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這東西是如何產生的,很難給出一個具體的答案,不要說一般的凡人,就是女媧娘娘也無法知曉,對女媧娘娘來說,感情這東西是要比道還難以控制的,難以控制的東西,自然會產生很大的能力,感情也是如此。
世間很多罪惡,都是因爲感情而起,這並不是誇張的說法,生靈都有感情,有人隱藏的很深,有人卻很容易就表現出來,感情的形式有很多種方式,所謂的七情六慾並不是只有這樣多,這是一個泛指,並沒有特殊的含義。
最簡單的感情可以分成兩種,其一就是喜歡,喜歡一個人或者一件東西,是隱藏不住的,喜歡往往和佔有慾放在一起,一個由最美好的東西,引出的最不好的結果,這不能說是一件壞事,絕對不是好事。
和喜歡相對的就是討厭,討厭也是裝不出來的,討厭和毀壞也是有一定的關係,因此作出很多決定,都是不明智的,所有由感情作出的選擇,一般來說和理智是沒有任何關係的。
嚴浩然是修道者,也逃不出這樣的定律,對姜文中嚴浩然是欣賞的,從的話中就能聽出一些端倪,嚴浩然也沒有隱藏,他說姜文中這樣的人是值得被尊重的,當一個人能爲了一件事情而捨棄自己的生命的時候。
不管這件事情是好是壞,這個人本身就是很了不起的,特別是做的這件事情只和自己有關係的時候,姜文中就是這樣,爲了香兒姜文中可以放棄自己的生命,這樣的話姜文中並沒有說出來,從他的表現中都能看出來。
姜文中到底有沒有對不起香兒,具體的事情要具體的分析,最終的結果未必就是這樣,姜文中是很了不起的,這也是嚴浩然肯幫助他的原因,嚴浩然說這些話的時候,咼錦問嚴浩然是不是有些太極端。
壞人通常也會爲了自己的事情而付出自己的生命,這樣的人是不是也值得被尊重的,嚴浩然立刻就說這是不一樣的,不管壞人做什麼,隱藏的多好,本質都是爲了自己,爲了自己就不會爲了別人,是不值得被尊重的。
咼錦說這樣的事情應該很難分辨吧,畢竟生靈都是善於僞裝的,嚴浩然搖搖頭說不會,這樣的事情,只要看一眼也就明白了,怎麼可能會混淆的,咼錦看着嚴浩然,從他的表情中能看出來。
嚴浩然這樣說是出自真心的,這樣的事情聽起來未免有些可笑,要是非要說出什麼地方可笑的話,還真的不清楚,咼錦問嚴浩然之後怎麼樣,她們來之前是什麼樣那段時間。
嚴浩然看着咼錦,問她想知道的是村長怎麼樣,還是姜文中怎麼樣,又或者是王海怎麼樣,咼錦問有什麼區別嗎,嚴浩然遲疑了一下說區別還是有的,並不是很大,不過就是先說誰的問題。
咼錦微微一下說她覺得嚴浩然應該對村長的事情最感興趣,嚴浩然笑了一下說確實是這樣,村長這個人很奇怪,按照村長自己的意思,他已經放棄了修行了,理由也很簡單,聽起來也非常的合理,嚴浩然也覺得就是這樣。
在此之間嚴浩然並沒有感應到村長的靈力,對的她們來說這都是好事,當時嚴浩然還沒有覺得村長會怎麼樣,對村長修行這件事情並沒有任何意見,莫問村是非常奇怪的,這裡發生的任何事情都是可以接受的。
更重要的是就算是村長真的有什麼,也很容易就能解決了,至少不會比王海更難對付,事實卻並不是這樣,村長說過他已經放棄修行了,每隔幾天見到村長的時候,嚴浩然總是能感覺到村長修爲的提升。
嚴浩然還因此問村長是怎麼回事,修行就修行,怎麼還要瞞着他,那時嚴浩然所關心的是姜文中的情況,他不知道姜文中說的那種方法是什麼方法,這樣的方法是不是有效果的,這也是嚴浩然這樣直接就和村長說的原因。
村長不明白嚴浩然的話,問這是什麼意思,嚴浩然說他已經告訴過村長,那種修行方式是沒有好處的,村長要是一直進行下去的話,不會有好結果的,這都是爲了村長好,嚴浩然告訴咼錦他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太多的想法。
說過之後就有些後悔了,村長要怎麼做是他自己的事情,是不是會有什麼危害不好說,但這算是村長的一個愛好,在莫問這裡,最多的就是時間,而村民能做的事情有是很有限的,能有一件能做的事情,也是很不容易的,這些都是後話,當時並沒有想那麼多。
村長很是疑惑,說他根本就不明白嚴浩然說的是什麼,他早就不修行了,這沒有好說謊的,村長語氣很堅定,嚴浩然也確定了村長確實是沒有說謊,以這樣的方式說謊,是非常愚蠢的,嚴浩然自習打量了一下村長,他身上的靈力確實是有所提升。
嚴浩然問村長怎麼回事,能不能感覺到靈力的增加,村長搖搖頭,問嚴浩然這樣就是靈力的提升嗎,這不是很正常的嗎,嚴浩然問這話是什麼意思,村長說他一直都是這樣的,從修行的那天起就是這樣的。
嚴浩然問村長怎麼回事,村長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大致意思從他修行之後就是這樣,開始的時候他還有些奇怪,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嚴浩然問村長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一個修道的人是不知道修爲在提升,這是可能的嗎?
