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天空就此刻炸開一束光亮,這個時候天色有些昏暗,這束火光沖天而起,四處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當然,他們雖然不知道這是在招集些什麼,這火花一出,當下有人臉色微微一變,這可是緊急信號,是從樓惜若的手中發出的。
“叮叮……”
預料中沒有發生,這兩人依舊好好地站在他們的對面,只是腳下已然踏着一促而發的羽箭。
身上的衣物雖然被劃破多處,可他們身上除了李逸那一身毒滲得快一些外,也只有皮肉傷。
這般無聲無息地躲過如此雨箭,當下,納蘭蕭與上官辰歡的臉色也不由得變了變。李逸緊握着她的手,不給樓惜若離開他半步之遙。
這只是一拔箭雨,他們不能耗費得太多,就算他們的人趕到了,在這千軍萬馬之中也是寸步難行。
“叮!”
樓惜若一個錯步開來,夾着腳傳來箭與箭相擦傳來的聲音,那從一開始就十分冷淡的眼終於是緩緩收縮了起來。
“李逸,現在由不得我們了,想要出這裡,就必須要提刀殺人。”
幾乎是樓惜若的話剛落,李逸便鬆開了早已經麻木的手,身體在漸漸失去了知覺,剛剛大動內勁,又猛然推動了體內的毒發生長。
樓惜若素手一揚,腳下一動,那落在地面上的沾了毒的箭被她緊緊握在手中,眼神陡然暴嗜,散着無邊的殺氣。
這樣的樓惜若是他們所最熟悉的,這樣的氣息,這樣的眼神,已經不再把他們放在眼裡,這便註定了他們受死的準備。
樓惜若都有怕動作了,他們更是不能輕易放過他們,不管以前如何,在樓惜若的面前,已經被這一刻給打破了。
身形一偏過,與李逸背對背立着,那嗜殺冷酷的眼神直直地看着他們那方。
聲音幽遠而陰冷:“既然敢與我撕了臉皮,你們也早就做好了準備。”
這是樓惜若第一句與他們開口說出的話,聲音依舊如此冰冷無情,與曾經的樓惜若沒有變過一絲一毫,那張臉雖美,卻如罌粟般毒。
而他們,現在已經碰了這罌粟,就該去承受這罌粟的毒。
樓惜若下手無情,縱然前邊的情義再如何重,他們傷李逸至此,現在收手,恐怕也不得安生。
把劍指向樓惜若,也等於是指向了李逸。
他們非常的清楚李逸這個人,只要將所有的危險都放到樓惜若身上,那個男人才會甘願前來受死。或許從始至終他們都沒有想過要殺了樓惜若,卻已然對李逸動了絕對的殺心。
不管動了誰,他們是一體,都是要還的。
“惜若,你若是想活,便聽了我的話,離開他……”
終於,在樓惜若拿着箭頭指着他們時,上官辰歡還是無法壓抑地衝口而出。
樓惜若盯着他看了半響,忽然冷笑一聲,道:“上官辰歡,你我那一點點的情,又算得了什麼?你是否太小看我樓惜若了?”
對樓惜若來說,李逸比誰都要重要得多。也只有這個男人才肯那樣無條件地替自己付出,不求任何的回報,爲了她,他甚至是失去了很多東西,這樣的男人,怎麼能讓她輕易的放開?上官辰歡的想法也是相當的天真,她笑,不過是笑他這般小看了她。
樓惜若不是貪生怕死之人,只要有一線生機在,就不會容許任何人騎在自己的頭上。
而他們,做了如此過分的事,豈能再容。
看到樓惜若般表情,兩人瞳孔一縮,不知道爲什麼,現在的樓惜若反而更能給人一種無示對視的氣勢,與之前有什麼不同,卻又是說不出口來。
樓惜若站在李逸的身側,做出護着他的動作,李逸微眯着迷離的雙目,幽幽地看她一眼,不着痕跡地踏前一步來,徹底的將樓惜若護在側身。
無視於李逸的動作,樓惜若手執着那染上毒素的箭,箭頂的一端正對着他們的方向映射出去,閃過一道寒光。
也不知納蘭蕭看到了什麼,突然悲哀一笑,臉色蒼白地叫喚了一聲:“惜若……”
但是他的聲音再大,未傳入她的耳內就已經散了去,樓惜若輕撫過箭頭一端,“李逸,我們會沒事的,只要再撐一個時辰就可以了。”
李逸模模糊糊中,垂過迷離的眼,認真地看了樓惜若一下。
“叮!”
