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原來是兩個不起眼的東西。驚擾了本神,理應以死謝罪,然本神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暫且饒你二人性命。”
一旁珠露又厲聲喝道:“我們少主宅心仁厚,你們還不快滾。”
她正要起身離開,卻不想轎中的女神又開口說道:“男的先走,女的留下。我看你周身妖氣橫行,若放你下界,難免會危害蒼生,你還是隨本神去崑崙虛去去這一身的妖氣吧。”
“撒謊,本仙子一身正氣,仙氣繚繞,怎會有妖氣。看你剛纔看我的眼神,充滿妒忌,分明是將我誤認成曾經的情敵想欲加報復罷了。”
“稟女神,小仙自由凡胎飛昇以來,一直在玉山修行,並未與妖界有任何瓜葛,請女神明察。”
轎子裡的女神輕翹脣角,笑道:“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長了一張不該長的臉。”
果不其然!
她本來是要反抗的,奈何修爲太低,連一旁的珠露她都打不過,只得忍氣吞聲被他們擄至崑崙虛。一路上暗自思忖:“打肯定是打不過了,還是要尋個機會,三十六計,跑爲上計。”
到底還是她年少單純,低估了崑崙虛。這本是仙界聖地,再加上天帝時不時要來這裡小住若干天,因此崑崙虛的保護措施做得異常到位—想進去,難,很難;想出來,難,更難。
後來她才知道,將她抓來的那位女神乃是東荒府君的大女兒—月瑤少主。
東荒府君是上古神邸,生的女兒自然承的是神位。不過據說這位少主自幼體弱多病,受不住天雷地火劫,因此十幾萬歲了,依然只是個神位。雖說這事天上地下早已成爲八卦,不過人家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帝尊對她的態度。據說這位少主自幼仰慕帝尊,等年紀稍長,情竇初開時便已立下誓言,說非帝尊不嫁。奈何這世間,能讓帝尊動情之人,唯有太虛宮裡的那位殿下。因此她便一直視那位殿下爲肉中刺眼中釘,但雖內心激憤怨恨,卻又不能把她怎樣。天上地下不管哪位神仙,都惹不得她,只因她雖身爲上神,身份尊貴,卻是個很不講理的上神。後來有一天,終於遂了她的願,鸞凰不自量力,接了妖尊的戰帖單槍匹馬去應戰,終於灰飛煙滅,死了。這下可激動壞了她,於是和父君商量,由父君出面薦她來守鸞凰在崑崙虛的府邸—山海宮,以便能接近帝尊。東荒府君用的理由是:“小女自幼便仰慕殿下,今聞殿下不幸身歸混沌,傷心不已。帝尊若能允得小女替帝尊守護殿下故居,小神父女二人定當感激涕零,小女也當結草銜環報答帝尊的不棄之恩。”楚離不好搏老府君的面子,畢竟他爲平定八荒立下過汗馬功勞。只給跪在一旁的月瑤丟下一句“不要試圖去碰她殿裡的任何東西,你應該聽說過我的脾性”後離開了。於是,月瑤成功入駐玉女宮。
三百多年裡,夕霧始終沒有找到機會逃離崑崙虛,她被玉女宮的一衆仙子仙娥盯的甚緊,除了湘竹林和玉女宮,她最多也就能偷跑到玉女宮前面的忘川池畔看看那一池燦若煙霞紅似烈火的彼岸花。除了青羽她沒別的朋友,因爲大家不敢和她來往,怕得罪月瑤少主。但她從不氣餒,哪怕沒有一絲希望,她也要創造希望。
夕霧趴在桌子上看眼前明滅不定的油燈,心中五味陳雜。“做了三百多年的出氣筒,到現在都不知道我是誰的替身。不曉得是誰得罪了這妒婦,卻拉我來墊背,倒黴倒黴!”
她眯着眼去看倒在地上的藥櫥,眼風掃過之處模模糊糊看到原本藥櫥擋住的牆上有塊凸起。跳過去仔細一看。“咦,還真凸出來一塊。”用手背去摸,用力重了點,凸起竟被她按到了牆裡。她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突然就出現在眼前的一扇石門。
“傳說中這般隱秘又是石門的,裡面定會有條幽深通道,通往一間幽暗密室,進去點燈一看,裡面不是寶藏就是秘笈。”夕霧盤算着:“如若發了財,就去賄賂九重天各路神仙,以後仙路必定平坦;或者有幸能得到一本修仙秘笈,那麼跳出這牢坑指日可待。縱觀全局,此險值得一冒!”
她屏氣凝神推開石門,冷不防被裡面的強光刺痛雙眼。卻原來通道頂方綴滿鴿子蛋般大小的夜明珠,洞壁白玉砌成,蜿蜿蜒蜒,不知通往何方。她小心翼翼鑽進玉道,心跳聲一路追隨不捨不棄。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通道盡頭出現了一面紫檀木雕花大門。她輕手輕腳推開門,終被眼前景象驚呆。
果是一間書房。
在門口稍作躊躇,終於說服自己:只是進去借本修仙秘笈,借本秘笈而已。
站在房間中央,放眼望去,周圍密密麻麻全是書;書桌上放着文房四寶、上等宣紙、一塊雕有鸞鳥的鎮紙......她一驚:“這不會是月瑤少主的書房罷!萬一被發現,我豈不是要死無全屍了?”
