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冷情兒在原地看着,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消失,黎飛雲望着她,不禁嘆息道:

“要是你一直都這麼笑着,該多好!”

“怎麼?我平時不愛笑嗎?”冷情兒轉過身,看着黎飛雲問道。

“不知道爲什麼,從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覺得你一直都很難過,到了這裡之後,那種傷感的情緒從來沒消失過,雖然在我大哥面前,你掩飾的很好,但大家都看得出來,大哥經常和我說,你的眼中總是透露着一絲落寞和傷心,讓人不禁感到心疼,情兒,只有現在,你看着軒兒的時候,纔是真正的笑着。”

“原來我的情緒那麼明顯啊,我還以爲我做得很好呢,到頭來只是在騙自己罷了。”面對黎飛雲真誠的眼神,不想再隱藏自己的情緒,冷情兒傷感的低下頭,那抹極度悲傷的眼神中有淡淡的不捨,“其實你見到我的那天,我的男朋友剛剛和我分手了,六年的感情竟敵不過金錢與美女,想來會爲這段情傷心的怕也只是我一個人罷了。”

“情兒!”黎飛雲捨不得看她如此傷心,想勸她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我沒事,飛雲,真的,爲了不珍惜我的人,不值得。”

再次擡起頭,冷情兒的表情已經恢復了平靜,她微微笑着看向黎飛雲:

“現在有你這樣的朋友,還有黎家堡上上下下的人關心我,足夠了。”

黎飛雲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冷情兒卻越過他,目光看向他的背後,下一秒,她的身形已經飛離他的身邊,因爲兩人是面對面說話的,所以黎飛雲在驚訝她的舉動後才轉過身來,卻看到了最震撼的一幕。軒兒只顧着專注掉在地上的玻璃珠,絲毫沒有注意周圍的情況,而此時一匹受驚的馬兒正向這邊衝過來,冷情兒已經衝到了軒兒的身邊,本想帶着軒兒逃到另一邊,卻發現那馬兒已經來到她們面前,它發現前面有人擋住它的去路,本能的擡起了前蹄,想要躍過前面的阻礙,無奈它的尾巴上還拖着車栓,它沒能躍進來,只能大力的向前踏去,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快的讓冷情兒連思考的餘地都沒有,她只能本能的將軒兒護在身下,以柔弱的身軀去抵擋那馬蹄的力量,雙眼一閉,她想:這下完了。

“軒兒!情兒!”

黎飛雲眼見着這一切發生,卻來不及出手相救,正當他痛苦的大喊的時候,一襲青黑色的影子飛了過來,那團影子直接落到馬的頭上,那馬兒立刻像氣球一樣向着旁邊的藥店彈了過去,藥店裡的櫃檯一下子被砸的粉碎,而那馬也因此受了重傷,慘叫了一聲,不動了,而那團影子卻穩穩地落在了冷情兒的背後。這時人們纔看清,那其實是一個人,一個足以讓任何人都害怕又羨慕的男人,害怕的是那人臉上的冷漠如千年寒冰一般沒有任何表情,羨慕的是那人絕美的容顏,只怕是女子都要被比下去了。他站在那裡,就那麼冷冷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兩個人。黎飛雲趕緊走過來,將冷情兒和軒兒扶起,聽到黎飛雲的聲音,冷情兒這才睜開了雙眼,站起身來,看到懷裡的軒兒沒有受傷,她這才鬆了一口氣,軒兒倒是一臉奇怪地問道:

“姐姐,你怎麼了?幹嘛那麼抱着我?你的臉色不太好啊!”

“姐姐沒事。”

不想給孩子幼小的心靈加上負擔,冷情兒沒有告訴軒兒事情的真相,轉回身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在視線相對的一瞬間,她竟也有些分神。其實自己在自己的年代有電視什麼的,那長得漂亮的男人也見得多了,不過真的站在自己面前,她才明白那些年紀輕輕的少男少女們爲什麼會成爲追星族,爲什麼會對那些明星那麼癡戀了。眼前的這個男人也着實美的讓她有些震驚,那濃密的劍眉,高挺的鼻子,輪廓分明的臉型,薄薄的嘴脣,尤其是那雙幽黑的眼睛,竟看不到一絲情緒,如果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那這扇窗就是封死的,他的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種冷,讓人不禁望而生畏,不敢靠近,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個修煉成精的妖精一般美的不同常人,卻又冷的如冰山一座。但她也只是有片刻的失神,很快,冷情兒便調整了心態,其實她不想與這個年代的人扯上任何關係,因爲有了關係就會不捨,所以她恢復了平靜的神態,上前一步,淡淡一福: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男子沒有答話,冷情兒也不怒,只當他是默認了,她的性子也是一樣淡漠,自然能明白對方的些許心思。不再理會他,冷情兒轉身牽起軒兒的手,徑直朝前面走去,而一旁的黎飛雲和碧兒則一臉的錯愕,黎飛雲連忙抱拳拱手:

“多謝公子搭救,來日必當報答。”

說完,他帶着碧兒也追了上去,只留下男子一人,那冷冷的目光注視看着那抹水藍色的背影。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會出手救了她,本來都已經下令殺了她了,卻因爲剛纔在附近的酒樓上無意中看到她和黎飛雲在說話,在看到她那落寞傷心的眼神和之後強裝倔強的擡頭時,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莫名的痛着,下一秒看到她遇險,就不由自主的出手了。爲什麼?那種神情怎麼會出現在那張臉上,如果真是她的話,是絕不會有這樣的神情的。這一刻,他終於明白,眼前這個女子與她是完全不同的,她不是那個她,儘管有着同一張臉,但這個女子終究是不能留的。男子想到這裡,手緊緊地握着,那微微泛白的骨節證明着他的決心,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猶豫了,計劃不能再耽擱了。

馬車在路上緩緩地走着,碧兒和車伕坐在前面,車內黎飛雲倒了一杯溫熱的茶,遞給冷情兒,而冷情兒笑着接過,目光卻時不時地停留在枕在她腿上已經熟睡的軒兒,黎飛雲看着冷情兒柔和的目光,不禁問道:

“情兒,你對軒兒真是太好了,我們這些家人都不如你呢!”

“沒什麼,只是你們不瞭解單親家庭的孩子的心思而已,我卻不一樣,我本身就是一個孤兒,這你知道的,但你不知道,以前我也遇到過一個和軒兒一樣的孩子,他比軒兒的狀況更差,不過我還是和他做了朋友,用我的方式,最後,他變得開朗了,活潑了,和正常的小孩一樣後,就隨着母親去了國外,他母親的工作很不穩定,所以漸漸的我們也失去了聯繫。”

“那孩子多大?”

“比我小兩歲,今年也應該快十八了,真快,應該是大小夥子了,當初走時才七歲。”說到這裡,冷情兒的眼中又浮現出了失望。

不想讓她的情緒低落,黎飛雲岔開了話題:

“剛纔你可真是怪,怎麼那麼對待那個救你的人。”

想到那個絕美的臉龐,冷情兒的目光又柔和起來,她淡淡地說:

“對於他,用不着。”

“啊?”

看着黎飛雲一臉的疑惑,冷情兒只是笑了笑,並不想多做解釋,她又低下頭看着軒兒睡着的臉,輕輕地將他額頭上的頭髮捋了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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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了,黎飛陽還是沒有回來,冷情兒不免有些爲他擔心,畢竟他的身體還沒完全恢復,就算這次出門,也帶着足夠的藥,而且黎飛雲也吩咐了跟在他身邊的下人,要及時給他熬藥,而黎飛陽也親口答應了她,一定會按時服藥,但畢竟本就是爲他穿越時空而來的,他的安全和健康還是會讓冷情兒有些在意。

這天,正當她坐在房間裡臨摹着字帖時,軒兒卻突然跑了起來,一把抱住了她的胳膊,冷情兒放下筆,笑着問道:

“怎麼了,軒兒?姐姐不是說過,不要跑嗎?萬一摔倒了會很疼的。”

“姐姐,軒兒不怕疼。”

“軒兒真勇敢呢!”掏出手帕拭去這小臉上的汗水,冷情兒寵溺地問道:“軒兒這麼急着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麼事啊?”

