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應天對全哥當然不陌生,他總去賭的那家賭坊就是阿全的場子。
吳應天看到全哥就跟看到親人了似的,口氣軟得像細語輕唱的歌妓,眼睛彎成了月牙,每跟全哥說一句都要點頭哈腰的。
全哥將一個閒置的車庫借給了吳應天住,派人在二手市場買了張木製的單人牀,巧書買了牀鴨絨棉被和羊絨毛毯,單人牀鋪得厚厚的,彈力球扔在上面都彈不起來,車庫裡陰暗潮溼,巧書怕鋪得少,吳應天沾染到潮氣。
“爸,你在這先將就幾天,等我這月發了工資,我就給你租個房子!”巧書邊說,邊將吳應天的衣物疊得整整齊齊。
吳應天嘴裡發出一聲冷哼“指望你?哼!還是算了吧!如果你要是真有這份心,你現在就能給我租到房子,那姓景的的錢我三輩子都花不完,他給我找個房子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
巧書很想跟吳應天說,景孟陽是景孟陽,她是她,他的錢不是她的錢,她沒資格花!話到了嘴邊又被她生生嚥下,現在她爸眼裡心裡全是錢,油鹽不進,她說得再多也是沒用的。
“爸,暖壺裡有開水,一會兒全哥會叫人送來桌子和電視,你如果無聊就看看電視,吃的我放在牆邊兒了,明天我再來看你!”
吳應天衝她擺擺手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吧!”
“那我先回去了,如果有事兒,你就給我打電話!”巧書說着拿出包裡的筆跟紙,寫下自己的電話話碼,撕下來塞進吳應天的枕頭底下。
見吳應天沒吭聲,巧書起身緩緩的朝門口走去,一隻腳剛踏出門外,吳應天喊住了她“等一下巧書!”
“什麼事兒?”巧書迅速轉身,由於轉得太急,腦袋有一點兒暈眩。
“給我點兒錢!”吳應天衝巧書伸出手道。
巧書低頭從包裡拿出一張百元大鈔遞給吳應天道“爸,你省着點兒花,我身上的錢也不多!”
“就這麼點兒?都不夠我吃頓燒烤的,還有沒有,再給點兒!”吳應天抻着脖子,眼珠子恨不得掉進巧書包裡。
巧書把包攤給吳應天看“真沒了,就剩點兒毛票了!”
吳應天不信,一把拽過巧書的錢包仔細的翻找起來,硬幣噼裡啪啦的掉了一地,巧書忙蹲下身去撿。
吳應天邊翻邊嘀咕“怎麼可能呢?這怎麼可能呢?景孟陽難道不給你錢的嗎?”
巧書鼻子一酸,差點哭了出來,她怎麼攤上這樣的父親!
吳應天氣得把包摔在了地上,巧書趕緊彎身去撿,吳應天對着她的肩膀就是一腳“不爭氣的東西,我真是白養你了,一點兒都指望不上!”
巧書捂着肩膀站了起來,吸了吸鼻子不再理吳應天,轉身往外走。
“你給我站住!把你手裡的毛毛錢給我留下!”吳應天想,毛毛錢也是錢吶!雖然少了點兒,但也比沒有強吧!
巧書強忍着沒讓眼淚掉下來,將手裡的毛毛錢摔在了地上!嘩啦!撒了一地!
“王八羔子,你給我撿起來!”吳應天指着巧書喝道。
巧書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甩開大步出了車庫。
此時外面正下着綿綿細雨,冰涼的雨水打在巧書的臉上,跟她的淚融匯在了一起。
渾身溼透的巧書站在家門口把王淑芬嚇了一跳,她像拖小雞似的,把巧書拖進了屋,手腳麻利的給她解開衣服,推她到洗手間,洗澡水她早就燒好了。
“謝謝!”巧書在廁所門關上的一剎那對王淑芬說道。
王淑芬沒有動,隔着門聽到裡面傳來花灑的流水聲才走到廚房去給巧書熱飯。
巧書在花灑下愣愣的站着,她想不明白爲什麼爸爸要這麼對她,他到底把她當成了什麼?她都這麼大了,他揮手就打,擡腳就踹,不分地點場合,他有想過她的感受嗎?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王淑芬早就把飯熱好了,她走到衛生間敲了敲門道“巧書,你洗好了沒有?”
衛生間裡除了花灑沒有任何聲音。
王淑芬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將門拍得啪啪作響“巧書,你聽得見我說話嗎?你再不出來我可就進去了!”
門開了,巧書裹着浴巾站在門口眼神像兩潭死水,沒有一絲生氣。
“又跟景孟陽鬧彆扭了?”王淑芬眯着眼睛問道。
巧書沒有回答,披着溼漉漉的頭髮徑直朝臥室走去。
王淑芬在她身後喊道“你還吃不吃飯了?”
