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命格簿

幕煙飛了差不多半個時辰, 覺得智鳶應該看不到自己了才落在一處鉛雲上,尋找九重天所在的方向。確定方向後,她毫不猶豫的起身飛往九重天。在天上來回兜了三圈後才終於隱隱約約看到祥雲普照下的南天門。

高不見頂的四根華表, 分立兩邊, 威儀非常。中間萬道金光, 瑞氣千條, 南天門乃琉璃造就, 寶玉妝成。華表兩邊各站數十員天兵天將,均着白色戰甲,莊嚴肅穆。

幕煙理了理耳邊碎髮, 整整被風吹亂的衣衫,免得他們以爲自己是打劫的。將臉埋到胸前後才往大門走去。不過才走了不到五步, 就被守門天將堵住, 厲聲喝道:“來者何人, 爲何不報名便擅自進出南天門?”

幕煙略一盤算,依舊埋着臉, 笑道:“小仙來自崑崙虛,是來找青羽仙官的。”有青羽這張通行證在手,不用白不用。

天將一聽是崑崙虛來的,又是來找青羽仙官,趕緊讓出道來, 客氣的請暮煙進門。

幕煙道了謝, 不緊不慢的進門, 心想, 還好有青羽這張牌。進門一看, 彎彎曲曲數不盡的大道幽徑,重重疊疊看不到頭的亭臺樓閣。她一下子傻了眼, 愣在那裡,在心底吶喊:天吶,到底哪條路纔是通往我要去的地方啊?

正躊躇間,左邊一條小徑上走來一位男子。因爲畢竟來這裡不是幹正當的事,所以她覺得最好還是不要和任何打照面的好。於是趕緊將頭垂下。誰知這人偏還是個好事者,看到幕煙在那裡躊躇不前,便走過來問道:“仙友可是第一次來天宮?不知仙友要去哪裡?”

幕煙心道:開玩笑,我要去哪裡能跟你說嗎。於是她細着嗓子笑道:“哈,哈哈,哈,我只是一時拿不準要去哪裡。路都認得,都認得。”

“好事者”捋着長鬚,笑道;“哈哈哈,那仙友不妨往在下府邸走一遭,在下有一籃上好果品正愁無人品評。”

幕煙心想:反正我對這天宮人生地不熟,亂跑亂撞要是撞上青羽麻煩就大了,還不如先跟着他,在伺機打聽那地方的所在。

於是一拱手,笑容可掬的對好事者說道:“蒙仙友擡舉,小仙這廂就不客氣了。”

好事者見幕煙欣然答應,便滿面春風的引着幕煙一路往他府邸走去。一路上盡是白雲悠悠,仙鶴成羣,殿閣林立,金碧輝煌。幕煙跟着好事者走在一條漢白玉鋪就的路上,路旁仙氣繚繞,紫氣蒸騰。

幕煙在心裡盤算:得想個辦法打聽那地方,然後脫身。賄賂罷,她身無分文;美人計罷,她現在是男子打扮,不可暴露女子身份;打罷,動靜太大,驚動其他人就糟糕了......左想右想,覺得還是簡單、粗暴來的最好些。

長鬍子好事者正滿面春風笑的花枝亂顫般在幕煙前面引路。幕煙抱歉的搖搖頭,確定周遭無人後,瞅準機會一個手刀劈下去,好事者帶着滿面春風幽幽倒下去。幕煙一把托住他,將他拖至路旁花叢中。穩住心神,將元神從身體裡分出,一閃,已進了好事者的仙魄裡。

翻來覆去,從他存在仙魄中密密麻麻的各種美食記憶裡,終於翻出了她要找的記憶。幕煙帶着一臉興奮閃出好事者仙魄。將腳下厚厚的落花抱了兩抱灑在好事者身上,看着他定格在他臉上的笑,抱歉的說道:“實在對不起,冒犯了尊駕。剛纔去了尊駕仙魄,看到尊駕對吃似是超乎尋常的喜愛。願尊駕一直這般,做個無憂無路的吃貨!”

她沿着好事者記憶中的路直奔目的地。七繞八拐走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終於看到一座飛檐斗拱、盤龍畫柱的殿閣。殿閣檐下一紅色匾額,上書“司命閣”。

幕煙停下腳步四下看看,確定無人,才一閃身往司命閣直奔而去。奔到一半,被突然冒出的一個軟綿綿的東西撞的後退了幾步,定睛看時,唔,原來是個小仙子。着一身絳紫色衣裙,正睜着水靈靈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嘴巴張的老大,擡一隻手,指着自己,那驚訝激動的神情讓幕煙膽顫心驚。

她毫不猶豫手起刀落,趁小仙子正處在激動不能自已的瞬間一掌劈了下去。看着小仙子倒地卻依舊長得大大的嘴巴,又萬分抱歉的搖搖頭,直奔司命閣。

推開硃紅色的閣門。裡面一排排整整齊齊擺着看不到頭的硃紅色木架,木架上一排排整整齊齊擺放着天上地下神界、人界、妖界所有人的命格簿。

幕煙大概掃一眼書架,發現總共分爲三個區:神界區,人界區和妖界區。她不假思索直奔神界區。根據仙階仙品由高到低排放的順序一本本找過去,終於從密密麻麻的簿子中找到了玄桑的。

拿起厚厚的簿子,她擡起來的手略有遲疑。

偷看命格簿是要遭劫的!

