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尚宇聞言,竟是沉沉一笑,再開口,話中是深深的諷刺。

“若不是當初喬適被折騰成那樣,我看也不需要藉助寒珀,不知道聖上所指的狀況,又是哪一方面?”

任何對峙都是需要反擊才能成立的,所以當趙仲衍聽了他的話之後,顯出一副沉默認同並接受謾罵的態度,尚宇也只能把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

自知無論說任何話都不能抹去已成的事實,況且他自己也的確沒有任何反駁的資格,趙仲衍只是等着尚宇接下話去,不料之後竟是兩人都沉默了下去。

“服下寒珀…會使人記憶盡失?”最終,還是趙仲衍先開的口,尚宇過了片刻纔回道。

“小時候曾聽祖父提起過關於寒珀的事,但現在已經記不清楚了。只不過關於這點,我的確聽說過,而且後來也證明了。”既然是關於喬適的事,尚宇就沒有隨便應付的可能。

“倘若失去記憶之後,再度恢復的話,情況又會如何?”趙仲衍說到這,尚宇也不得不擔憂起來,皺着眉頭只回道兩個字。

“不妙。”

“何故?”就像是聽見了心中最壞的打算,這一問一答之間沒有留下一絲空隙。似乎是第一次看見趙仲衍如此着急的神態,尚宇也稍微愣住了下,而後才道。

“寒珀不過是天下至毒之物,就算能起死回生,也只是逆天而行。重生,也就代表了結束過往,一旦回去了,就像是重蹈覆轍。”這話越到後面,趙仲衍的神色便越是沉重,那英氣的明眸此刻更是格外凝重。

“只不過……寒珀天下獨一無二,煉藥者的話恐怕也因多年輾轉而有所偏離,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說絕對,你也……不必太過擔憂,”

爲何要加上這句帶着安慰xing質的話?在開口之後,尚宇自然覺得疑惑。他只是在安慰着自己,可是把話說了出口罷了,這話並不是對趙仲衍說的……

最後,尚宇是那麼對自己說。在趙仲衍投以驚訝的目光之前,尚宇早已經別過臉,其實驚訝的,又何止趙仲衍一個?

喬適如今的狀況太奇特,明明看上去虛弱至極,傳來的御醫卻一個個診不出病症,支吾了半天才說皇子殿下脈象平穩,金體安康。

這話就連醫者自己都說服不了,自然怕趙仲衍怪罪,但連續召了六七人,結果依舊,趙仲衍劍眉一蹙,一罷手將人遣退了,神色卻是比聽診之前還要差上幾分。

“你應該也察覺到,喬適他有點不一樣了。”趙仲衍的聲音有些低沉,就像他此刻的心情,尚宇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喬適應該已經想起從前的事了。

腦中忽然閃現出今日以來心中的猜想,喬適的一舉一動,言語間、動作間、眼神間、哪一樣沒有當年的影子?

回想起今日馬車之上,那個讓他感到熟悉,卻想不像誰的微笑,這才一下子回過神來。是因爲太久沒有看見所以纔會忘了,那種屬於喬適的笑。

讓人無從逃離,就像是最蠱惑人心的武器。

“那麼聖上,您到底是希望他想起,還是不希望?”

“希望,但也不希望。”低頭苦笑,輕嘆着。

“想不到聖上也會有忐忑不安的時候。”尚宇這一輕笑,調侃之意更加明顯了,不料趙仲衍聽了,只是擡起頭來,說道。

“對,不安。這天下間也只有一個人能讓我領悟到。”

“天下間,也只有一個人能把喬適逼到生不如死。”尚宇的語氣是平淡的,眼神卻比之前尖銳了不少。

他永遠忘不了那天從季宣宏手上接回喬適的情景,若在服下寒珀之後依然救不回喬適,他絕對會衝入皇城殺了趙仲衍。

“他若心中沒有你,絕不會那麼痛苦,也許你還是該高興,只是如今我沒敢這麼肯定了。”趙仲衍還沒來得及迴應,尚宇已經接着把這話說出來了。

“我知道你有多憎恨了,就連我自己也一樣。你要怎麼泄恨都可以,包括殺我。但不能是現在,起碼不是現在。”炎國的問題仍未解決,身爲國君理應以國爲先,在他手上的,是整個炎國。

“難怪喬適要藉着戰殉之名離開,他要的人是趙仲衍,但絕不是聖上您。但倘若我把你殺了,我這輩子都休想再看見喬適,即使要動手,也應該讓他來決定。”

聽了尚宇的話,趙仲衍稍微牽動了下嘴角,他認同尚宇的話,自然也笑得勉強。喬適要的是趙仲衍,絕對不是這一國之君。他白費了這麼多年的心血,換來的只是這該死的絕望。

早在他繼位之時,那個趙仲衍已經消失得乾乾淨淨了。

“對他用以國君的手段,卻徒留着私人的感情,偏偏就是要幹着讓自己後悔的事。不得不說,聖上您矛盾得很,有些事情或許你不知道,當初把喬適救出之後,寒珀讓他昏睡了兩個月。”雖說那時他沒有任何動彈,但身體的起色還是比較明顯的。