村長就不做其他的事情嗎,就沒有覺得自己的力量也大了嗎?村長搖搖頭,說他沒有這樣的感覺,他修行之後還沒有試驗過,沒有一個參考物,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修爲有沒有成長,嚴浩然問村長修行的目的是什麼,村長說是爲了破除封印。
嚴浩然笑了起來,問村長如果不知道自己的修爲高低,又怎麼能破除封印呢,什麼時候做合適呢,村長笑了起來說這是很簡單的,每隔幾天他都要去封印那裡試一試,要是能成功的話,也就是有效果的,要是不成功的話,也就是沒有效果。
村長語氣暗淡起來,說到現在爲止他已經試了很多次,始終都沒成功,以後也不會成功了,嚴浩然直盯盯的看着村長,那一刻他心裡是很模糊的,根本就不知道村長說的是實話,還是瞎話。
從村長的表現中能看出來,他說的是真的,沒有誰會說這樣的瞎話,完全沒有任何必要,也不會帶來任何好處,更重要的村長完全沒有表現出來,這不是說瞎話能做到的,村長說的都是他認爲的,除非村長能騙他自己。
如果不是說瞎話,事情也是說不過去的,村長是一個修道者,也算是有了些靈力,有了靈力應該知道靈力的存在,也就能分辨出靈力的高低,這是最基本的,別人的或許還不能完全做到,自己的是一定可以的。
村長並不是這樣,他分辨不出來,這一點還有理由可以解釋的話,村長不再修行,靈力卻在提升,這件事情背後隱藏的就不是不知道的事情了,也是從這時開始,嚴浩然更加堅定有人在偷偷的給村長輸入靈力。
這人是誰,嚴浩然不知道,爲什麼要這樣做,嚴浩然也說不出來原因,在嚴浩然看來這完全是沒有必要的,任何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理由的,也都是對他自己是有好處的,村長並沒有表現出來,莫問這裡也沒有什麼好處。
妖怪最在意的應該自己的修爲,也就是說爲了能更好的做壞事,他們總是要不斷的提升修爲,還是那種最簡單的,從凡人哪裡得到,方法無疑是非常殘忍的,嚴浩然不希望這樣的事情出現,這樣的事情也沒有表現出來。
說的更直白一些,沒有任何人做了對莫問不利的事情,至少嚴浩然是沒有感應出來的,這個假設要是成立的話,對村長下手的那人就真的沒有理由了,嚴浩然說的是一個問題,嚴浩然說過之後看着咼錦。
咼錦也在想,想不明白,第一次聽到嚴浩然這樣說的時候,咼錦下意識的就覺得小蕪做的,莫問背後真的有的一個看不到的人,小蕪是最符合條件的,小蕪並沒有說這件事情,小蕪的出現,就證明和她有關的所有事情都已經暴露,也就沒有必要在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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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曾給我們講過,宇宙之中有無數個世界,世界之上又無數個衆生,單單我們這個世界就有說不盡的以各種各樣形態存在的生靈,他們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方式和喜好,雖然和人類不同。
他們仍然是三千大千世界中一種,在佛眼中他們都是平等的,仍然是我們要普度的對象。這其中就包裹妖魔鬼怪魑魅魍魎,由於他們身心沒有得到解放所有他們誤入了歧途,其實他們和人類是一樣的,只是無盡苦海中的一粟,只是他們行進的太遠,所以光從這一點來說,他們更值得我們度化,更應該讓他們懂得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那女子在門口停住,呆呆着看着我,她似乎很迷茫,我再次做出請的姿勢,她依然呆呆的面對我,卻始終都沒有挪動一步,臉從散亂的頭髮裡漏出來,蒼白的像雪一樣,眼睛黑洞洞的,時而放出一種綠幽幽的光來。
佛門是個清淨的地方,所以在寺裡完全沒有機會看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師父說佛門是向着衆生打開的,不是我們不讓它們進來,只是他們不敢來。
