衊人?分明是你們先動手的,還出言不遜,段公子好言想讓,你們卻得寸進尺……他於我有恩,此事又錯在你們,我豈能坐視不管?”咚咚比宋若詞還生氣,至少在這段時間內,她所見到的的段承澤實在是個謙謙君子,而且她又沒認出祁少陵,哪知道那個長得比女人還漂亮的小子就是當年卻憂谷裡的小霸王?
在咚咚眼裡,自己的恩人被人欺負,她怎好冷眼旁觀?
阿九聽她說着,腦子裡亂成一團,一想到咚咚跟段承澤牽扯到一起了,她就覺得有些可怕,段承澤這個人……阿九從來不會小看他。
這時,楚陌景緩步走了過來,看了看上方交手的兩人,目光落到了咚咚身上:“你何時出谷的?”
咚咚看到楚陌景時愣了下,先是被他的容姿氣勢所懾,隨即才意識到他的身份。其實咚咚對於楚陌景還是很敬畏的,當年她年紀雖小,已能看清老乞丐和紀恆都是隱隱以楚陌景爲首,若非他同意,她跟阿九想必都無法進卻憂谷的。後來,所有人對楚陌景的態度也讓咚咚認識到,這個人在卻憂谷裡的地位有多高。
而且,咚咚幼時在客棧看到楚陌景對付孟琦珍主僕的場景,心中就有了很深的印象和忌憚,尤其楚陌景總是白衣負劍,冷冷淡淡的模樣,太高不可攀……雖然兩人年紀差不了多少,但說實在的,咚咚有點怕他的。
有些人還能令人羨慕,有些人卻只能令人仰望了。
“見過大師兄。”咚咚拱手見禮,而後回道:“我出谷也快四個多月了。”
她這一說,阿九纔想起了,她自從出谷也快半年了,也就比咚咚早了一個月罷了。
“你師父讓你出谷的?”楚陌景又問。
“是。”咚咚點了點頭。
楚陌景看着她,神色微沉,聲音更冷了幾分:“你出谷後,爲何濫殺留聲閣的人?”
咚咚沒想到他會問這個,臉色變了變,“我……”
她才說了一個字,就被一陣暴動聲打斷了,只見正在打鬥的祁少陵和段承澤突然被一股無形的勁力分開,那道勁力太強,以至於兩人被震開,分別從兩邊摔了下來,這要沒人接住,兩人絕對會摔得很慘。
咚咚閃身就去接段承澤了,阿九一下抓了個空,緊緊皺起了眉頭。
宋若詞自然去接了祁少陵,祁少陵被那內勁震得氣血翻涌,落地後就朝後倒去,楚陌景及時拉住他的手臂,“如何?”
祁少陵手持長槍抵在地上,氣得臉色鐵青,先衝楚陌景搖搖頭,而後怒道:“哪個烏龜王八蛋偷襲小爺?”
他話一出口,楚陌景擡手就給了他一個暴慄,“好好說話。”
“師兄!”祁少陵揉揉額頭,氣焰頓時弱了三分,頗有點敢怒不敢言的架勢。
楚陌景又要揍他,祁少陵滿臉鬱悶,擡高聲音,乾巴巴的說:“何方……高人?”
宋若詞失笑,她第一次見到祁少陵時決定對方就是個肆無忌憚的小魔王,惡劣的不得了,後來北郡之時祁少陵的性子就收斂了許多,現在她知道了,原來是怕捱揍啊!
那邊咚咚扶着段承澤,兩人也看向周圍,搜尋着出手之人的蹤跡。
忽然間,高高的屋頂上人影一閃,有個白袍老者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那裡,遙遙看着,都能感受到從他周圍散開的強大氣勢,只聽他厲聲道:“何人敢在堯都放肆?
“十長老!”街道上的普通人紛紛叫出聲來,俱是指着祁少陵段承澤幾人:“十長老!就是他們幾個公然在街上打鬥,壞了堯都的規矩!”
阿九心中一跳,約莫知道這人的身份了,謝修眀說過,千層塔十位長老,有一位不在塔內,而是在外看守,想必就是這位十長老了。
堯都人不服管治,都以千層塔馬首是瞻。
沒看到那位十長老怎麼動的,他就已經近在眼前了,他嚴厲的目光掃過幾人:“是我抓你們走,還是你們自己跟我走?”