投鄭出去的毒箭飛快地劃過他們髮絲,剛剛那平淡完全無喜怒的女子瞬間暴發了她的凌厲。
李逸緊接其上,雙目赤紅,渾身上下都暴發出如洪流般衝勁的力量,就連那投射上來的羽箭也被大袖揮出去斷成數段。
那毒素竟硬生生的被他壓制在體內,這些人哪裡見過這等頭勢,當場就愣愕住了,李逸身負傷,卻極力的衝擊在樓惜若的面前,替她擋去大部分的衝擊。
樓惜若目光陡然一冷,嗜殺血性瞬間暴發出來。
此番的女子誰會聯想到那個只是平靜躲在那男子身後的人?這剛剛那投鄭的一箭就是衝着上官辰歡的方向而去。
而她的身體卻是衝着納蘭蕭的方向而去,那伏勢根本就是無人可擋。
樓惜若點地一躍起,根本就不給納蘭蕭有任何的反擊,自己就先取道而上。由上官辰歡的方向轉向了納蘭蕭的方向去,這一個轉折之間只需要一個瞬間。
納蘭蕭盯着樓惜若直衝向自己的身影,不知爲什麼,這樣的樓惜若竟給人一種寒入骨髓的感覺。
“碰!”樓惜若躍身而起,大步跨來,逼得納蘭蕭不得不跟着動作起來。
“嗖嗖……”
跟着的納蘭蕭退後的人,舉弓而射,卻是沒有一箭能射中她的,身形如影如風般拂過,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個女子是怎麼做到的。
“噗噗……”
一撈取前邊射來的箭雨,蹊步上來時,樓惜若已然反手送了回去,正中對方前排黑壓壓人頭眉心。
已經不是第一次面對這千軍萬馬了,可是這一次也是他們兩人單獨面對這千軍萬馬的圍攻,當真是一點退路也不給他們。
白衣一拂,終是親自出了手,這是他們第一次的對決。
納蘭蕭的招式變化得十分快,這短短四年時間,他的各方面也進精了許多,連樓惜若也不禁眯起了雙眼。
樓惜若凌厲招式逼得納蘭蕭步步後退,但僅僅只是一瞬之間,納蘭蕭身後護着他的大軍也緊跟上涌來,手中長劍挑過樓惜若翻飛的衣帶。
樓惜若貼着一人的長劍,順着它的鋒利纏着細軟的腰身上旋了過去,回手一扣,瞬間將那人的腦袋擰了下來,順勢奪下他手中的玄鐵劍。
劍在手中,就等於給了她橫行的機會。
樓惜若硬生生地殺出了一條血路來,可是就是無法衝擊到盡頭,就算是疲累了也不能停頓一分。
“納蘭蕭,你最好有殺死我的能力。”樓惜若輕喝出聲,劍虹如霜的指向納蘭蕭的方向。
聽着樓惜若陰冷的言語,納蘭蕭的臉色驀然有灰敗的蒼白。
當初下定那樣的決心,就該知道這往後會遭到眼前這個女子的報復,納蘭蕭理解她這個人的脾氣,沒有人可以碰了她後還能安然無恙的。
“不留活口。”
納蘭蕭眯着眼,在樓惜若頻頻接近自己之時,已然冷聲道出。
“哼。”
樓惜若冷哼一聲,動作一利,直指向他們的方向,劍氣一過,劃開一條血路。
衣盡紅,眼目如血狼暴飲着他們的血。
“噗噗……”