我想起十四五歲的時候在後山看到的一隻狼,那時我們之間的距離跟此刻一樣,那隻狼也像她一樣警惕的看着我,眼中露出兩束兇光,看的出來那是由於害怕才顯露出的眼神,當時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就靜靜的看着他,在我和它眼睛觸碰的那一剎那,它的眼神明顯柔軟下來,聳立的毛也都順了下去,我慢慢的雙手 合十:阿彌陀佛。
那狼不知察覺到什麼,毛再次的直立起來,跳動的嘴邊露出了雪白的牙齒,低聲的嗚嗚着,整個身體做出進攻的姿勢,我笑了笑,向它行了個禮。那狼疑惑的看着我,慢慢的恢復平常的狀態,朝天高嚎了一聲,那聲音很洪亮,在山裡迴盪了很長時間,它看了我一眼,轉身快速消失在樹林裡。
那種眼神和先前的完全不一樣,只是這兩種眼神我似乎都曾見到過。我向前走了一步,那女子便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我忙停下來,後退到火堆旁坐下,之前的兩杯茶已經已經涼了,我把它們倒掉,又重新滿了兩杯,再一次對那女子做出請的手勢。
這種仇恨隨着時間竟然一天天淡化了,這讓她很害怕,也開始在心裡痛恨起自己來。爲了不使這種仇恨忘卻,她每天都會提醒自己。她漸漸的發現自己被一種煩惱所困擾着,那就是同鄉們對於自己丈夫“奸賊”身份的理論。
在他丈夫還活着的時候,所有的鄉親都敬重他,感謝他爲大家所做的一切。這種敬重在他丈夫被陷害的時候發生了改變,大家在偷偷的議論起他的丈夫來,說他原來是奸賊,辜負了大家的期望,還好被發現了。
這讓她很不瞭解,他丈夫是什麼樣的人,自己的鄉親應該很清楚,難道自己丈夫做的那麼多事還抵不上一張紙嗎。在她丈夫下葬的那天所有的鄉親都來送行,他們每個人都很悲傷,那是真的悲傷,不是能裝出來的。她很欣慰先前的的疑惑也煙消雲散了。
她以爲這樣的議論不會在發生,可是她錯了,接下來的幾個月每個人都在談論他丈夫的事情,那種懷疑,不屑在他們談論時表露無疑,就好像每個人都親眼見過丈夫做了壞事一樣。這讓她的心再一次的痛了起來,她覺得自己的丈夫不值。
讓她奇怪的是大家仍舊在她丈夫的忌日去掃墓,仍舊在她母子困難的時候幫助她們,眼中仍舊流露出十足的悲傷和痛惜。她徹底的糊塗了,大家這是怎麼了,到底哪一種纔是真的。
這種議論每年都會發生一段時間,甚至竟有人旁敲側擊的當面問她丈夫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她受不了這樣的議論,受不了別人對丈夫的侮辱,可是她又時常被大家的幫助感動着,她的腦子在這樣激烈的矛盾下衝擊着,她總是做噩夢,夢到大家跟着自已一起給丈夫掃墓,又突然把丈夫的墳扒開。
所有的臉都在嘲笑的對着她,眼神中溢滿了柔情,她無數次被這樣的夢境驚醒,幾近瘋癲狀態。這種矛盾在她兒子結婚一年後的一個晚上完全爆發,兒子竟然問自己的父親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爲什麼會被殺,爲什麼大家都說他是“奸臣”。爲什麼衆鄉親總是有意無意的問起父親的事。
她在那一瞬間絕望了,心裡完全沒有了感覺,她從來沒有想過奸臣的字眼會從兒子的嘴裡說出,那纏繞在她腦海裡的疑惑,煩惱,和還沒有完全忘卻的仇恨一下子膨脹到了極點,她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變涼,意識在慢慢消失,在她閉上眼的那一剎那,她又看到了自己夢中的那種眼神,她想掙脫卻完全的使不出力氣。
她曾不止一次想過自己死後,一定會變成厲鬼去找那些陷害她丈夫的人,可是她卻情不自禁的飄回家。大家都在她的靈堂哀悼,每個人都是滿臉的哀傷,兒子哭的幾乎昏厥。她的迷茫再一次達到極點:眼前的這些人是使她致死的最主要的原因,也是給了她很多幫助的人,可是他們到底是誰。
她飄進了每個人的心理,每個人的心都是赤紅色,他們是好人,十足的好人,可是每個人的心上都有一塊空洞的地方,那裡流動着時刻變化着東西,她不知道那是什麼。她突然明白了眼前的這羣生物是人,十足的好人,那麼人是什麼呢?