“走?去哪兒?”祁少陵皺了皺眉。
“壞了規矩,自然要接受懲罰。”十長老面無表情的說。
段承澤面露苦笑,拱手道:“十長老,並非是晚輩有意觸犯規矩,實在是……如果晚輩不還手,只怕就性命不保了!”
十長老臉色微微緩和,對他點了點頭,轉向祁少陵:“是你先動手的?”
祁少陵冷笑一聲,“姓段的,你惡不噁心?裝得多無辜……”
“你這小子桀驁不馴,在老夫面前還敢出口傷人,看來果真是你惹事在先了!”十長老見此,打斷祁少陵的話,朝他抓來。
“前輩且慢動手!”楚陌景推開祁少陵,攔在前面,對上十長老打量的視線,毫不閃避,說道:“師弟年少,未免心直口快,前輩見諒。”
十長老看了他半響,語氣頗有些意味不明:“年少,心直口快都不能成爲藉口,做錯事就該受罰,年輕人,不以規矩,何以成方圓?”
阿九開口說道:“十長老,我們幾個剛來堯都,對這裡的規矩不怎麼熟悉,能否看在我們初至寶地的份上,通融一下,暫且原諒了這次。”
“女娃娃,如果以後每個來堯都的人都像你這樣說,那堯都會亂成什麼樣子?”
阿九一聽就暗歎,可惜謝修眀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眼下看來,這十長老明顯是認定了祁少陵挑事了。
段承澤適時的咳了幾聲,恭聲道:“前輩,晚輩願意接受懲罰。”
十長老想了想,這年輕人懂得進退,又是受害者,就擺擺手,道:“你就不必了,關鍵是挑事的這小子必須跟我走一趟!”
祁少陵氣得要吐血,脫口就想罵十長老,你眼瞎了嗎?
段承澤卻是感激的笑了笑,“多謝十長老,那晚輩便先告辭了。”說罷,他就帶着咚咚要離開。
咚咚有點猶豫,她跟阿九重逢,有很多話想說,但是段承澤好像受了點傷……沉思片刻,她就想先送段承澤回去,再來找阿九。
阿九眼見他們要離開,閃身攔住了他們面前:“咚咚姐,這人不是好東西,你別跟他走!”
咚咚看了看阿九,又看了看段承澤,一臉爲難。
段承澤嘆了一聲,和氣的說:“阿九姑娘,你對我一定有什麼誤會……”說着,他眼前閃過兵器晃過的暗光,段承澤下意識的往旁邊一躲,原來是阿九袖中的匕首險險劃過他的脖子。
“阿九!你這做什麼?”咚咚見阿九不分青紅皁白的就動手,也急了,按住阿九的胳膊:“有話好好說!”
十長老聽到動靜也怒了,方纔才說不準壞了堯都的規矩,結果這女娃娃轉眼間就把他的話拋之腦後……叫他的臉面往何處放?
阿九要殺段承澤,咚咚攔着,十長老又來抓阿九,這場面亂得不行。十長老氣得吹鬍子瞪眼,終於動了真格,一掌拍在阿九的肩上,制住了她,反手打落了她手上的匕首。
“前輩,你別傷她!”咚咚心中一緊,連忙叫道。
這時,十長老忽然感到背後一陣逼人的寒意,他抓着阿九一閃身,只見緋劍如火,氣息如冰,一瞬間鎖定了他。
“十長老,你只看表面,如何能辨明是非?”阿九臉色因疼痛而微微泛白,她寒聲道:“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魔……”
“阿九姑娘,你看我不順眼也就罷了,何必在這裡混淆視聽,掩飾真正的魔頭?”段承澤高聲蓋住了阿九的話,伸手直至楚陌景:“十長老,實不相瞞,他們之所以要殺我,是因爲我知道一個秘密……他們的大師兄楚陌景,其實早已跟當年的魔羅一樣,入魔了!”
此言一出,衆皆譁然,所有的視線一瞬間全都集中到了楚陌景的身上。
楚陌景手持雙闕劍,微微擡頭,一身白衣似雪,滿目清華皎皎,他聞言,神色變都沒變,只看向十長老,淡淡道:“放了我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