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彷徨

失落世界的代碼

不光是我們幾個,連張禿子的臉色都有點變了,驚懼地看向我們,表情象是見了鬼。於老道把手收回去,又回身盤腿坐到了牀上,眼睛微微閉了起來。

大夥兒等了好久,老道士也不說話,張禿子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您看這該怎麼辦?”

老道士這時才把眼睛睜開,說道:“倒是有辦法,可這……”

張禿子連忙說:“沒關係,您老想要多少錢就直說。”

於老道嘆了口氣,說:“別弄錯我的意思,我不是要錢,這麼大年紀錢又有什麼用?這蠱要是想解,可能只得你們幾個跟我進趟山了。”

張禿子“哦”了一聲,掃了我們一眼,說道:“那咱們現在就去吧。”

於老道卻搖了搖頭,說:“這山裡的路遠,到處是狼蟲虎豹,晚上是絕計不敢待的。這樣吧,明天一早我領你們過去。”

老王這時卻圓睜了眼睛,衝着那老道說道:“可不敢領他們進山,這要是出個好歹的可怎麼辦?”

聽了這話,張禿子憂心仲仲地問道:“山裡有什麼情況?”

老王一擺手,說:“太危險了,有野豬豹子傷人,要是遇見成了精的山怪,命都得丟了。”

於老道只是低了頭,說道:“反正我只有這麼個辦法,眼前這蠱別說解法,這等兇險的蠱是怎麼養出來的我看也是失傳多年了,要是不去試試,就只能另請高人了。”

一聽這話,張選趕忙說道:“已經到了這個份兒上,管它什麼地方我們也得闖一闖了,就算出了什麼事,也和鎮上沒關係。”

老王聽他這麼一說,也就不言語了,張禿子看我們幾個下了狠心,說道:“那就這樣吧,明天一大早我們幾個到您這兒會合,然後咱們就進山。”

一路上,衆人不免心中忐忑,這蠱的厲害之處,於老道所說的未必那麼可信,可也着實駭人聽聞。再者說,雖說解蠱的事情有眉目了,好象“進山”又成了一件危險重重的事情。

張禿子向老王打聽了半天,老王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反反覆覆說山民們都傳山裡有青面獠牙吃人的山怪。

回到石門鎮,已經是下午四五點鐘,街上的行人多了幾個,張選先是跟老王去了一趟鎮政府,讓我們等在門口,回來時搖搖頭說:“還是聯繫不上老林。”

老王說了一句:“還是先住下吧。”張禿子看了我們幾個一眼,點了點頭。老王隨後把我們領到了街道東頭全鎮唯一的一座三層小樓,灰白色的樓身,一看就是八十年代的建築,然後說道:“這就是招待所了,鎮子上只有一家,你們湊合湊合吧。”

這招待所除了我們幾個,也沒看見什麼客人,前臺的服務員是個膀大腰圓的壯漢,手裡拿着一串鑰匙,把我們領到了樓上,二樓正好有三間房,收了鑰匙,兩人一間就算住下了,我實在受不了大頭的鼾聲,堅持要和顧光明住在一起。張選沒什麼反對,大頭嘟囔着嫌我毛病多。

房間的條件雖說無法和城裡的賓館相比,被褥看着倒也乾淨整潔,不過沒有獨立的衛生間,洗把臉上個廁所都得去走廊裡的公共衛生間。

老王隨後告辭,說明天早上來這裡找我們一起去於老道那裡,進山他可是不肯的,也勸我們再琢磨琢磨,還是有危險。

老王轉身一走,張禿子就開始抱怨,本來以爲這解蠱就象去藥房抓藥一樣,回家熬好吃了就得,沒想到還得多待一宿。張選說道:“要不然你明天不跟我們進山吧,我們幾個和老道士一起去就行。”

張禿子眼睛一瞪,說道:“那可不行,你們來這裡可是上面領導派下來的任務,馬虎不得。”

張選看他堅持,也就不再說了。衆人把行李安排停當,就招呼着下去吃飯。

時間已是傍晚,一行六個人還是到了中午吃飯的那間小飯店,這時裡面已經坐了一桌三四個人,煙霧繚繞地都在抽着煙,大聲地說着什麼。

我們撿了一張桌子坐下,裡間的廚房老闆低頭忙碌着切菜,還是沒搭理我們,一個三十幾歲的鄉下女人,看樣子是老闆娘,滿面堆着笑容給我們遞過來一個暖壺,招呼着讓我們自己看着牆上點菜,隨後轉過頭去數落角落裡佔着一張桌子正在寫作業的男孩兒。滿口的湘西土語方言,聽不懂說些什麼。

那孩子看上去十歲左右的樣子,神情有些木訥,只是低着頭一聲不吭地寫着,老闆娘越說越氣,話說的狠了,孩子就唔唔地哭了起來。

我看着孩子哭的可憐,就張口勸道:“大姐,孩子小,有什麼事你慢慢說纔好。”

老闆娘沒再跟孩子言語,卻一指牆上的一幅畫,說:“畫這麼個東西,真拿這孩子沒辦法。”

我順着老闆娘手指的方向看去,牆上粘着一張a3紙大小的臘筆畫,模模糊糊的看不清畫着什麼,就站起身,走到近前仔細端詳起來。

畫紙和顏色都很新,一看就是剛剛畫的,小孩子的畫雖然幼稚,但通常充滿了想象力。這一張也是如此,色彩紛亂,構圖滿滿當當,正中間是一個看起來象是宮殿模樣的建築,天上有發着光的太陽,宮殿前面滿是綠草和紅花。

畢竟不是成年人,沒有什麼太多的筆法,和所有的兒童畫差不多,畫中的人物幾乎都是正面向外的,臺階下站着一個人,一看就是老太太,下面卻畫了一個孩子在哭。

顧光明這時也湊了過來,一邊看一邊笑着說:“和我小時候畫的差不多,這不挺好的嗎?”然後轉頭細聲細氣地問正在抽泣的孩子,“那個小孩是誰啊?”

男孩兒抹了抹眼淚,說:“那個是我。”

“那中間的老太太呢?”“那個是我奶奶。”

小男孩兒和這裡的大人們一樣,普通話並不標準,好在對外地人他們都儘量說這種有方言味道的普通話,他們要弄懂我們的普通話很容易,我們要聽懂他們的話,只要用點心也不難。

顧光明指着那畫裡的小孩,接着問道:“那你爲什麼在哭啊?”

男孩兒說:“我奶奶前幾天死了,昨天晚上我出門看見她,她領着我到了這裡。回來的時候,還給了我這個。”說着,從兜裡掏出一塊髒兮兮的糖。

顧光明的手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手指碰到了畫,那張畫就從牆上忽忽悠悠地飄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