那女子看了我一眼,滿臉的迷茫,我靜靜的聽着她說話,努力的去想她所說的問題,可是無論我怎麼努力,腦中完全沒有那樣的影子,只是心裡不停重複一個聲音:人是···人是··。
那女子愣了一下繼續說她從家裡出來的時候腦子亂成了一團麻,便漫無目的的向遠處走去,她不知道要哪裡去,只是本能的避開所有的人,後來她就來到了這個廟裡,過起了孤魂野鬼的生活,雖然這樣的日子無所適從,可是她的心裡卻安靜了很多,每天看着動物們的喜怒哀樂,就生出了一種不再爲人的衝動。
說到這裡她笑了笑:“其實我已經不是人了”眼神中流露出一種無奈和一絲絲的欣喜。本來她是有機會投胎的,只是她覺得自己還沒有想清楚,便只好在這深山老林裡安身了,只是沒有想到還能再見到人類。
天快亮的時候她請我爲她做了法式,我問她想清楚了,她依然很無助的看着我,搖搖頭。有很多東西是不能那麼輕易就可以改變的,她已經做了百十年的野鬼,她的骨子裡仍舊存着做人時的東西,根深蒂固。
我們控制不了事情的結果,因爲這其中有很多的變故,而變故中最大莫過於我們自己。佛說,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靈,他們懂得很多,這讓他們在人的範疇內遊刃有餘,也正是因爲如此,他們時刻執着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東西,這種執着又時刻在變化着,所以他們很迷茫,他們總是以“人”的角度去審視“人”的東西,而由於執着時刻的變化,結論也在時刻變化,他們由“他們”而衍生出的迷惑就無窮無盡了。
在做法式之前,那女子跪在我面前祈禱:如果還有來世,我願一世爲木魚,一世爲佛珠。一世爲香爐,收無盡苦痛,只求常伴青燈。在寺裡的日子裡每天都會有很多的香客來祈禱,他們虔誠的對着佛像,心裡默求着自己的願望。
無非是脫離疾病,得到富貴之言,他們不明白因果報應,有什麼樣的人生多半是自己決定,他們迷茫,他們祈求佛祖的保佑,我很多時候都在想,佛說三道,以惡鬼,畜生爲無量苦楚,難道人就好很多嗎?真的這樣的話爲什麼還要受這許多的苦。
那女子說出祈禱的時候我心中忽然生出一種欣慰,從一開始我總能隱隱的感覺她仍然是人,也正是因爲如此她纔會生出如此煩惱。此刻我依然覺得她是一個人,只是再也沒有評論的衝動。我也是一個人,一個普通人中不很普通的一個,我想看看我的心,看看心裡的空洞有多大。
法式快完成的時候女子說她曾有一瞬間想起來要害我。第一次講後問我什麼感受,我說第二個人真傻,豈不是給了第一個人笑他八九年的理由,師父沒有說話。第二次師父還是講了這個故事,並問了我同樣的問題,我想了一下說:“第一個人真可憐,什麼都不知道。”
師父依然沒有說什麼,等到第三次師父再給我講這個故事並問我的時候,我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搖了搖頭,師父道了聲佛號:浮游不論春秋,無知者,盲人不知大象,半解也,佛祖不必福禍,通曉也,天下最大的憾事不過以自己錯誤去懷疑正確。因果報應誰人不知道,誰人能知道。