聽見尚宇提起當年的事,趙仲衍也不禁提高了注意。

“明知道即使他醒來,也有可能把我忘得乾乾淨淨,但我卻認爲這是最好的結果,讓他忘記所有,並且由我來改變他的一切。”

“事實上,你成功了。”再次見到喬適,是完全迥異的個xing,這絕對是因爲尚宇。

“不,xing格是可以改變,但那獨步天下的睿智,又豈只是依靠後天養成的?即使xing格如何被改變,本質還是一樣。我甚至想過,以喬適的才智,大概也只是一直在配合着我罷了。”

他一直在抑制住喬適的鋒芒,但卻沒能減少任何一點危機感,大概最讓他放心的就是他的個xing,只是這次重遇,卻又不一樣了。

“你會帶他走?”看着沉思的尚宇,趙仲衍忽然問道,前者一聽,停頓了片刻,笑了。

“如果我有這麼能力的話。”單qiang匹馬與堂堂一國之君搶人,勝算剩下多少自然無需多講,況且他如今還揹負着鄴國的名字,更加不能輕舉妄動。

聽了尚宇的答案,趙仲衍緩緩點頭,卻沒有任何迴應。

“時候不早了,在下先行回驛館,勞駕聖上照顧喬適了。”說到這裡,尚宇稍停了下,走到趙仲衍身旁才接着道。

“你已經負了他一次,若再有第二次,我一定殺了你。”這話聲音被壓得極低,在他的耳側沉沉響起。待趙仲衍回過神來,尚宇早已沿着過來的長廊走了。

一路上還是桔囧囧的燈,尚宇的步伐並未減速,只是到了喬適所在的房前,忽然停住了動作。

站住了片刻,最後還是離開了。在延璽殿外等候多時的侍衛看見他的身影,立刻迎上前,尚宇頷首迴應,便隨着他們引路離去。

其實有一些話,他始終沒說出口。在喬適失去記憶的幾年間,他最想做到的是抹掉喬適對趙仲衍的所有感情。只是,他終究還是沒能成功讓喬適愛上別人,還是沒能讓他…愛上別人……

輾轉之間,還是回到了原點,他依舊無能爲力。

…………

翌日,喬適又精神奕奕地出現在趙仲衍面前,但即使如此,趙仲衍依舊高興不起來,身體狀況反覆如此之大,絕對不是好事。

“還沒用膳?”纔剛踏進延璽殿,茗兒便告訴了他喬適在等候着,連晚膳也押後了。

“等你。”喬適說着,放下了手中把玩的夜明珠,隨後吩咐茗兒傳膳。

片刻過後,菜餚放了滿桌,趙仲衍一看,有些驚訝。這其中絕多都並非宮廷菜式,喬適看了看他,笑了笑把他領到桌前坐下,自己坐到了旁邊。

“不喜歡?我還以爲你口味沒變呢。”喬適說着,趙仲衍搖了搖頭說道。

“我只是有點意外,你都還記得。”都還記得,也就是說,他都想起來了。

喬適提起筷子,夾了個蝦球,送到趙仲衍嘴邊,後者愣了愣,而後才吃下了。

“跟你商量點事。”邊說着,喬適的視線卻不在趙仲衍身上,只是在看着自己往酒杯裡面斟酒,滿了之後隨手放下酒壺,把小酒杯遞給了趙仲衍。

“什麼事?”趙仲衍接過酒,一飲而盡。

“幫我拆了絡華閣。”喬適還是滿眼隨xing,手上直往趙仲衍碗裡夾菜,趙仲衍被他這話怔住了,半晌才道。

“爲什麼?”

趙仲衍反問着,喬適卻並不急着回答他的話,只是又放下了筷子,端起酒壺往趙仲衍的酒杯添酒,之後又把酒遞給了他。趙仲衍這次卻沒有接下,見狀,喬適仰頭就把酒喝下,才道。

“不爲什麼,就是不想看見。還有,南廂……”

兩人四目相結,心情卻是各異的。不知道什麼原因,喬適只想把證明着他過往的一切都毀掉。趙仲衍還是沒有作聲,喬適沒打算隱瞞他已經恢復記憶的事,這該高興還是難過?