“姐姐,給你這個。”

軒兒將一直緊握的右手伸展開來放到冷情兒的面前,一隻小小的瓷瓶立刻映入了她的眼中,她好奇地接過來,拿在手裡端詳着,但軒兒卻突然一轉身又跑掉了。冷情兒很驚奇軒兒今天奇怪的舉動,一時沒弄明白,不過當她打開小瓶,倒出裡面的一粒白色的藥丸時,心中倒突然明白了幾分。心中頓時涌起一種不安的想法,卻又不知道該如何確定。字是練不下去了,冷情兒站起身來,想了想,立刻出門去找黎飛雲,結果卻從下人那裡得知,黎飛雲一大早就去黎青山的梅園幫忙處理堡中生意,要到傍晚才能回來,正失望時,她卻一眼瞄見了南院裡那一抹青色的身影,心中大喜,連忙快步走了過去。

付謹,一個人如其名的男人,長相雖算不上俊美,但也算是外貌型的帥哥,天生性情平淡,處事謹慎,從不爭名逐利。七年前,病的奄奄一息的他被外出辦事的黎飛陽在蘇州的客棧裡救下,從此便一直跟隨在黎飛陽身邊做護衛,多年來,也爲黎家堡出了不少的力,其實黎家兩兄弟的武功都好過他,但他們依然願意讓他來保護自己,不是爲了顯示身份,只爲了讓這個男人找到一個可以在這裡立足的理由。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也沒人問過,黎飛雲在告訴冷情兒時說過一句話:英雄莫論出處。冷情兒很贊同這句話,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不想爲人知的一面,既然如此,又何必去在意呢?看着付謹望着院子裡的梅花發呆,冷情兒本不想打擾,但她纔來到他的身後,就見他轉過身,十分恭敬地單膝跪地:

“屬下見過小姐。”

“謹,不必如此拘禮,”冷情兒學着黎飛陽他們的方式稱呼着付謹,雙手將他攙起,付謹退後了一步,沒有讓她的手碰到自己,獨自站起身,冷情兒知道他在意的是男女之別,是爲了避嫌,自然也不怪他,“以後不許在我面前再行這樣的大禮了,這是命令!”

付謹沒想到她會這樣說,擡起頭,卻正與冷情兒正視他的目光相對,他知道那話是真的,竟然有些失神,這位小姐是怎麼了,難道失憶真的會讓人有如此大的變化?猛然間他發現自己一直在盯着冷情兒看,連忙低下頭答道:

“屬下聽命就是。”

冷情兒很滿意地點點頭,又想起自己來的目的,連忙掏了那個小瓷瓶,遞給付謹:

“謹,你看看這裡面是什麼。”

付謹接過來,打開瓶塞,倒出那粒藥丸,將它託到鼻前聞了聞,立刻,他的神情變得異常凝重,付謹看向冷情兒,冷情兒的心裡立刻明白自己的猜測是對的,她不等付謹詢問藥丸的來源,先一步開口問道:

“是毒藥?還是解藥?”

“可以算是解藥。這是黎家堡獨有的‘露凝丸’,是上上代堡主自己研製出來的一種補藥,裡面有三十多種上等的名貴藥材,對於一般的毒藥都可以化解,就算不能化解,也能暫緩毒性發做。”

“哦,那這堡裡都誰能拿到這藥丸?”

“因爲這‘露凝丸’的成本很高,所以一般下人是拿不到的,包括我,以前都是大老爺掌管的,不過自從他去世後,現在二老爺三老爺,還有堡主和二少爺都能拿到,但也這藥也不是隨便就能被拿出來的。只是……”

“只是飛陽在外地,飛雲又去了二叔那裡,所以能拿到這藥的恐怕只剩一個人了吧!”冷情兒幫他說了下去。

“可是不可能的,他沒有理由要拿這藥。”

“有,當然有了,如果是怕自己兒子誤食了毒藥呢?”

付謹大吃一驚,這纔想起冷情兒得到這藥的緣由,不由得奇怪:

“小姐,您是怎麼得到這‘露凝丸’的?”

“是軒兒硬塞給我的。”

想到這裡,冷情兒感到心裡越來越冷,真相往往都是最傷人的,她突然覺得心口一陣悶痛,不禁用手捂住前胸,呼吸也漸漸開始凌亂起來,身形有些搖晃,付謹見狀連忙扶住她,急切地詢問道:

“小姐,您怎麼了?”

“應該是我……我的喘病發作了。”

“我立刻找人爲您請大夫。”

“不用……”冷情兒虛弱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懷裡,付謹也顧不得許多,連忙伸手去摸,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是個形狀材質都很奇怪的東西,冷情兒將那東西接過來,放在口中按了幾下,然後才弱弱地說道:“我一會兒……就沒事了……不用……請大夫。”

“小姐,我這就送您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