她動作迅速,眼力極好,一排排看下來倒也沒費多少時間。從上到下,從左到右,一本本找過去,竟沒找到半本跟修仙有關的書。重新掃視一遍書房,不經意間看到牀下臥榻之上的一把團扇,上面似是畫了個美人,着藕荷色衣裙站在山水間。這團扇,正是她喜歡的樣式。好奇心頓起,正要走過去細看,不想剛到塌邊,卻聽身後一聲厲喝,將她驚出一身冷汗。
身後一個聲音問道:“你家主子沒告訴過你,這裡不許任何人來嗎?”是個男聲,語氣極冷。只此一聲,她便像是掉入冰窖般,連五臟六腑都覺有冷風吹過。
又是一個男聲厲聲說道:“還不快退下,等着帝尊罰你嗎。”
她靈臺瞬間清明,恢復機靈,低着頭轉身就跑。剛纔這聲的主人,分明是青羽。
“等等—”楚離叫住往外跑的夕霧,沉吟半晌,才說道:“你擡起臉來。”
一旁的青羽有些着急,叫聲:“帝尊~~”卻被楚離伸手打斷,一向乾淨利落的動作,此刻竟有些遲鈍。
此刻雖不知帝尊會如何懲罰自己,但夕霧一向大膽,擡起臉硬着頭皮轉過身,眼睛始終盯着自己的鞋。
時間像是停止般讓她心慌,她分明感覺到帝尊在看她。很久很久,久到她的雙腿開始發酸,才隱隱聽到一聲嘆息。她有些懵。
依舊是冰冷的語氣:“你把南華真經抄三百遍。以後不該來的地方不要來。”
跟着一本經書飛過來,慌忙中夕霧伸手去接,卻不想碰到傷口,她沒壓住,“啊~~”的叫出了聲。自知失言,道聲“多謝帝尊不殺之恩”捂着嘴抱着南華真經跑了出去。
房裡楚離對青羽說道:“她方纔說多謝我的不殺之恩,開口便是打啊殺的,看來她在崑崙虛的日子並不好過。”說着從虛空中取出一隻碧色瓷瓶,“你把這燙傷藥拿去罷!”
驚魂未定的她一口氣跑出十里,這纔敢停下腳步抱着一棵梧桐喘息。“都說世間帝尊最俊朗,夕霧啊夕霧,剛纔這麼好的機會,你怎能放過呢?竟未偷看一眼......”心中悔恨不已,抱着樹幹做撞樹狀。
“怎麼,去了不該去的地方知道後悔啦?想以死謝罪嗎?”青羽在身後笑問。
夕霧轉過身,捂着額頭道:“剛撞樹撞的太投入,不成想仙官您來啦!啊,要不一起啊?”
青羽拿起她的手,將瓷瓶裡的藥倒出些來替她敷上,再將瓷瓶遞給她,說道:“這瓶藥可是很珍貴,你要好好珍惜。還有南華真經,抄的時候切記要仔細研讀。”
夕霧捧着這兩件寶貝回湘竹林,突然想起冷月堂被珠露設了結界進不去。斟酌再三後,覺得非常要必要冒險再回書房。撿起一片梧桐葉擋住臉鑽進旁邊的花叢,輕手輕腳的沿原路返回。走到殿門口,擡頭看殿門匾額上的字,剛纔跑太急忘看了。紅色匾額上書着三個金色大字—“山海宮”。夕霧不可置信的睜大雙眼:“冷月堂和山海宮的......關係,竟如此曖昧?”她一邊震驚一邊鑽進殿門,一路潛伏至書房的窗戶底下,確認裡面的人已經離開後,輕推窗戶翻身入內。卻發現自己之前進來的那扇門竟然沒有了。
她一腳踢到牆上,差點把腳趾踢斷,牆卻紋絲不動。用仙法去看,也沒有。她想不通原因,撲到臥榻上去找先前那把扇子。扇子裡的美人她總覺得眼熟。不料扇子也沒了。她坐在臥榻上一臉茫然:“帝尊啊帝尊,您不會算到我會回來罷,怎麼把什麼都收拾乾淨了。一點都不大氣!”
卻不想正在茫然間聽到有腳步聲從外面傳來,她緊張的大氣不敢出,一時間竟不知道藏哪裡。從窗外跳出去?來不及了。看一眼身下的臥榻,只得一個翻滾滾之臥榻之下藏身。“吱呀”,門應聲而開,她從臥榻之下看出去,一襲紅色衣裙,身材窈窕,桃眼鵝腮,髮髻之上一隻牡丹嬌豔欲滴。
夕霧心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