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起航一聽是太子來了, 一拉幕煙緊着腳往門口趕。只見太子楚琰穿一件明黃色華服,挺着脖頸,對周圍一切視若無睹, 直往營中走。身後跟着兩行身穿戰甲手握佩劍的侍衛。
雲起航對幕煙使眼色讓她快點離開, 自己跟在侍衛身後往營中走。楚琰走到軍營中間的空地上, 突然停下腳步, 環顧一眼四周, 這才轉身尋到雲起航的身影,目空一切的看着天邊悠悠浮雲,問雲起航:“雲起航, 這裡可有一個姓幕的小侍衛?”
雲起航一聽是找幕侍衛,心裡不由得緊了緊:太子怎麼知道幕侍衛?又爲什麼找他?殿下剛好不在, 萬一他要對殿下的人下手, 誰能攔得住......正思慮自己該怎麼回話, 就聽到楚琰厲聲喝道:“一個小小侍衛竟然敢不回我的話,怎麼, 這也是你家殿下教你的?”
幕煙在營帳後面聽得這話,從營帳後走出來,對楚琰一揖,道:“我就是姓幕的,不知太子找我所謂何事?”
楚琰斜睨着眼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一番, 笑道:“果然有些姿色, 怪不得楚離將你藏在他這軍營裡。”說着對兩邊侍衛道:“還不請幕侍衛進宮。”
幕煙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但眼前這情形, 知道楚琰定是存了心要將自己帶進皇宮。楚離玄桑司幽晤他們都不在, 爲了不給楚離留什麼藉口在楚琰手裡,她想還是先跟他去皇宮, 走一步看一步。走時給雲起航使眼色,讓他快去找楚離他們。雲起航等到他們出了大營,加快步伐跑到馬廄裡牽了馬,沿小路直奔楚離他們所在的地方。
侍衛們將幕煙推進早就備好的轎子,一聲令下便跟着楚琰回了皇宮。幕煙從轎中掀簾看去,轎子周圍被侍衛圍得水泄不通。她在心裡冷笑一聲,楚琰這是怕自己半路跑啦!
大約走了一個多時辰,像是到了皇宮宮門口。硃紅色的宮門很是氣派,門口兩邊皆站滿了身着黃色戰甲的侍衛,威嚴非常。幕煙心道:這皇城還挺有氣勢嘛!沿着大理石宮道蜿蜿蜒蜒走過七八層琉璃宮殿,繞過五六座紅瓦黃牆的內宮,最後他們停在一座叫做“鳳儀宮”的宮門前。這鳳儀宮宮內牆外種滿鬱鬱蔥蔥的竹子,放眼望去儼然一片天然竹林,卻又比天然竹林更加富貴豪華,因爲竹林中置着十幾座明黃的宮殿,鎏金銅瓦,飛檐斗拱。幕煙看着這般富麗堂皇的鳳儀宮,搖搖頭:還真是奢侈,不曉得這裡住的是誰?估計是皇后什麼的吧。
正環顧四周間,就見太子整理整理衣衫,快步進入了正前方的一間主殿,幕煙擡頭看去,殿門匾額上書着“鳳來閣”。
不一會功夫,有兩個身着藍色宮衣的宮女從殿裡走出來,對幕煙身旁的侍衛點點頭,侍衛向後退了一步,宮女走至幕煙面前,嬌聲問道:“這位就是幕侍衛吧,娘娘在裡面喚你,你跟我們來吧!”
幕煙心裡咯噔一下:哪個娘娘?哪個娘娘會認得我?
幕煙跟着宮女踏上大理石臺階,走進鳳來閣。有淡淡檀香在殿中繚繞。幕煙擡眼望去,寬闊宏大的殿閣內,雲頂爲樑,水晶飾壁,白玉臺階上方,自雲頂垂下一排金珠簾,簾前宮女太監簇擁,簾後珠光寶氣隱隱閃耀。卻唯獨不見楚琰。
一旁宮女見幕煙站着不動,斥道:“還不快拜見皇后娘娘!”
幕煙看着簾後,心下了然:喔。原來是皇后娘娘!想必是楚離在凡間的母親,是該行禮的!還要按凡間禮數來行呢!
於是她委身跪下,低頭尊了聲“皇后娘娘”!
簾後有溫婉女聲吟吟傳來:“走上前來讓本宮好好瞧!”
幕煙只得起身,走至階前,擡起臉看着簾子後面。簾旁一胖太監弓着腰伸手拉開簾子。皇后身着金黃色鳳袍,髮髻高聳,彆着精緻的金鳳釵,臉頰瑩白細緻,指尖如削蔥,一點不像四十歲上下的人。
垂下眼簾來看幕煙,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許久,才低聲笑道:“這般楚楚動人的女孩子,將這身男子衣服竟穿出如此清秀模樣。看着就惹人疼愛呢。”接着吩咐左右:“給幕姑娘賜坐。”
很快就有宮女搬來做工精緻的檀木圓凳,幕煙道了謝,坐下。皇后用溫婉的眼神看着她,像是一個爲兒子選小媳婦的普通母親。幕煙頓覺不好意思起來,垂下眼眸,露出笑來。
皇后柔聲說道:“這纔像個女孩子嘛。一會讓彩霞珠珠給你換身女孩子的衣服。”接着側目對一旁喚作珠珠的宮女說道:“把我那支金色芙蓉花苞釵給慕姑娘別上。”
珠珠委身說道:“是,皇后娘娘。”
幕煙站在一人高的銅鏡前,看着鏡中緋色華服,發別金釵,杏眼桃腮,淺笑間能讓珠玉失色的少女,問自己:這般華麗的女子竟是我嗎?
