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夢了?”是風華君先開口。
九葉罌像是還沒有完全從夢中清醒過來,閉着眼睛有膽子一直抓着風華君的手不放,像撒嬌一樣點點頭。
她這麼抓得舒服睡得舒服,卻是叫風華君的姿勢着實不太舒服。
風華君本是來瞧瞧她體內的屍氣還殘留多少,遂不知他纔剛剛靠近她一瞬便被她飛快的抓了手,還死抓着不放,口中亦是喊着他的名字。
風華君自然是不知道九葉罌究竟做了個什麼樣的夢,只是自己出現在了她的夢中這一點,着實是讓他很爲難。
不過,他已然將這份爲難的神情和語氣隱藏起來,沒有露出一點馬腳可供他人去抓。
加之現下九葉罌還睡着沒有完全醒過來,就更是察覺不到他這細微的變化了。
“好好睡覺,我先走了。”風華君對着一個睡得半生半熟的人還有耐心說話,一邊說着一邊去抽自己的手,但卻是被九葉罌抓的老緊。
彷彿是她不願意讓他走一樣。風華君用力抽離一分,九葉罌便再加倍的抓回來,如此一來一往,已然叫風華君原本站得筆直的身子稍稍歪向她那側,看上去就是很不舒服的站姿。
“不要,不要走……”她的話語懇切,倒是讓人聽不出這究竟是在說夢話還是認真的感情。
風華君沒有再抽手,將視線轉到她面上,一如既往將自己所有的神色都隱藏起來。
對於風華君來說,這當真是一副再熟悉不過的面孔了。
從出生開始他就生活在十二空山處,見到的第一個女子不是他阿孃而是同門的第二令,只是他一直都將那第二令當成是同門罷了,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要說真正開始將一個人當成女子來看待,那便是在遇見了她之後,在遇見曾經的第九令之後,纔算是風華君遇見的第一個女子。
一直瞧着她微微蹙眉的神情,風華君的神情亦是跟着不自覺的憂鬱一分。
最後竟是在她牀榻邊上坐了下來。
沒有他力度的拉扯,九葉罌睡得也安穩了不少。
也不知她在夢裡夢見了什麼好事,面上的神色漸漸開始明朗起來,帶上她那天真的笑意,很是好看。
“夢見什麼了?”風華君下意識這麼問她。而在問出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一句多麼不受控制的話,想要起身離開卻被她的回答給頓住了動作。
九葉罌很乖,他問她便答:“看見我喜歡的人了……”說着,她面上便又泛出了再天真美好不過的笑意。
“喜歡的人……”風華君又是下意識的重複一遍她話語之中的後頭幾個字。
九葉罌抓着他一直不放,風華君便也默許了她這種行徑,脣齒微啓似乎是要同她說些什麼,卻最終還是欲言又止。
但,九葉罌卻迷迷糊糊的開口:“吶,你有喜歡的人嘛?”
問完這個問題她似乎是覺得不大對勁,遂又立馬再補上一句:“對了,我認識你麼?你怎麼會出現在我夢裡跟我說話?”
風華君聞言卻是不由自主的輕笑一聲,終於露出了那種發自內心的笑意。
他一向知道九葉罌從來都不是什麼狠惡之人,卻見到的是一向都瀟灑來去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顧的九葉罌,如今這麼小孩子氣的九葉罌,倒是個新鮮模樣。
風華君似乎是來了興頭,很是耐心回答她,道:“你希望我是什麼人?”
他這麼一說反倒是尚在夢境之中的她笑了,似乎握着他的手也稍稍一鬆,最後回答道:“我希望你是誰又有什麼用……那個人纔不會在我做夢的時候守在我身邊,也不會這麼有耐心跟我說話……”
“你在說誰?”風華君確實是有那麼幾分好奇。
如今九葉罌的話句句聽上去都是那麼真摯,好似現在她說的話纔是可以相信的真話一般。
她很認真,他亦是認真了,想要知道她口中的“他”到底是誰。
可在風華君問完這句話之後,九葉罌那處便沒了迴音,她沉沉的睡了過去。
睡夢中,她和她所喜歡的風華君的故事還在延續。
也好似只有在睡夢中她才能看到從前與風華君那樣無憂無慮的時光。
鬧他,吵他,煩他,纏他,可她就是這麼喜歡他,這是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再給改變的事情了。
夢裡面的她還是以前那個她,或許夢裡面的風華君就正是如今的這個風華君……可,她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她,一切又怎麼會有辦法回到從前的時光?
只有夢,纔是她堅持喜歡那個人的唯一動力。
也只有夢,才能讓她拿一路走來早就已經疲憊不堪的心靈得到一絲慰藉。
所以,她總是喜歡將自己放縱沉溺在那個有他的夢境之中。一次又一次,只是因爲很喜歡他。
九葉罌那處再沒有聲音傳出,而風華君亦是等到她睡得很沉之後才輕輕抽了手。
爲她渡去靈力來淨化尚存留在她身體裡的剩餘屍氣,在這之後他又在她身側坐了很久。
他也不曉得爲何今晚他要來查看她體內的屍氣,卻是曉得自己爲何不願意將手抽走,曉得自己爲何願意在這一分這一秒,守在這裡,只是多看她幾眼。
出神一刻,下一瞬一個黑影閃過門前,風華君眸中一緊立即追了上去。
翌日。
九葉罌起了個大早,依稀記得昨晚自己做的夢,也記得有個人在自己身邊同自己說了好些話,更是記得她死命抓着那個人不放,但至於那個人是誰,她就不曉得了。
鑑於昨兒個她與風華君之間有點小小的不愉快,今日她倒是學了個乖,待在屋裡哪都不去了。吃吃點心,看看外面的風景,時間磨得也是很快的。
這麼過了半日,她也算是明白了爲何風華君會喜歡清淨了。真這麼清淨起來,這日子過着還是十分舒坦的。
但,她心中自然是明白縱使能享得了一時的清淨,最近也不可能有好日子過的。
三位家主共墳的事情還沒有查出來,還有孟菩提身上帶着的那份邪音之氣也還沒有完全查出來,事情都放着,但總有一天需要去解決的。
這麼想一想,她嗑瓜子的心情頓時少了不少。
然後便聽見柳出藍想丟了魂一樣跑進來。
“九姐姐九姐姐,九姐姐!”奪門而進,聲勢也不小。
九葉罌看慣了她這出藍弟弟的性子,自然是曉得他是那種很會一驚一乍的人,所以對此根本就不吃驚了。
柳出藍進來見九葉罌還在悠閒的嗑瓜子便急了,一把奪過她的瓜子,引得坐着的九葉罌仰首瞧他。
她開口:“幹什麼幹什麼,又有什麼壞事了?”
柳出藍一臉被她說中的樣子,趕緊從懷裡掏出一封簡短書信,抖着書信說:“九姐姐你快看看吧,風華君不見了!”
什麼!
九葉罌一聽當即站起來,一把奪過書信,可那書信上只寫着:淙山蘭氏會。
“什麼意思?”九葉罌現在才急了,“這是什麼意思?”
風華君從來都不是連招呼都不打就離開的人,爲何此番卻只留書一張便走了?
柳出藍苦樣:“早上我去找風華君說無極的事,但敲了半響的門都無人應,我就進去了。風華君不在屋裡,牀榻也整整齊齊像是根本就沒有動過,這封信就擺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