“我想起了從前,卻獨獨記不起南廂,那裡跟我有關係,我知道。”

“那你打算怎麼做?”趙仲衍淡淡地問道。

“你答應過我,送我一座顧月樓,如今在宮中蓋也一樣,就在南廂罷。”喬適輕笑着,說的卻不是徵求同意的話,而是決定。

還未想起南廂,這話足以讓趙仲衍繃緊所有神經,或許喬適可以忍受他之前犯下的錯,但南廂……那個讓他崩潰的地方,卻一定不能輕易放下。

“好,還是不好?”清冷卻蠱惑的眼神,與從前無異。

“你喜歡就好。”說完,趙仲衍牽起淺淺的弧度,笑了。

“不管你願不願意接受,真正的喬適算是回來了,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想起回到炎國之後,趙仲衍多少次欲選豕的模樣,那絕對是因爲有所顧忌。

趙仲衍這纔剛張了張嘴,喬適卻搶聲道。

“別說抱歉之類的話,你說過太多次,而且我更加不願意聽見,好了,請說。”聽着喬適的聲明,趙仲衍溫煦一笑,道。

“我,愛你。這話可以嗎?”趙仲衍的話,明顯讓喬適怔住了片刻。

“現在才愛?我還以爲你一直都是。”無言過後,輕鬆地應對着,眼中的悸動又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對,一直都是,只是不敢承認,那你呢?”目不轉睛地看着眼前的人,喬適只是緩緩對上他的雙眼,說着。

“現在周遭又沒有其他人,你這麼要面子做什麼?”這話回答得婉轉,喬適的笑意也一直沒有退下。

“只是習慣罷了,你就回答我一下不好嗎?”不知怎的,氣氛竟一下子變得輕鬆了,看着喬適完美的側臉,他開始渴望着他的注視。

“這酒你喝不喝?”就像沒聽見趙仲衍的話,喬適只是懶懶地問着。

“你餵我的話,喝。”趙仲衍也沒想過自己會說這種話,如今看來,當真有幾分耍流氓的味道,喬適沉沉一笑,自然沒按他的話做,只是那雙稍顯邪氣的眼眸輕輕睨了趙仲衍一眼,隨後便又移開了,徑自端起酒杯就喝。

被他這孜悠淡定的神態惹得有些急切,趙仲衍一手奪過了他的杯子,說道,“我的酒你喝了,我的話你可答了?”

喬適看了看他,當下把臉湊到他眼前,四脣相接之下,喬適把腔內的淳醸渡到了他的口中,還在趙仲衍恍神之際,喬適又已經離開了。

下意識地舔了下溼潤的下脣,趙仲衍笑得有些意猶未盡。

“酒還你,這話還要我答?”趙仲衍理所當然地點頭。

“好,既然你都愛我了,我又爲什麼不愛你?想你這幾年瘋了似的征戰沙場攻城略地海鬥士因爲我的緣故呢,我愛你愛到都快要死掉了。”

這一連串的話讓趙仲衍哭笑不得,喬適太聰明,只要他願意,天下人都能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就像現在,這種語氣跟神態,完全就是那個在鄴國的喬適,這話的可信度自然就值得思考了。

“別開玩笑,這死字我不愛聽。”笑着告誡。

“我這話是玩笑嗎?果然真話聽多了也會膩。”恢復到先前的態度,喬適反問着,話語之間停頓了下猜到,“雖然我似乎做得比說的要多。”

趙仲衍從前也一直那麼覺得,喬適那與心情無關的笑意,總會讓他覺得礙眼,到了今天才明白,自己只是心疼罷了。

“不想笑就別笑,你總是喜歡勉強自己。”在想及這話的同時,話語已經脫口而出了。

喬適愣了愣,反問道,“笑還不好?”

“起碼像你這麼笑着,不好。”趙仲衍和聲道,語氣有些憐惜。

“習慣了,自然而然就這麼着,你若不說,我還不知道自己在笑着呢。”

看來着習慣是改不掉了,喬適還是笑着,趙仲衍也只好當作沒看見。用過晚膳之後,喬適就說要回偏殿休息,趙仲衍笑說他奸詐,計算過目的達成之後就走人,喬適也只是笑得有些狡黠地說着,莫道聖上要反口不成?趙仲衍這一聽,不說話了。

………………

中秋一眨眼便要到來,七王爺趙智元也在中秋前一天趕了回京。只是這次隨行的人馬,全數竟不及二十人,這讓趙仲衍不得不提高警惕。

夜裡回到延璽殿,卻沒有看見喬適的身影,茗兒說他在外乘涼,這詞說的有些怪異,眼看都中秋了,怎麼還有乘涼之說?

趙仲衍二話不說便出了正殿,繞過偏殿來到庭院,果然發現了站在樹下那熟悉的身影,這些天以來與喬適相處是意料之外的融洽,先前預想的事情一件也沒有發生過。

“中秋都到了,我們的皇子殿下怎麼還喜歡乘涼?”當趙仲衍的話音響起,人已經來到喬適身邊了,當事人似乎也並未被驚嚇到,只是側過臉看他一眼,又把視線轉向了天際。

“少調侃我,什麼皇子呢,這天氣倒是不錯的。”有些答非所問,接着道,“七王爺今日回京了對吧?”

趙仲衍‘嗯’了一聲,之後便沒再說話,見他無意多說,喬適自然也識趣,於是開口道。

“我想搬回薰陵殿。”他這話,讓趙仲衍疑惑了,立即投以專注的目光。

“在這裡過得不好?”