那一陣陣的噴血響聲遠遠傳出去,樓惜若逼得近,他們不能用箭,只能用劍,身後的人也無法用弓弩,這從背後若是樓惜若一偏過去,最後射中的人也是他們的帝王納蘭蕭,不能冒這個險,只能提劍衝向她而來。
李逸就在她一丈之外,此時雙目赤紅,似要滴出血來,若不是樓惜若早就見過那種武功的古怪,還真的以爲這個男人是一隻吸血鬼,而不是人。
面對李逸那等氣勢磅礴的衝擊,那等空手橫掃之勢,令人稱作怪物。
這兩個人當真是如怪物一般衝出了千軍萬馬的包圍卷裡,卻只能傷及他們皮肉,無法近他們半寸身體。
樓惜若劍身橫在眼前,兩指一抹去,血花飛濺而出。
看着樓惜若的動作,納蘭蕭大駭驚出聲來,“攔住她的動作,快攔住她的動作。”沉聲傳出許遠,士兵們也是知曉這等舉動有怪異,當下也奮力上前要阻止着樓惜若的動作。
納蘭蕭認爲只要將樓惜若縮小下去,讓她沒有任何擴散行爲便使她不能用出那種古怪的陣法。
見納蘭蕭驚慌的臉色,樓惜若衝着他冷酷無聲笑去。
“想阻我……”
話音一落,樓惜若全身衣裳盡倒堅而飛,那墨發被那一股勁風吹得發直,樓惜若竟然使出了全身的力量,不必用任何動作,只需要用到她的血氣便可將陣形成。
陣形隱隱約約散出,體內的力量也消耗得飛快,臉色瞬間蒼白。
看着樓惜若猙獰的面目,還有那越發蒼白的臉色,隨着她的臉色越發蒼白,那陣法壓下來的力量更是無能阻擋半分半毫,當下,納蘭蕭等人臉色大駭而起。
這般旋風大起,根本就無人可以阻擋得了她,更近不得她的身。
“九宮魔陣!”
以己身的力量來支撐着這等寵大的陣法,可見這小小的身體裡隱藏着怎樣強悍的力量,不是巫力,更不是自然形成。以樓惜若全身力量而來駕馭它,以她爲陣,困住他們在外,甚至是因靠得近,受陣的影響而頭腦發暈,膨脹間,迫得他們七竅流血,大滾於地而死,如同那磨音傳入耳中,嗡嗡作響,影響着整個大腦的動作,亂了他們的順流的氣血。
頓時周圍慘聲不斷傳來,李逸轉身,便看到了樓惜若將自己護在陣中,看着樓惜若越發蒼白的臉,還有那因耗功過度而搖搖晃晃的身軀,當下,伸出手臂去攬過她的腰身。
樓惜若全身一鬆懈下來,脣角溢出豔紅的血跡,頭部暈脹得厲害,這種行爲根本就是傷人害己,在阻止別人時,也同時用自己的力量反噬了自身。
“噗……”
全身一軟倒在他的身上,眼前一片黑前,樓惜若眼幕一垂,口中低低發出一聲,“走……”虛浮無力。
李逸見着這陣法有了用處,知道不能再戀戰,跨着宮牆幾個起落已然消失在他們的面前。
看着李逸挾着樓惜若遠去,這一白一黑的兩人臉色一青,就這麼輕易的讓他們跑了,這後果不堪設想,他們倆都知道這後果的嚴重性,當下急急發號令出去,全力追擊這兩人。
就這麼輕易的讓他們跑掉了,剛剛樓惜若所說的話,納蘭蕭沒有遺忘,只要她還活着,不用她親口說,他們東屬國,末央國都會遭殃。
百萬大軍無法攔得住他們兩個,這要是領了兵來,他們豈不是要滅國?
