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極面色微沉。
他定定地看着這個最受他寵愛的小徒弟。
也不知道爲什麼,他對葉丹霞格外有投緣的感覺。
最初測試新弟子的時候,他第一眼看見葉丹霞,就覺得這孩子適合入他的門下。
之後種種不必多說,阮俊和顧景鴻的事情,多少都和她有關。
那也是他辛辛苦苦培養出來了的弟子卻因爲葉丹霞,一個閉關,一個成了他人奴僕。
他本該憤怒,本該生氣。
可是。
他一看見葉丹霞,就有些氣不起來。
總覺得這一切也不是她願意的,這一切都是因爲雲錦太過得理不饒人。
可這一次。
他是真的沒想過葉丹霞會騙她。
昨夜,看着她那般嚴重的傷口,趙無極幾乎失去了理智,就連顧景鴻,都差點被他打廢。
他從未懷疑過葉丹霞。
所以,雲錦提出這個疑點的時候,他是真的懵了。
是了。
那法器一旦遇到攻擊,就會被動激發。
那麼,葉丹霞最初的傷口,到底是怎麼造成的?
他的確親眼看見了顧景鴻瘋魔要殺她的樣子,可那時候,防護罩已經開了,他明顯沒能破罩。
這麼明顯一個破綻……
他就因爲對葉丹霞的信任,竟然沒有多想!
趙無極忍不住看了一眼顧景鴻。
顧景鴻平靜地看着這個師尊,他也很想知道,這一次,趙無極會如何選擇。
“師尊。”葉丹霞看着趙無極,聲音悽然。
趙無極看向了葉丹霞。
她這般模樣,着實令人心疼。
這孩子白日還跟自己說,擔心顧景鴻會被雲錦利用。她其實,只是太害怕了吧?
因爲太害怕,所以才只能出這樣的下策。
趙無極的心頭,心思急轉。
“掌教。”林崖饒有興致地看着他:“那麼,真的是你特意,把保命的法器,改成要主動使用才能激發的嗎?雖然這種改動,顯得有些腦子不正常,但如果是掌教親自改動,那定然有你的目的,我們都願意洗耳恭聽。”
葉丹霞只是可憐兮兮地看着趙無極。
林崖陰陽怪氣着,趙無極沉默了一會,緩聲說道:“這的確……是我親手煉製的。本座主要考慮到宗門內部不會有太大的危險,真遇上了,丹霞自己激發法器,也還來得及。等日後要出門做宗門任務了,再換上被動激發的法器也還來得及。本座是萬萬沒有想到,雲錦竟然這麼膽大包天,連同門都敢暗害。”
葉丹霞頓時長長鬆了一口氣。
不管這聽起來,邏輯通順不通順。
只要面上能說通,誰敢質疑一宗掌教?
顧景鴻垂眸,脣角泛起一絲冷笑。
這一次,要是趙無極像上次讓他認罪一樣,也讓葉丹霞認罪,他還能告訴自己,師尊只是大公無私。
可結果呢?
他竟賭上了自己的聲望,也要幫葉丹霞圓這個謊。 顧景鴻不知道趙無極爲什麼對葉丹霞這麼偏愛。
但他也不必知道了。
以後,這些事情,就都和他無關了。
“事情的確就是這樣。”趙無極緩聲說道:“本座斷然沒有撒謊的理由。”
那防護玉佩激發一次之後,就已經作廢,如今想要查證也不可能。
眼下,無人能證明他在幫葉丹霞圓謊。
趙無極的想法很簡單。
有了昨夜那一次出手,顧景鴻和他的師徒感情是無論如何都回不到過去了。
而葉丹霞,還有着大好的前途。
與其兩邊徘徊,不如干脆捨棄一個。
左右一個給雲錦當僕人的二徒弟,他也是不想要了。
“小錦。”葉丹霞這纔有底氣繼續說道:“你指出的破綻,分明是你自己思慮過多。顧師兄對我這般好,我,我怎麼可能會用這種手段陷害他!這對我,有什麼好處?就算這次師兄險些殺了我,我也不怪他,我知道,這一定不是他的本意。”
葉丹霞說着,又梨花帶雨地看了一眼顧景鴻。
顧景鴻如同入定的老樹一般,垂眸站在那裡,連個眼神都沒有給她。
葉丹霞有些難堪,但還是適時露出一個受到傷害的神情,她轉身看着趙無極,突然跪了下來:“師尊,昨晚的事情,我不願意再計較了。小錦和我從小一起長大,顧師兄也是爲了我,才落到這般境地。我雖然受了重傷,到底沒有生命危險。還請師尊,就讓事情這般過去吧。”
葉丹霞神情哀慼,一副她不願意再計較的樣子。
趙無極此刻也明白,此事根本不能再深究,他咳嗽了兩聲,說起了場面話:“既然丹霞都這麼說了,本座就聽從她的意願,不再多做計較。嶽林,結案吧。”
嶽林趕忙應了下來:“那麼此事……”
“此事既然審了,那自然要審到底。”雲錦卻突然開口,打斷了嶽林:“她不追究?那我倒是要追究到底!”
“雲錦,你不要太過分了!”趙無極隱隱威脅道:“昨日,你讓顧景鴻找來那五個弟子是想要做什麼?讓他去靈田又是想要做什麼?本座是承諾他可以聽你驅使,可是說了,可以這般胡作非爲了?當然,這些事情也不大,本座可以不和你計較!本座說了,所有事情,到此爲止。你可明白?”
雲錦對着他,露出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到此爲止?怎麼,這執法堂,其實是形同虛設的是嗎?執法堂堂主不是嶽堂主嗎?怎麼!掌教你什麼時候兼任了嗎?你說公開審理就公開審理,你說停止就停止。嶽堂主坐在那裡,倒顯得很多餘。你說對不對,嶽堂主?”
趙無極臉色微沉。
嶽林更是如坐鍼氈。
他的確是趙無極的人沒錯。
但……但這個事情不能放到明面上來啊。
嶽林看了一眼趙無極,他一時沒有發話,嶽林只能問道:“那人家都不計較了,你還想要怎麼樣?”
“她不計較,我計較!我從未讓顧景鴻做出任何有害於他人之事,葉丹霞控訴我指使顧景鴻殺她,現在,我認爲她是故意自傷,陷害於我。那麼,就來公開審理我這全新的訴求吧。”
雲錦緩聲說道:“我還要指控掌教包庇弟子,當面撒謊!我還要指控執法堂堂主執法不公,讓所謂的執法堂,成了他掌教一門的執法堂,而不是我天星宗的執法堂!最後,我還要指控,你們高高坐着的這些人。天星宗十大峰主,說出去多風光!到頭來,不過也是十個傀儡!”
雲錦彷彿是瘋了,什麼話都往外面說。
圍觀的弟子頓時聽得膽戰心驚。
但不得不承認,莫名的還有些爽快。
因爲。如今的天星宗的確是這樣。
什麼好的都是掌教一門,什麼決議都是偏向掌教的弟子。
明明是一樣級別的弟子,只要在掌教門下,似乎就高了一等!
雲錦只不過是將大家都不敢說的話,一次性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