不過她遲疑的不是這個,而是從道德上來說,她不應該偷看別人的命格。但是不看玄桑的命格,三千塵世,她何時才能找到玄桑?她不是那種願意白白浪費光陰的人。

走時智鳶只給了他玄桑的畫像,並未告訴她玄桑在凡間哪一處歷劫。她曉得以智鳶的性子,斷然不會用仙術來查探玄桑所在。所以她纔出此下策,跑來司命閣偷看玄桑的命格簿。

不過她忍住好奇,大略翻看了玄桑去凡間歷劫這幾頁。得知他正好在這個時間會在凡界某一處某一地歷劫。她迅速合上命格簿,心道:“這就夠了,只要知道他所在的地方,接下來的工作會簡短很多!”

將命格簿放回原處,正要轉身離開,一個很不好的念頭突然一閃而過。她毫不猶豫奔至放散仙命格簿的那個架子。從下到上一本本找過去,驚訝的發現,怎麼沒有自己的命格簿!她太好奇了,又沿着木架一排排找過去。

幾盞茶的功夫過去,她找遍所有架子竟真的沒找到自己的命格簿。但是經過最前面一排書架時,她忍不住停下來,目光掃過第一排,看到那裡只放了兩本簿子。她伸手去取左邊那本,簿子上赫然寫着“楚離”兩字。心一緊,她迅速將簿子放回原地。但轉手又拿了起來,腦子裡有人跟她說:就看一眼,就看你要去凡界這段日子他在作甚麼,就一眼,就一眼。

她將心一橫,指尖略有些抖,翻開中間幾頁,找到要找的一頁。當黑色筆墨滿入眼瞼時,她的呼吸立刻窒了窒。上面說某一年某一月,楚離自行選擇去凡界某一處,化身這一國二皇子,歷練一世,以解未解之心解。

上面說的某一年某一月,正是二十天前;某一地,正是玄桑所在的地方。

她將簿子放回原處,心中如打翻調味瓶,五味陳雜,心情沉重。恍恍惚惚看到旁邊還有一本簿子,她伸手取下,一看是鸞凰的簿子,好奇心瞬間又上來。

正要伸手去翻,突然聽到門口有腳步聲。她迅速將簿子放回原處,一閃身已閃進架子後面。

腳步聲很急,一轉眼門已被推開,奔進兩個人影來。幕煙定睛去看,其中一個正是在殿閣門口被自己一個手刀劈過去的紫衣小仙子,而另一個,正是一月不見的青羽仙官。

她心下暗想,這小仙子不會認得我罷,不然怎麼把青羽找來了。

正想間,就見青羽一臉急切的左看右看。一旁的紫衣小子一臉疑惑卻難掩眼中的興奮,對青羽說道:“我明明看到殿下朝着司命閣方向來了,怎麼會不在呢?是不是殿下在外面呢,根本沒進來。”

青羽眉頭緊鎖,勸小仙子:“絳紫,殿下早已經不在了,你思她心切我也知道。可是你不該這麼折磨自己,殿下不在了,你還要好好活下去啊!”

一旁叫醬紫的小仙子急的直跺腳:“可是我真的看到她了嘛,真的看到了,你爲什麼就不相信我呢?”

青羽眼神一動,看着眼前架子稍一沉思,便對絳紫說道:“今天這事你不要跟其他人說,記住了!”

絳紫乖乖點頭,青羽又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架子,帶着醬紫出去了。

幕煙看着慢慢關上的閣門長吁一口氣,看樣子青羽猜到是她來了,哪怕全世界都將自己當鸞凰看,青羽也不會認錯。

出門前,她越想越覺得找不到自己命格簿這事太不可思議。老天爺怎麼會漏寫誰的命格,這是絕不可能的事!那她的命格簿呢?被偷了?絕不可能,命格簿是帶不出這裡的;丟了?也不可能,就是丟也不會丟出這裡啊;那麼難道,現在的她不是正真的她,現在的她,其實是另一個人?想到這裡,她忍不住笑了,這太荒謬啦!

出得司命閣,她沿記憶中的路趕往南天門,路過好事者躺的花叢,順便去看一眼,好事者已經離開,他躺過的地方有一個用花瓣壘起的小花堆,像一座墳墓。幕煙心想,這位從此怕是將隨意信任陌生人的心給埋葬了。

出得南天門,她騰起祥雲往凡界飛去。雖說自從知道楚離也在那一處後一萬個不想去凡界,但爲了智鳶,她不得不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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