“不是我過得不好,只是對你不太好,你幫我拆了絡華閣,又命人建顧月樓,宮中上下出了多少閒話你不會沒聽過吧?你說我怎麼就這麼冤,只要碰上你趙仲衍,無論如何都能撈個禍害之名。”

喬適輕蹙着眉,語氣確實有些苦惱,但嘴角的笑意也是明顯的。趙仲衍也笑了,第一句話說是對他不利,可後面說的卻是替自己伸冤,世上還真有這樣的道理。

“他們說你貪新忘舊狼心狗肺,看上了別人就把他們的易將軍給忘得一乾二淨了。現在可好,我又沒有跟你做什麼苟且之事,無緣無故就背上這麼個罪名。”

“你這是在暗示我該做些什麼還是怎麼着?什麼叫苟且之事呢?”邪笑攀上嘴角,趙仲衍把喬適困在了樹幹與自己之間,兩人的鼻尖進得只要稍微動彈一下就能碰到。

“苟且吧,就是你現在眼中寫滿的東西。”喬適邊說着,趙仲衍湊上前吻了他嘴角一下,感覺有些冰涼。

“你說你怎麼想的,中秋天的出來乘涼,這手冰的。”說話間,他已經握緊了喬適的手,背部緊挨着樹幹的人擡眼睨他一下,那眼神無疑讓人心癢。

“可別說我勾引你。”聲音有些沙啞,但更添了幾分邪魅之氣。

“說一套做一套。”趙仲衍輕笑着指責,一手繞到了喬適腰後把他緊緊攬住,另一隻手擡起了他的下顎便吻了下去。

在脣瓣上落下幾個淺吻,舌尖早已讓嘴脣變得溼潤,忽然間下脣被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被強迫着稍仰着頭的喬適,不滿地眯起眼望着面前的人。趙仲衍笑着,停下了動作離開了他的脣,喬適瞅了他一眼,正要把他推開,卻立刻又被環得更緊了些。

“嗯……”本來到了嘴邊的話語,被着突如其來的深吻逼得嚥了回去,喉嚨只能壓抑地發出單音調。

“趙仲衍在他要後的手讓他有些失神,腔內的舌更是靈活地引導着他的所有神經,溫熱的舌頭融合着彼此炙熱的溫度,只是簡單的動作卻足以讓人失去理智。

就像在互相廝磨着,在親吻的同時讓舌尖撩起所有囧囧,深深地糾纏着,把喬適的舌頭引到自己自己口中,那一次比一次用力的□,彷彿是在宣告着自己的獨有權。

激烈的摩擦幾乎讓口腔都要麻痹了,彼此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原本搭着趙仲衍肩膀的手,此刻也只是隨意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皇…皇上……“

忽然傳來的喊聲,讓趙仲衍滿滿地不悅,竟選擇當作沒有聽見。喬適悶哼了聲,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纔有些無可奈何地停了下來。

“何事。”趙仲衍的語氣有點惡劣,但其實宮裡的奴才一般都會識相,眼看主子正忙着,都不會要死地上前妨礙,但這統領卻硬着頭皮上了,必定不是小事,趙仲衍也只是一時不滿被打擾罷了。

見趙仲衍發話,不遠處把腦袋壓得極低的侍衛統領纔敢慢慢上前,那兩人全是一副氣定神閒,倒是統領自己面帶異色。

統領回過神來,單手掩嘴在趙仲衍耳邊說了些話,隨後又退回了幾步,繼續單膝跪着。

“命人關閉城門了嗎?”

“是的,已經關閉。”

“好,宮中大小地方一律給朕搜,要是找不出來,叫他們都等着人頭落地吧。”最後一個字,話音狠得讓統領全身一怔,之後便退了下去。

“發生什麼事了?”喬適看着愁眉深鎖的趙仲衍問着,但他只是勉強笑了笑,說了句逃了個重犯,見趙仲衍根本無意解釋,喬適也只是‘哦’了一聲便不再詢問了。

這重犯,竟會被關在皇城之內,究竟是什麼人,又是犯下了什麼大罪?喬適確實好奇,卻沒再開口多說。

今夜的月光較往日明亮,擡頭望去,依稀的薄雲像霧一般繚繞在明月四周,就像置身在夢境之中。

趙仲衍心中是煩惱着的,但始終在他面前盡力隱藏着,擺出一副輕鬆的模樣。看在喬適眼裡,的確有些不是滋味,兩人並肩在院中走着,卻是心思各異。

“我今晚就回薰陵殿。”

喬適的話伴隨着清風送進趙仲衍耳中,那眉宇間依舊能察覺出心事重重的臉,在這一刻才又出現了不一樣的表情。

“回去?”彷彿喬適說了多不可思議的話,趙仲衍的眉都快要擰到一起了。

“今日中午我已經命茗兒打點了,我剛纔不也跟你說了嗎?”