想到滅國兩字,兩人同時打了一個寒顫,樓惜若和李逸必須得死,不能讓他們活着出東屬國。
他們是逃出來了,而且還得到了黑衣人的接應,當時黑衣人看到李逸懷中暈死過去的人時,都瞪着吃人的目光掃向李逸。
雖然李逸是他們的駙馬,可是,若是連宮主都護不了,還有什麼資格做他們的駙馬,對視上那雙赤紅的雙目,他們只得乖乖閉嘴,行事利落地找到了一塊安靜又安全的地方。
李逸帶着一身的傷勢,運足了功力替她療傷。
兩人得救了一條命,可是,這一身傷也給他們帶來了負面的影響,特別是樓惜若那一舉,已經逆了天。
李逸明明交待過她,由他護着,她依舊還是舍了己身,使出那種可怕的陣法,這昏沉的傷勢已經讓樓惜若整整沉睡了幾日的時間。
就在李逸以爲她不會醒過來時,那個人已經睜開了平靜的雙目,空洞,甚至是空白。
納蘭蕭與上官辰歡連手追擊他們,不得已,這幾日裡,李逸傷勢未養好就帶着樓惜若幾處奔波,在樓惜若未醒之前,他不敢與他們正面對峙,這於他們沒有任何的好處,只盼着樓惜若能早一點醒過來。
他們急追到了東屬國與大傾交界處,地界那方有東屬國的大軍團團圍着,爲的就是此等着他們落網。
李逸不得已,帶着暈迷不醒人事的樓惜若,在犧牲數名黑衣人的情況下,在地界處尋了一處安全地,只等着樓惜若醒來,再想着如何破了對方的軍陣。
可是,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卻發生在樓惜若的身上。
風吹得紙窗嗚嗚作響,這近十月的天氣越發的冷起來,這般冷下去,不出多少日子便會下雪。
“呀!”
嗚風中,緊閉的小門被人輕輕推開。
那立在窗前的女子似未曾聽到身後的開門聲,就連閉門後,傳來的腳步聲也不能使得她回頭,愣愣地看着外頭的枯樹枝發呆。
望着這詳和而美麗的女子,他思緒紛至沓來,突然感覺到,胸口有一樣東西,重重地堵在那裡,令得他悶悶的,漲漲的,澀澀的,令得他想聲叫喚着她的名。
也不知是什麼原因,李逸感覺那立在窗口前的女子似要馬上飛離自己的眼前,驀然一個伸手出去,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手臂上傳來的痛,令得那發呆發愣的女子目光淡然地回頭,眼底裡一片空洞無神。
剛想要張嘴說些什麼,卻被李逸實實地擁入懷中。
“惜若,你是爲夫的娘子,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你都是爲夫唯一的娘子……”
低低的苦澀聲從頭頂上傳來,令得樓惜若在他懷中掙了掙,見無法逃脫他的束縛,只得忍着那一股莫名感靜靜地任他的擁緊,聽着他幾日來的喃喃低語聲。
她聽得明白的,可是,這種感覺卻帶着一種陌生,那沉封的記憶深處,彷彿有什麼東西欲彈跳出來。
“娘子,陪爲夫說說話,別一個人在那裡亂想着,好麼?”捧着她的頭,急促地輕吻着她的墨發,那淡淡的暗香散來,深深吸進鼻間。
不知過了多久,只到窗中的風將兩人的身子吹得發涼,那懷中人才動了動僵硬的身子,低聲喚道:“你先放開我……”
隱隱中,這聲音裡有一種疏離感,令李逸心中非常的不適。
“惜若?”
“你先鬆手,我呼吸不得。”
樓惜若推着他的胸膛,溫聲低出。
李逸依言鬆開了她,目光溫柔而深邃地盯着她的臉。
很平靜,很淡漠,又很空洞,不帶一絲情感。
這樣的樓惜若太過於陌生了,陌生得連那種眼神李逸從未見到過,她這是在將他視爲陌生人啊。連親近一步都令她全身僵硬,她不喜歡他的靠近,甚至是不再喜歡看他的眼,曾經的她最喜的便是深深地望着他的雙眼發愣。
而現在,樓惜若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對他百般抗拒,甚至是不肯理會他,無視於他,這叫他如何接受?
雖然偶爾像剛剛那般讓他擁着,抱着,可是,她卻不再是以前的樓惜若了,更不是那個喜他,愛他的娘子了。
“惜若……”望着樓惜若退出,用冷漠的眼神掃向他時,喉頭一哽,聲間瞬間沙啞。
“我說了,我不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