“謝謝,我沒什麼胃口!”巧書啪的關上了房門。
王淑芬扯扯嘴角,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巧書抱着雙腿蜷在牀上,她恨,恨上天的不公,爲什麼給了她一個這樣的爸爸,要不是因爲他,她也不用跟景孟陽分手,如果不是因爲他,她也不用早早的輟學打工,如果沒有他,她一定會過得很幸福!可是……如果沒有他,那她也就不是她了……
手機響了,是景孟陽!鈴聲一聲接着一聲,彷彿再說快接電話呀,快接電話呀!
巧書摁了,他又打來,反覆幾次之後,巧書乾脆關機,把手機塞到了枕頭底下。
景孟陽此時就站在巧書家樓下,他不放心巧書,特意開車來看她,她的屋子裡亮着燈,透過昏黃的燈光,景孟陽能看到她坐在牀上瘦削的剪影。
“你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機械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景孟陽掛上電話,大步朝巧書家走去。
篤篤篤……敲門聲催命般的響起,王淑芬頭疼的跑過去開門“誰呀,這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門開了,景孟陽虎着一張臉站在門口,就跟誰欠了他五百萬似的。
王淑芬也沒給他好臉,半嘲諷半打趣的說道“景家少爺,深夜來我家有何貴幹啊!”
景孟陽看都沒看她,徑直朝巧書的臥室走去,王淑芬像只炸了毛的貓在他身後尖叫道“呀!我新擦的地板!都被你弄髒了!”
巧書從來都沒有鎖門的習慣,門一般都是虛掩着的,景孟陽輕輕一推,門兒就來了,他進到臥室,反手帶鎖上了房門。
看到走進來的景孟陽,巧書一臉的驚訝“呀!你怎麼來了?”
景孟陽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你說我爲什麼來了?我牽腸掛肚的那個人不接我電話,我就只好來了!”
巧書內疚的撇撇嘴道“孟陽,對不起,我只是……我只是很累,所以纔沒接你的電話!”
景孟陽伸手捏了捏巧書的鼻子道“傻丫頭,這麼拙劣的謊話也就只有你想的出來!”
聞言,巧書低下了頭,她沒有勇氣對景孟陽說出分手兩字,那太殘忍了,不僅是對景孟陽,也是對她。
景孟陽彷彿把她看透了一般,坐在她牀邊,溫柔的將她擁進懷裡問道“巧書,是不是我姐跟你說什麼了,所以你纔會躲着我?”
巧書擡頭看向景孟陽,臉上寫着,你是怎麼知道的?
景孟陽又是一聲苦笑“巧書,我覺得我們經歷了這麼多,應該能夠了解彼此了,可是你卻還是不瞭解我!如果沒有你爸爸,我們家人還是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除非你是千金小姐,你們家跟我們家門當戶對!所以我家人反對我們,跟你爸其實沒有什麼直接的關係!我們只要互相愛着彼此就好了,管別人怎麼說幹嘛?你也知道我的能力,就算我被驅逐出景家,憑我的才華還是能養活得起你的!你到底在擔心什麼呢?”
巧書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孟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你如果真的因爲我被趕出了景家,我會很懊惱很自責的,你爲了跟我在一起,而離開你爸媽,你讓我情何以堪啊!”
“真是個傻丫頭,不哭不哭,我只是假設而已!”景孟陽手忙腳亂的擦着巧書臉上的淚珠。
“可是我爸他……他真的很差勁,連我都開始受不了他了,我怕有一天,你會因爲我爸爸而討厭我!”巧書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化成了一句嘆息。
“不會的,我跟你保證!”景孟陽低頭去吻巧書的發心。
“或許你姐姐說的對,早分比晚分的好,分的越晚越痛苦!”巧書苦着臉說道。
景孟陽給了巧書一記暴慄“不許胡說,我姐說的話你也信,她自己都自顧不暇了,還來干涉我的感情生活!還有那個楚贏天,一想起他我就一肚子氣,居然跟一個老人舞刀弄拳的,真不知道我姐看上了他哪一點!”
“楚贏天爲什麼要出手打我爸?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巧書一直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
景孟陽颳了刮她的鼻子,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簡單的說了一遍。
巧書搖頭道“孟陽,你錯怪楚贏天了,這件事是我爸爸不對!不怪楚贏天的!”
“再怎麼說他也不能打一個老人啊!”
巧書心道,就她爸的所作所爲,如果換作被訛的人是她,她真恨不得在他身上踹上兩腳!
巧書擺了擺手,她不想把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對景孟陽說道“時候不早了,你該回家了!”
景孟陽看了巧書足足有十秒,緩緩的開口道“巧書,今晚我住在這裡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