“你這先斬後奏,說了跟沒說有什麼分別?”趙仲衍無奈地笑了笑。

“沒跟你交代,那叫逃。跟你交代了,這叫走,懂了嗎?”喬適還一臉說教地爲他解釋了一遍,趙仲衍一把攬過了他的腰,另一隻手捏了捏他的下巴,有點懲罰的意味,下手卻並不重。

“儘管狡辯!”這笑顯得有點奸詐,喬適撥下了他的手,說道。

“難道你說不,我就真的會乖乖聽你的?”邊挑着眉,這話確實讓趙仲衍想了一下,最後答案是——肯定不會。所以,趙仲衍努了努嘴,不說話了

“七王爺明日會進宮吧?我是說,在晚宴開始之前。”

“嗯,他還沒向太后請安,也沒來見我這個皇上。”

“我聽說了,七王爺這次回京,帶的人馬還不及二十。你說過他手下那支最精煉的暗衛一共二十八人,如果這次帶回京中的只有二十不到,那起碼還有十人不知去向,況且這京中的十來人,還未必全是暗衛,恐怕……”

“這事你不必擔心。”趙仲衍溫言道,如果喬適不瞭解他,或許還會被他的話安慰道,但可惜並沒有。趙仲衍從來不會讓人摸清他的底線,永遠只會在最後一刻才讓你看清。

“如果有機會讓你殺了七王爺,你會不會下手?”

“會。”出乎意料的,趙仲衍幾乎是第一時間給的答案,喬適稍微驚訝了些,側過臉看着他,笑道。

“你似乎挺討厭他的。”

“這我不否認,可是喬適,你不能靠近他知道嗎?”就像在告誡着哪個頑皮的孩子,趙仲衍的語氣,差點讓喬適以爲他是在跟趙褚寒說話。

喬適聽了也沒有迴應,只是接着笑道,“我聽宮裡人說,你小時候跟他處得不錯,她們還說你狠心你,把她們的七王爺扔到了邊疆。”

聞言,趙仲衍先是一笑,之後才說道,“這小子從小就會賣乖,自然討得不少人歡心,至於我跟他處得如何……我可沒說過我喜歡這個弟弟。”

“對吧,你就喜歡你二哥,可惜死在了我手上。”喬適的臉上,故意擺出得意的神態。

“喬適。”趙仲衍這語氣並不強硬,甚至有些懊惱,他是早就知道了他二哥密謀的,卻愣是把罪名套到喬適身上,當初若不是匕首中的書信,他根本無法相信。

“怎麼?秋後算賬?我現在可不認罪,都多少年的事了。”喬適絕對是故意的,趙仲衍告訴過他,匕首摔壞了,那封泛黃的家書是後來他親手還給喬適的,當時喬適斜眼看了他一下,就說了兩個字——看了?

趙仲衍自然是點頭,誰知道喬適卻沒有接話了,只是邊點着頭,邊把家書收了起來,沒想到今天還是故意提起了舊事。

見趙仲衍這般忐忑,喬適停下了腳步,站到他面前問道,“還真想治我的罪?”

趙仲衍搖頭,喬適睨了他一眼道,“剿滅叛dang,我還算是個功臣,你怎麼就從來沒給我升過官?”

趙仲衍當下就笑了,“明天就給你升,封喬適爲什麼好呢?按照天下人對你的讚賞,不封個什麼王也很難配的上了。”

“我又沒說如今要,再說,這天下間有你知道我是誰就夠了,我可不想讓天下人知道,那個易將軍會死而復生。到時候被說成什麼神啊仙啊,蓋過你的風頭就不好。”

“或許會把他們嚇的一驚一咋的,喬適這名字不載進國史當真是浪費了。”趙仲衍話音剛落,喬適便接道。

“你怎麼知道沒寫進去?或許還真記住了呢,不過就是寫什麼迷惑國君之類的,你知道我這個禍害之名傳得最家喻戶曉了。”

“怎麼看你還挺自豪的。”

“當然,要迷住一國之君這麼久,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的事蹟就留給你那些後宮的人蔘考罷。可是我看,這七王爺在宮中,比你還吃得開。”

“父皇說過,七弟雖聰穎,卻圓滑過了頭。”雖然父親的容貌已經有些模糊,但他說過的這話卻記得清清楚楚。

“那就是狡猾了。”喬適忽然說道,趙仲衍被逗笑了。

“對,狡猾。”

“在你繼位之後,他不是沒回過京嗎?但我看宮中的人似乎對他也不陌生。”

“該是回來過,只是沒有進宮罷了,以前都會不時聽到七王爺的英雄事蹟,你該知道,這種看似低調的仗義行爲最得人心了。這些話傳着傳着到了宮裡,自然就成了今天這樣。”

“就類似嚴懲囧囧,爲民出頭,殺強盜,抓惡賊這種?這七王爺還挺好玩的,你怎麼就不派幾個人冒充你去幹些好事?”要身爲一國之君的他去幹這種事是不太可能,但耍點手段就能得益,何樂不爲?