集市中間有一座很小的廟宇,看的出這裡的香火還是很旺的我便進去化齋飯。廟裡只有一個老和尚,我向老和尚行禮,老和尚忙向我回禮,我道明瞭自己的來意,老和尚便拿出了自己的剩飯給我,出家人從來不會在意飯菜的好壞,雖然事實並不是這個樣子,但既然佛祖說了,我們就要照做。那老和尚賜過飯之後,便匆匆又回到了香案後面,替香客們解籤。
我不知道和尚還有這樣的工作,忍不住看了起來。不久我就發現無論香客抽到了什麼籤,和尚只說四句話:惡業已做後悔晚矣,慶有生命樂在今宵,善因善果善果善因,災難到之前的每一天都是命運的恩賜。我覺得很有意思,便仔細的看了一下,每個香客聽到這段話時總會若有所思的發一下呆,對着和尚恭恭敬敬的鞠一下躬,默默的走開。
等到一切都結束的時候我走到和尚身邊問爲何會是這樣。和尚呵呵的笑了一下說:我只是告訴他們很多事情都是註定的,他們能做的只是不要把煩惱放在享受的空檔上。
我的心裡猛然的一震,一個念頭瞬間在我腦中閃過又快速的消失,我覺得我應該是想到了什麼,可是我想到了什麼呢?在我回過神後,大堂裡就只剩下我和一尊佛像了,他依然慈眉善目的坐在蓮花寶座上,享受着人們的供奉,以一種絕對居高臨下的態度審視着衆生。
他心裡想什麼我們不知道,因爲我們不是他,我們心裡想什麼他應該知道,因爲他是佛,既然如此爲什麼我的心裡會如此的迷惑。中午的時候我離開了寺廟,沒有告訴老和尚,對於出家人來說處處都是家,人人都是菩薩,我要繼續我的修行,了悟我的人生。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走過了很多的地方,見識到了本應一樣的衆生,我的心依然無休無止的煩躁。我不知道我當初放棄山林的選擇是不是對的,我越來越感到自己的心正經歷一種異樣的變化:漸漸的趨向於我心中原本有卻很少顯現的東西。
這應該就是師父口中的魔,只是他的感覺並不想師父所說的那樣可怕,相反我還隱隱覺得非常的舒服。佛經有云魔王總會以各種手段擾亂自己的心智,如果你的定力不夠,就很容易最入魔道。我從來沒有墜入過魔道,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我曾問過師父爲什麼魔道那麼容易進,師父說我們的見識總是不全的,這樣我們就不知道什麼纔是最終正確的,而魔教給我們的東西是在我們見識之內最好的,就像南轅北轍,一旦進入魔道,離最正確的將會越來越遠。
我們本身的能力有限,爲什麼要用有限的能力去適應自己達不到的境界呢?難道小杯盛自己能盛的水不是很好嗎,爲什麼還要去盛大杯裡的水呢。我見到的所有的人他們都有很多面,就像家裡擺着佛像卻要去做壞事一樣,於是便又多生出一種疑惑:到底是衆生誤會了佛祖,還是佛祖誤導了衆生呢?
