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斯漫無目的走在上河鎮的街道上。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回事,總之鬼使神差的就走出了旅館,晃到了街道上。
今天已經是他來上河鎮的第六天,埃利夫那個商人所需的貨物依舊沒能備齊,這對於將時間視作金錢的商人而言,可謂是極大的懈怠和浪費。
不過他能看出,對方並不着急。除了每天都會前往那個鐵礦局詢問一番外,埃利夫在專門爲商人準備的旅館內住的十分安心。
不止是埃利夫這個商人,連他自己和幾名手下,也十分享受在上河鎮的日子。
對這種王國最北邊的偏遠小鎮,一開始他根本沒什麼在意,不過是一處落腳地罷了。
就算整個上河領,值得讓外人特別記憶的東西,也就魔獸和鐵礦山兩樣而已。
即便是此地領主,被讚譽爲“北境之盾”的圖斯特拉家族,在國王和衆多大貴族眼中,也不過是一個稱職的守門人罷了。
他十分清楚那些人私下是如何稱呼圖斯特拉家族的——看門狗!甚至還嘲笑這個家族愚蠢,將其視作與東境外那羣野民般的存在。
呵,那可真是一羣高貴的人!
雖然對圖斯特拉這樣的家族心懷敬意,但在未來到這裡之前,佩斯心中並無太多別的感受,畢竟這裡的確既偏遠,又落後,而且生活艱難。
但待在上河鎮這幾天,他逐漸感受到,這個王國北境的偏遠小鎮,並不完全如他和那羣王國貴族所想象那般。
偏遠依舊偏遠,落後的確落後。這一點,從這些人身上穿的衣物便可知曉。
但他有一種感受,這個遠離王國中心的北境落魄小鎮,似乎與南邊所有的城鎮都一點不同。有許多他不明白的怪事,正在這裡發生。
第一件怪事,便是這裡的地面。
從進入上河鎮時,他便發現上河鎮的地面,沒有任何污穢存在,空氣中也沒有臭氣逼人的異味。
這可真是奇了!
無論人還是牲畜,吃飯拉屎是不可避免的事。上河鎮雖說是個小鎮,但總不可能連一點污穢也沒有,要知道,南邊那些大城,地上積累的糞便,都已經硬化成了路面。
難道這些人都不用拉屎撒尿?
後來到了旅館才明白,原來幾個月前,上河鎮與別的城鎮沒什麼不同,積累的糞便同樣成了路面。
只是後來這裡的政務官,一個外號叫“大糞古斯塔夫”的人,派人將地上的糞便都鏟了,並且修建了許多公共廁所。
這裡的領主還下達了法令,禁止在城鎮內傾倒糞便和隨地拉屎撒尿,違者一次將被罰沒十枚銅幣,或者去鐵礦山挖礦十日。
諸神在上!這領主可真夠狠,一泡尿,便要人挖十天的礦。
不過這個辦法到是出奇有效。
來了這麼多天,他就沒見地上有過污穢,倒是見了好幾次,夾着屁股往公廁飛奔的情景。
聽旅館那羣傭兵胡吹,還有人因爲趕不及,直接拉在了褲襠裡。
嘿,這他媽可真夠噁心!
這還不算最誇張,據說曾因爲有傭兵不守規矩,還招來了鎮上的守衛。
據那名親眼所見的傭兵說,雙方開始對持後,趕來的守衛足有十幾人,那傭兵實在不想因爲一泡尿丟了性命,最後只能掏出一枚銀幣乖乖認罰。
以至於他們到旅館後,老闆告訴他們的第一件事,便是遵守領主的法令。
起初佩斯還以爲這上河領的領主,大概是和糞便有過什麼難忘的經歷,纔會突然對糞便深惡痛絕。
後來一打聽才知道,對方根本不是深惡痛絕,而是對糞便有特殊喜好。
據旅館僕人所說,這位領主收集了上河鎮所有糞便,是在搞什麼堆肥,將來都要灑在他農莊的土地裡。
諸神在上!
堂堂一位貴族伯爵,怎麼就成了這樣。但願他在吃烤麪包時,不會從香氣中聞到什麼別的味道。
當然,這都不算什麼,想必沒人會反對街道乾淨、空氣清新。
但就在前天,他居然看見了一個熟人。
那是和商隊一起,被他一起押運到上河鎮的奴隸。他記得那名奴隸,對方似乎叫托裡奧,原本是東境的平民。
在上河領,奴隸的命運只有兩種,一是累死在鐵礦山,二是死在最北邊的利刃要塞。
他以爲再也不會見到這個叫托裡奧的奴隸,但他那天看見了什麼!那奴隸居然一身整潔,穿的比他還乾淨,站在街道上,對着四五個手下比劃不停。
要不是對方臉上的奴隸印記,佩斯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旅館是個消息靈通的地方,他的疑惑很快便有了答案。
當初一身酸臭,眼神中毫無希望的奴隸,居然搖身一變,成了一名榮譽騎士!
難不成他原本就是一名貴族?
但哪有貴族淪爲奴隸的,最慘的貴族,就是成爲一名該死的傭兵!
奇怪的事不止一件,讓他驚訝的消息也不止一個。
他很快便聽說,這裡的領主已經解放了自己農莊的所以農奴,和一部分鐵礦山的奴隸。就是那些新賣到這裡的奴隸,也都有機會重獲自由,如果有什麼特殊才能,還能被委以要職。
就好比那個叫托裡奧的奴隸。
佩斯深知王國內的那些貴族,雖然與這位年輕的圖斯特拉領主素未謀面,但他敢斷定,這傢伙一定是個做事不計後果的人。
解放農奴,就好比騎馬不用繮繩馬鞍,解放奴隸,簡直就是將手裡的金幣,往地上扔!
他圖什麼?
上河鎮實在不大,佩斯才走了一會,便已經站在了城鎮邊緣。
正打算掉頭回去,擡眼間,卻一下瞥見遠處嫩綠一片的土地,那綠色嫩的誘人,而且一道一道的,放眼一望,彷彿是什麼人用綠色絨線,緊密而有條理的編制了大地。
“這是麥子?”佩斯疑惑一聲,正打算徒步前去瞧一瞧時,身後卻傳來連串的呼喊聲。
是小個子。佩斯轉過身,看着自己的手下。
“佩斯老大,埃利夫那傢伙的貨備齊了,讓我們準備準備,立馬出發。”
回首望了眼麥田後,佩斯壓着劍,邁步越過了小個子,向着旅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