“民間流傳說七王爺氣度不凡,風liu倜儻,我若是隨便派個人去冒充是我,到時候天下人都說趙仲衍不及趙智元,這還得了?”趙仲衍這話自然是開玩笑的。

“說你傻,叫那人蒙着臉不好?說話的時候‘不經意’說一下朕什麼的,我相信你的子民也不會愣到那種地步吧?再不是就叫人放點風聲,這天下間的事,還不都是這麼傳出來的。”兩人說着說着,竟說起笑來了,看喬適說頭頭是道,趙仲衍也笑着接話道。

“那派你去好了。”

“派我去還蒙臉幹嘛?你趙仲衍這名字都能被捧上天去了。”

又在一臉不以爲然地誇着自己,趙仲衍看着也只是一臉笑意,如今的喬適,有着從前的滿腹才智,xing格卻不時顯露着在鄴國時的影子,這樣相較之下,倒是比從前好多了。

不是說從前的他不好,只是那個喬適,揹負着太多,以至於每句話,每個眼神都顯得格外沉重,就連旁人看了,也都覺得他活的太累了。

習慣了趙仲衍的注視,喬適也沒有覺得不自在,只是忽然又道,“我看這次七王爺不會輕易出手,但他手下的暗衛最擅長潛伏,敵暗我明是必定的,也不知道他已經掌握了多少,你儘量小心就是。”

“兩者交鋒之時,你可以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卻也能始終小心翼翼,但只有到最後還能笑着的人,纔是真正的強者,明白麼。”

趙仲衍沉聲說着,雙眼卻是目不轉睛地與喬適對視着,就像在證明着自己的話有多可信,這話自然是想讓喬適明白,這事情無需擔心。

其實喬適明白,卻始終沒能安下心來,趙仲衍就是這樣,在任何事情面前,永遠不會擺出傲慢的一面,即使他有了一定的把握,也不會放鬆一絲一毫。

沒有人會看清他的底線,與他交手,若單憑觀察他的言行去估計他的力量,那絕對會讓你輸得徹底,他總是選擇在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才用行動向世人證明,誰纔是真正的王者。

所以說,在這之前的一切,並不是擔憂或不安,這都只是一種手段,猜不透他的想法,自然讓對手的眼睛蒙上一層煙霧。

“我想問你一件事。”這話藏在心裡很久,卻一直沒有問過。

“什麼?”看着喬適稍顯嚴肅的臉,趙仲衍不禁也分外專注。

“菱兒她,是怎麼死的?”喬適這話一出口,趙仲衍頓時怔了一下,但很快便又恢復了過來,說道。

“在南廂失火之後,所有人都以爲你死了,菱兒也接着病倒,我派了人去照料她,可是她的病情一直沒有起色。不到一年時間她就死了,在她患病的時候,一直住在絡華閣,所以在她死後,我把她的靈位放在那裡。”

趙仲衍的聲音很平靜,但也顯得格外小心,彷彿生怕說錯了任何一個字。

“那我的靈位呢?怎麼不見你設上?”意外的是,喬適聽了以後,只是輕笑着說了這麼一句話。

“我想沒有人會傻到爲自己喜歡的人設靈位,然後去提醒自己說,你愛的人已經死了,對吧?況且,你現在不是站在我面前了嗎?”說着,並伸手前去撫着喬適的臉頰,就像在證明給自己看,眼前的人是真實的。

“當初看我死了,你怎麼不跟着殉情?”喬適的玩笑讓趙仲衍又是一陣訝異,他以爲喬適會順口問起南廂的事,現在卻沒有,半晌才笑着道。

“我是真的想過,想着等寒兒十七歲了,就把這爛攤子丟給他,然後自己跟着你去了。”

“這可是你說的,我記下了。日後我若是死了,卻始終等不到你下來,我一定會回來要你的命。”喬適半真不假的語氣,無疑讓這玩笑變得可怕了,就像真的在暗示着什麼一樣。

“胡說什麼呢?”趙仲衍連忙笑着接話,但這笑意之中卻隱藏着不安。

“我這不是隨便說說嗎,看你的反應,連我的懷疑自己是不是明天就要死了呢。”半蹙着眉,話雖這麼說着,嘴角卻是上揚着的。

“你要取笑我也罷,喬適,不要把死這個字掛在嘴邊好麼?”面對趙仲衍的認真,喬適也只好點頭答應了。

…………

中秋之日,宮中一大早便開始忙乎,晚上要在御花園設宴,三品以上官員若有意便能攜家眷出席。這出席官員也早在前一天定下,多半是仍未成家的朝官,這說的正式一些也算是國宴,自然有不少人想參與一番。

喬適一早醒來來便去找趙仲衍,連延璽殿也沒去,直接去了御書房,趙仲衍果不其然就在裡頭。

“來了?”趙仲衍悅色道。

“來看看你,我等下出宮找尚宇他們,先跟你說一聲了。今天中秋,我跟尚宇就算了,可禹昂怎麼說也是別國的,還是去陪他一下比較好。”

趙仲衍靜靜聽他說完,才道,“今晚的酒宴你不出席?”