在我雲遊的第六個月,我的心混亂的一沓糊塗,這些天裡我見到了所有我沒有理解和沒有見過的東西。我原有的思想正被我所見到一切慢慢的改變着。我是一個和尚,我要用和尚的準則去要求自己。我現在是在紅塵中,要明白紅塵之事自有紅塵的解決之道。
我時常這樣告誡自己,也努力做到這樣,可是我的心依然亂到不能自主,很久之後我才明白是什麼原因:我以和尚之心去看待俗世,又用俗事去對照佛心。我是一個人,一個單單有和尚身份的俗人,這是永遠都改變不了的事實。在很小的時候我總覺得自己一定能像佛祖一樣大徹大悟,現在卻越來越覺得自己錯了,我沒有能力用凡人的心去了解佛事。
我是在回寺的路上見到須度師兄的,他已經是個富足的商人,正在一家酒樓裡招呼客人,師兄的樣子蒼老很多,神態,眼神卻沒有什麼改變,所以我一眼就認出了他。師兄剛離開寺的時候,我曾想過很多次於他再次見面時的情景,在我的想象中,自己一定會激動的大哭大叫。等到真的見到了心裡卻平靜的像層冰。
我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師兄,對不起他對我的好,可是心裡卻又實在擠不出一絲的激動或者驚喜,沒出來之前我還把這種感覺當做是放下,此刻才明白多半是不在乎,我沒有接受所有感情的能力,便開始漠視感情,沒有種子何來的生根發芽。
我甚至在一瞬間產生轉身離去的想法,只是覺得此次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心中不忍,便上去打招呼。由此再次證明我依然是個凡人。師兄看到我似乎吃了一驚,只一下便笑嘻嘻的上來拉我的手,這是一種久違的親近,我的心中突然恢復了少有的平靜,暖暖的。
師兄還沒來得及和我說話就被人叫去了,便把我安置在一張桌子旁邊,吩咐小二給我上了一杯上好的茶。師兄的茶水要比我帶出來的香很多,老遠鼻子裡就滿是它的味道,就像師兄曾經做的菜一樣,只是我的鼻子突然變的不爭氣起來,竟衍生出一種厭惡,這種厭惡從鼻子裡開始慢慢流進了心裡,繼而散佈在全身,把我的胃撐的滿滿的。
師兄回頭看了我一眼,臉上洋溢出一種會心的微笑。茶館的生意很好,來往的個人一刻也沒有間斷過,他們或許達官貴人,或許是文人雅士,只要是進的茶館來的,除了樓上樓下的區別外,幾乎每個人都會用同樣的聲調叫道“老闆來壺上好的茶”之後徑直走到自己看到的位子上,靜靜的等待,在小二把茶端上來的那一刻,滿臉都是不知所以的笑。
師父說過茶像禪一樣是種很深奧的東西,它本身不同,對各類參悟它的人不同,個人參悟出來的自然也不同,但是有一點是相同的:禪多半留給不懂的人,茶多半留給不需要的人。師兄的茶館溢滿了茶香,茶香又沖淡了俗世的味道。
於是着俗世就變的不倫不類了,那一張張面孔就變的更加陌生了,像極了迷路在極樂世界中的夜叉,滿眼的歡喜,滿心的不知所措。我始終沒有喝師兄給我上的茶,沒有別的原因,只是覺得我的心在排斥它,而我在順從我的心。
我再一次覺得自己是不能成爲佛祖的,佛祖的心是空的,所以能裝的下一切,我的心事滿的,所以容不了一點。等到師兄忙完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師兄做的最後一件事情是算賬,讓我疑惑的是師兄似乎沒有賺到很多錢,但是看得出師兄是真高興。
我走上前去問道怎麼賺這麼少,師兄笑笑說:不少,不少。我是在不明白這不少是什麼意思。城鎮裡的夜晚也有不一樣的美麗:滿街的燈光與星星相對應,沸騰的人羣總是能製造莫大的歡笑,在某個角落裡直衝雲霄。琵琶曲伴隨着美妙的個人悄悄的滲透到整個夜晚,再鑽進耳朵了,滲到心裡。這是紅塵的快樂,快樂的不知所以,快樂的真真切切。
師兄把我領進茶館後面的一個院子了,我看不清院子裡都有什麼,只是聞到一種淡淡的清香,這種清香讓我一下子激動不已,放佛一瞬間回到寺裡,又一下子出現在大殿後面的草地上,那是我在寺裡的一片淨土,也儲存着我最珍貴的回憶。
除了清香我還能聞到一種淡淡的茶香,很輕很淡,若有若無。這是師父給我的茶,它遠沒有茶館裡的茶香,我卻忍不住想請師兄給我棲一杯。師兄把我領到一個小屋前停下,屋子是用茅草蓋成的,與旁邊的紅磚綠瓦顯得頗有差距。可當看到它的那一刻,我又實實在在的激動了一下,我再一次覺得自己是個凡人,一個最普通的凡人。
師兄打開房門讓我進去,屋內點着一支蠟燭,正堂是一尊佛像,佛像前面是一個茶几,上面放着兩隻茶杯,茶几的兩邊各有一把椅子,椅子的正下面放着兩個蒲團。