珠珠將她裝扮完畢,復又領着往鳳來閣皇后出來。在九曲迴廊上碰到太子,珠珠委身行禮,幕煙也跟着行了禮。正要繼續向前走時,楚琰叫住她,用滿含興趣的眼神將她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幕煙低着頭在心裡罵道:楚離如此清高的一人,竟會有這樣好色的哥哥,嘖嘖......
楚琰將她打量完畢,露出一個神秘的笑,轉身走了。幕煙看着楚琰走遠了的身影,不知爲何,心中竟突然不安起來,還無緣無故有些思念楚離。
珠珠將她從走神中喚醒,她復又和珠珠往皇后出來。皇后看到她進門來,眼前一亮,柔聲笑道:“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這句詩用在你身上真是在貼切不過了呢。慕姑娘,真是長了一副好姿色呢,連我都忍不住被慕姑娘吸引了眼光呢!”
幕煙陪笑道:“娘娘過獎呢!小女子只是被娘娘宮裡的華服和金飾裝扮,纔會這般珠光寶氣呢!”
皇后露出一臉的慈愛來,笑道:“這小嘴,還真會哄人開心呢!我這裡啊,一天也沒個像你這般心靈最巧的人陪我說說話話,今好不容易你來了,我看今你就不要回軍營了,就在這裡陪我說會話吧!”
幕煙聽皇后要將自己留在這裡,又想起楚琰剛纔看她的眼神,總覺得留在這裡不妥。於是賠笑回皇后:“軍營裡事務多,很多公文都是我在替出玄將軍整理,我怕一旦玄將軍用氣公文來找不到,會耽擱軍事呢!”她心想,說到軍營大事,皇后身爲一國之母,應該不好再留自己了吧。
誰知皇后立刻用疼憐惜的眼神看她,道:“你一個女孩子家,應當錦衣玉食,享受閨房之樂,怎得跑去軍營如此艱苦的地方呢!我派人給玄將軍帶口諭去,讓他準你一天假!再說了,楚離向來最孝順,你在本宮身邊陪着本宮,他心裡自然也是高興的呢,你說是不是啊?”
幕煙一聽楚離的名字,這正是她的軟肋,只得在心底無奈的嘆口氣:算啦,就算刀山火海,我也認了,就當替他盡孝罷!
於是笑回道:“那小女就遵命了,還請皇后娘娘千萬不要嫌棄小女最笨煩人。”
整整一天,她陪着皇后聊天下棋逛後花園,伺候皇后用膳,到掌燈時分,皇后才命人爲她準備了房間,叫人帶她下去休息,道累了一天,要她好好休息。
她換了華服,取下金釵,將一頭秀髮垂下,淨了面、手,躺進金色羅衾。身下是雲錦抱香榻,頭頂是鮫綃寶羅帳。幕煙翻個身,看着從窗中灑到地上的月光,將這般奢靡的寢殿隴上了一層冰冷的光暈。她手裡握緊貼身帶着的小匕首,閉上眼,告訴自己,忍耐忍耐,明早就可以回軍營啦!
正當睏意襲來,將睡未睡之時,卻聽到窗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睜開雙眼,迅速掀被,同時翻過反握在手中的匕首。正要翻身下牀,就見窗戶被撞開,一個白色身影電光火石間飛到自己身前,單腿跪在牀沿上,一手架住她刺出的匕首,一手捂住她的嘴。
她不可思議的睜大雙眼,看到楚離用滿含深情的眼神看自己,對她搖搖頭,低聲說道:“快上牀!”
她不知發生了何事,只是很聽話的翻身躺到牀上。楚離一掀被子,翻身躺到裡側,一拉被子,蓋在她身上的同時,也將自己蓋在了被子裡。牀雖說很大,但幕煙躺的時候正好躺進了牀中間,這麼一來,楚離一躺,真好貼到她身上。幕煙像是渾身僵住一般,心裡知道自己應該往窗外挪挪,可身體就是不聽使喚。楚離將嘴脣貼近她的耳畔,低聲說道:“你先轉過身去,等會有人進來查看,你不要起牀。餘下的我會慢慢解釋。”
她聽楚離要她轉身,便像木頭般轉過身,睜眼看着籠了月光的房門。果然,就聽到一陣腳步聲,接着就聽有人在門外說道:“對不起了,慕姑娘!”話音剛落,就見楚琰推門而入。幕煙一驚,將被子往上一拉,正好罩住身後的楚離。接着一把扯過羅帳堵住自己的身子,怒問:“你身爲太子竟隨隨便便闖進女子寢殿是爲何故?”
楚琰將房子角角落落掃視一圈,便用陰陰的眼神看着她身上的被子,道聲“打擾姑娘了”便轉身出門,順手將門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