“那是你們炎朝的事,我這個鄴國質子就不必去湊熱鬧了。”喬適隨意地擺了擺手。

“好吧,要在宣宏府上過一晚嗎?我明日再派人去接你?”能讓喬適避開這場麻煩,自然是趙仲衍求之不得的。

“嗯,七王爺的暗衛厲害,你的影衛也不差,所以呢,你們互相對盯就好,不用浪費人力在我身上。”

對與喬適的話,趙仲衍只是挑了下眉,沒有多加評論。見時候差不多,喬適也就動身出宮了,離開御書房之後,卻遇見了一個人。

兩人並未正面相遇,雖能說是擦肩而過,但兩人之間卻相隔着湖畔,喬適知道那人在看着他,但他卻裝作沒有察覺。

“七王爺,這邊請。”引路的小太監說着,趙智元這才收回了視線,說道。

“那人是誰?”

“回王爺,是鄴國的彥皇子。”

“鄴國皇子嗎……就是他?”趙智元呢喃着,最後又詢問了幾句,這才隨着小太監前往御書房去。

…………

到了季宣宏家中,竟然看見尚宇也在,另外還有本次隨尚宇到炎國的其中幾個將領,偌大的內堂立刻現在熱鬧不少,季宣宏也在家中,正在尚宇交談着,彥禹昂早跟幾個將領玩瘋了。

關叔也是一臉笑容地把他領進去的,進了內堂好一會,才終於有人留意到他的出現,彥禹昂二話不說就撲了過去,那幾個將領也是從前就與喬適相熟,看見他自然也樂了,另外兩個人看見喬適,只是朝他笑了笑。

這邊彥禹昂拉着他講完話,另一邊的人要他喝酒,接着又一堆人叫他玩骰子,之後尚宇問他怎麼來了,最後季宣宏還明知故問地說,是不是要留宿一晚。

狠狠地折騰了一番之後,最後大夥都到後院賞月去了,這酒是一罈接一罈,人也是一個接一個地倒下,良久才變得安靜了下來,可這聲音一停下,看着這格外明亮的月,又讓喬適想到宮中的趙仲衍。

彥禹昂與將領們醉成一團,關叔看着不禁有些頭疼,但季宣宏的心情卻特別好,這庭院之中除了不時聽到幾句醉漢們的夢囈之外,顯得寂靜非常,就像是要季宣宏與尚宇把喬適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一般。

他只是用最隨意的語氣說着,自己的記憶回來了,換來的迴應自然是在他預料之中的,可是到了今天依舊空白的那一段,他卻一個字也沒有提起。他對尚宇說,最好儘快離開炎國,不管用什麼方法。

翌日中午,彥禹昂依舊睡得死沉,季宣宏一早便回了宮,臨走前,喬適拉着他的手對他說了一句話,季宣宏回頭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最後才笑了下,點了點頭。

趙仲衍派人過來接喬適的時候,尚宇也一同與手下回驛館去了。喬適回到宮中,竟又一次碰上了趙智元,這一次總算是正面相遇,還沒開口是說話,趙智元先是一怔。他最後一次見喬適,是在趙仲衍繼位之後,那是在大殿之上,喬適被提格爲禮部侍郎,而他則被封爲王。

當日那個十七歲的少年所擁有的風姿,讓多少人驚歎。第一次看見喬適,是因爲父皇召他進宮,從那天開始,喬適這個名字,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之中。眼前的人除了比當初的喬適高了些,瘦了些,外貌根本沒有多大區別,若說這不是同一個人,很難叫他相信。

“王爺?”沒想到竟是喬適先開的口,趙智元一驚,回神了。

“殿下竟知道小王,實在意外。”開始客套起來了,那雙明利的眼,斜斜地對上了喬適,那眼神彷彿要把人裡裡外外讀個透徹。

“王爺竟也知道在下,同樣意外。該不會是宮中閒人的話兒,傳王爺耳邊了吧?”喬適說着,眉梢因爲笑容顯得彎彎的,煞是好看。

“呵,宮人的確傳言殿下與易將軍長得極爲相似,本王曾見過易將軍幾面,依我看來,這已經不單只是相似了。”趙智元的話一停下,喬適心中閃過一絲警惕。

“若能選擇,我倒不願意與誰相似,如今皇上待在下不薄,多少是因爲易將軍的緣故,這替身吧,當起來一點也不好受。”

喬適的神態做得逼真,趙智元看了頓時迷惑了,心裡頭開始半信半疑。趙仲衍出戰鄴國,卻把對方的皇子帶回國做質子,這事情趙智元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這個中的情況,卻是叫他如何也弄不清楚。

“殿下xing格果然爽直,未請教殿下,如何稱呼?”這場戲,必須由兩個人繼續演下去,但出其不意,始終是喬適擅長的。

“喬適。”笑着報上名字,也許趙智元以爲他會說個陌生的人名,但他卻沒有這麼做,這話換來趙智元訝異地眨了眨眼,喬適見了,故意道。

“這名字是皇上告訴我的,這鄴國與炎國之間文字有些差別,他說在炎國,名字當是用炎國的叫法,王爺這個反應,莫道是名字有何不妥?”