師兄走到蒲團邊跪下,對着佛像擺了一拜,站起後示意我去行禮。佛像之於我就像愚人止於智者,我永遠都不明白他在想什麼。等我行完禮後,師兄已經滿上了兩杯茶,依然是那樣的清新,依然是那樣的香甜。
我和師兄坐在椅子上同時舉起茶杯,相對一笑,慢慢品嚐,佛祖在身後靜靜的笑着。師兄問我師父近來還好,衆位師叔伯怎麼樣。我都一一答了,等到問道我爲何出來時便不知該怎樣回答。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出來,也忘了師父交代的原因。
現在我甚至開始疑惑自己該不該出來,我覺得自己能承受的與自己先前所想的完全不一樣,我不知道自己是不適合當和尚,曾在很多個不經意間冒出不回寺裡的想法。我的心正在漸漸的進入魔道,更可怕的是我正慢慢喜歡上這種感覺。
師兄給我講了他離開寺之後的很多事情,那是一段豐富的經歷,也是一,卻還是無法避免一種夾雜在兩者之中的悲傷,這是一個考驗,一個我們給自己的考驗。
師兄給我沏上一壺茶,滿滿的倒了一大杯,茶香逐漸散佈滿屋,這是心的味道,熟悉的清香。師兄問滋味如何,我笑了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師兄也笑了笑說還好有茶這種東西,要不他就不知道該怎樣生活在這個塵世中,茶有好多種,茶香也有好多種,每一種都是獨特的味道,茶沒有罪,只是心上了枷鎖。
我癡癡的看着師兄,努力讓念想回到腦海裡,無奈念想一生隨即消散在無盡的空白中,空白繼續。師兄沒有給我說他離開寺的原因,我也沒有問。
師兄說他很多時候都想不起來自己是誰,以前是,現在也是,他也在一直尋找,他不知道自己找的方向對不對,就像他覺得自己不適合當和尚一樣。
無論如何,他會用有限的生命去努力找到真我。師兄比我更適合當和尚,我有真我,雖然只是自己眼中的真我,很多時候我都不敢承認,沒有什麼人是不用面對問題就可以知道答案的,我們不行,佛祖也不行,可是我們始終是我們,佛祖始終是佛祖。
我和師兄整整說了一夜的話,我的心恢復了意識,又突然萌生出一種想法。我想起了師父講過的茶杯的故事:茶杯只有是空的,纔可以盛茶。我明白師父所講的道理,可是我不明白茶杯裡到底應該有什麼樣的茶纔是最好的呢?也許只有空着的茶杯才能杜絕一切煩惱,簡單的總是衍生出最真的。
衆位師兄弟在師叔伯們的帶領下對我夾道歡迎,這種場景我在半年內見到了很多,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只是心裡的念頭漸漸的沉積下來。師叔伯們滿臉的高興,就像見到了佛祖下凡一樣,衆位師兄弟也很高興,只是眼神中還露出了很多不一樣的東西。
我想起了大殿裡的佛像,突然覺得原來他們纔是最好的。他們歡迎我的原因有兩個,一是我能回來,二是師父給出了預言:我將會是寺裡的主持。我已經半年沒有見到師父,半年的時間裡他蒼老了很多,只是眼神還是那樣清澈,還是那樣存在不一樣的東西,只是此次的不一樣與以前的完全不相同。師叔伯們問了我一些話之後便去準備明天的主持交接儀式。
主持交接時意外的來的很多的人,他們都是爲了見一下師父所預言的接班人到底是什麼樣子。我本來就是我,在師父的預言下,我就突然變得金貴起來,這時一件很深奧的問題,我知道自己將很長時間都不會明白。
寺裡的清晨像以前的一樣:早課的鐘聲敲過之後,一羣小鳥從密林中起飛,一起歌唱,一起嬉戲,太陽努力的跳出雲層,慢慢的一點一點的,突然一下子蹦了出來,陽光便投射到大地,新的一天正是開始。
今天我沒有去做早課,而是在寺裡寺外轉了許多圈,我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多年,我所熟悉的一草一木在那一刻看來卻完全模糊了,起先只是忘記一點點,慢慢的便要回憶起很多,最後就什麼都沒有了,眼前的這座古剎就這樣從我的腦海中消失,與我朝夕相處的寺院,突然就變成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我在後殿的草地上停下,對着那個塔發呆。
我說過這個草地在我的記憶中有着非比尋常的作用,它承載了我的前二十年中最重要的東西。那一刻心裡生出許多的不捨,我看着它閉目回憶,同樣的青草的問道,同樣的心中寧靜,但是我總覺得少了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