過了半會,趙智元才又故作疑惑地說道,“是他告訴你的?”

這表情是故意做給他看的,喬適自然明白,但他也不急着配合,只是點着頭,趙智元忽然一笑,只道,‘這名字很好。’

特意讓趙智元看見他那欲選豕的模樣,效果自然比直接追問要好,而後跟趙智元客套了幾句,兩人就各自離去了。這短短的一段閒話,趙智元故意拋下的懸念可真不少。他在試探,同時也在設着陷阱。

若非他的記憶已經恢復,恐怕也會受他迷惑。接下來,趙智元應該會等他上前拜訪,如果他真的去了,那主動權就掌握在了趙智元手中。自然,喬適不會讓他有這個機會。

然而,這場好戲還未正式上演,卻又傳來了另一件讓他煩惱的事。那是喬適秋的兩日之後,尚宇忽然命人往宮裡捎來書信,看這信中的字跡便能感覺他有多急躁,喬適看過信後,一刻也站不住,隨即起身出宮。

尚宇在信中說道,彥禹昂失蹤了。這讓他不敢妄自猜想任何可能,只想着儘快與尚宇會面。

心情忐忑地趕到了驛館,尚宇一見到他的身影,立馬迎了上前。

“現在怎樣了?”喬適蹙着眉問着,尚宇搖了搖頭,接話道。

“雖說禹昂任xing,但也絕不會這麼沒分寸,這事情有得斟酌了。”沉沉地說着,光是想着已經夠讓他煩惱了。

“好了,這慢慢再說。可你們是怎麼回事,禹昂怎麼就無緣無故地沒了蹤影?”

“是我手段太強硬了點,把他逼得逃了。”

“這麼怎麼說?”

“我聽你的話要把他帶走,可你也清楚他的脾xing,這人還沒進馬車就已經躥走了,後來的人第一時間追了上去,但最後還是跟丟了,當時以爲他只是鬧一下脾氣就會回去,誰知道……”

“誰知到他不單止沒有回去,還沒有了消息,你以爲他會回宣宏府上,宣宏也以爲他跟着你,所以誰也沒有去找他對嗎?”喬適順着他的話接了下去,這是理所當然的推測,尚宇訕笑着點了點頭。

“炎京這麼大,要找個人有些難度,若只是他自己躲着不出來倒是好一點,只是我們也沒有辦法,這裡不是鄴國,人手又不夠……”喬適淡淡的說着。他明白這個只是最樂觀的打算,彥禹昂在炎國人生路不熟的,又能躲到哪裡去?

“希望如此,自己躲着總比被別人困着要好。”

“別亂想,這邊局勢是亂,但也亂不到禹昂身上。”這話纔剛停下,喬適暗覺不對,呢喃道,“除非……”

這話說了兩個字便又沒有聲音,尚宇注視着他,把那雙眼眸之中略過的思緒全部看進了眼中。

“你想到了什麼?”這話一問,喬適擡眼看了看他,忽然露出一個笑容,問道。

“知道你這輩子遇到最倒黴的事是什麼嗎?”

尚宇被問得莫名其妙,臉上擺着疑惑的表情,實在難得一見。但他確實思考了下喬適的問題,最後還是沒得出個所以然來。

“就是遇上了我。”喬適笑了笑,知道尚宇說不出答案,於是接話了,接着拍了拍尚宇的肩膀補充道,“你跟禹昂都一樣。”

話音還未落下,人已經越過尚宇坐到了桌前,順手翻過了杯子到了些茶,卻不見他喝。尚宇聽着,愣住了片刻,之後纔回過頭看了看喬適那淡定的神態,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這笑卻像是自嘲搬的。

倒黴嗎?因爲遇上了,認定了……改不掉了。確實夠倒黴的,而那‘罪魁禍首’卻總是一副置身其外的神情,實在讓人頭疼。可是選擇把一切藏起來的人是自己,這陷阱同樣是自己給自己設下的,又能怪誰?

“聽說七王爺回京了。”走近喬適身邊坐下,尚宇的話顯得有些隨意,連眼睛也沒望向喬適,但這雙眼不看,用心也同樣能夠觀察透徹。

“你心裡都已經有個底了,又何必問我?”喬適說着,尚宇這才望了他一眼。他知道喬適的心情絕不像表現的這般輕鬆,他既然認定了事情跟自己有關,只要他決定了插手,就絕不會隨意,這正是尚宇所擔心的。

“那禹昂的事,你又有何打算?”

“我們既沒有頭緒,也掌握不到他的行蹤,先別妄下定論,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鄴國先別告知,這邊已經亂了。城門也不能關閉……你先派幾個人到各城門外看着,我可以叫趙仲衍暗中再派些人去搜。”

不緩不急地安排着所有,如今身外炎國,自然不能爲所欲爲,何況炎國如今的情況,可能隨時都會亂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