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冷情兒的清醒時間又縮短了,她越來越貪睡,已經根本不知道她會何時醒,何時睡,一點規律都沒有,這樣的情況讓所有的人都憂心忡忡,但只要她睜開眼睛,大家便都把心中的憂慮和悲傷隱藏起來,總是以最燦爛的笑容來面對她,而夜楓似乎也有了更多的空閒時間,白天也幾乎都在這裡陪她,冷情兒不是不清楚他們的心思,只是現在的她沒有更多的精力去應對,只能順着他們的意思去做。

這一天,她又從昏睡中醒來,看向窗外的陽光,估計已經是快中午了,夜楓和黎飛雲正在幫他按摩身體,防止肌肉壞死,而黎飛陽正好拿了飯菜進來,放下手中的快餐,黎飛陽走到她的面前,輕柔地撫着她的頭髮問道:

“醒了?餓不餓?我買了一些飯菜,裡面有你最喜歡的蟹黃粥,要不要喝一點?”

冷情兒搖了搖頭,現在的她一天也吃不下半碗粥,總是在睡着,自然也就沒有什麼胃口,她看着黎飛陽,突然淡然地說了一句:

“陽,讓他進來吧!”

短短几個字,卻讓屋子裡的三個大男人全部停止了動作,他們的目光都停留在她的臉上,似乎對她的話很是吃驚,尤其是黎飛陽,那手竟按在她的頭上忘了收回,他望着一臉坦然的冷情兒,好半天才吐出幾個字:

“情兒,你在說什麼?”

“陽,你們其實心裡都清楚我在說什麼,又何必要我來說出口呢!”冷情兒的笑淡淡的,語氣看似輕柔卻異常堅定,“其實那天我昏迷的時候,楓的話我全都聽到了,所以我告訴自己一定要醒過來,因爲我想見他。醒來後的這幾天,我能感覺的到他就在離我很近的地方,但他卻始終沒有露面,我就知道是一定是與你們有關,考慮你們的心思,我纔沒有馬上點破。這幾天的時間對他的懲罰也就夠了,你們生氣都是因爲心疼我,我心裡很清楚,但我的心還是很自私的想見他,所以只能對不起你們的好意了。陽,讓他進來吧,我想見他!”

黎飛陽微抿着嘴,一直沒有回答,冷情兒也不急不惱,因爲她相信自己的心,也相信黎飛陽,夜楓在一旁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而黎飛雲在聽到冷情兒的話後,也被勸得有些動了心,猶豫地看着黎飛陽。最後,黎飛陽轉身向門口走去,臨出門前丟下了一句話:

“我去天台透透氣,不會太快回來。”

聽到這句話,屋裡的三個人立刻都明白了,黎飛陽是答應了。於是夜楓立刻跑了出去,很快,西門青城的身影閃現在了病房門口,看着病牀上已經被病魔折磨的瘦的不成人形的冷情兒,他的眼淚一下子劃落了下來,慢慢地走到牀前,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一點點的靠近她過於白皙的臉,想碰又不忍心去觸碰,最後他只是握住了那冰涼的小手,聲音顫抖地說道:

“情兒,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傾城。”

冷情兒平靜地迴應着他,但只這一句,就讓西門青城似乎得到了救贖一般,心中的寒冷立刻消失不見,那暖暖的感覺溢滿胸口,他端詳着她的臉,眼中是滿滿的心疼:

“都是我不好,把你傷成這個樣子,早知如此,真不該讓你遇見我。”

“相識本就是緣,是命,豈是我們能預知的,這一世遇見你,我並不後悔。”

“情兒,當我記起前世的一切時,我都有想殺死自己的衝動,我怎麼可以忘記如此深愛的你,怎麼可以忘記當初的誓言,我真是一個大混蛋!”

說着,西門青城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冷情兒沒有力氣阻止,只能心疼地勸道:

“不要這個樣子,記得固然是幸運,但不記得也本就正常,何必要責怪自己呢!你這樣做,纔是會讓我心疼呢!”

西門青城一聽,連忙握住冷情兒的手,緊張地說道:

“對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纔有彌補我的過錯,只要能讓你開心,讓我做什麼都行。”

“那就好好的陪在我身邊,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我認識的旭傾城是一個特別堅強隱忍的人,你若是他,便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我明白了。”

西門青城的目光在慢慢轉變,那眼神中的不安與恐慌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自信和認真,看到西門青城想通了,冷情兒很開心,便放下心,就這樣又沉沉地睡了過去。黎飛雲看着冷情兒睡熟了,這才悶悶地在一旁開了口:

“雖然情兒原諒了你,我和我哥卻依然做不到。我忘不了當初你死後,情兒站在桃樹下絕望而悽美的身影,忘不了你失去記憶後對她的疏離與淡漠,更忘不了她看到報紙上你的結婚喜訊時,噴在牀單上的大片鮮紅,這一切的一切,怕是用盡你的一生,也還不起,那傷害已經深入心肺,深入骨髓,而我們作爲她的朋友、至親,自然是放在心裡。不過既然情兒需要你,我們也不可能阻攔,只是你要明白一點,若有一天,情兒真的走了,我到時候一定不會放過你,我會比我哥更殘忍的對待你,我說到做到。”

西門青城苦苦一笑,目光溫柔地停在冷情兒的臉上:

“若真到了那一天,只怕我等不及你動手,就會自己解決吧!終於能再次牽住她,我絕不會再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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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以後,西門青城便也加入了看護的行列,而黎飛陽和黎飛雲再也沒有說過一句反對的話,只是不願理他。西門青城也不在乎,因爲他的眼中只有冷情兒,這不,他買了冷情兒最喜歡的蛋糕,看到冷情兒醒了,便要喂她吃,冷情兒看他執着的樣子,本來想要拒絕的話語硬生生被堵在了嘴邊說不出來,最後只好象徵性的吃了兩小口,看着她這比小貓吃的還少的飯量,西門青城的心中一陣酸楚,但臉上卻依然是微笑着,打趣地說道:

“你呀,吃的比貓還少,怎麼能補充營養呢?”

“天天都在睡,睡醒了就是吃,吃完還是睡,我都快成了豬了。”難得冷情兒說起了搞笑的話。

“要你真是豬就好了,”放下蛋糕,西門青城點了點她的小腦袋,“只是豬是越來越胖,而你可好,反而是不停的瘦,要是都照你這麼養,那養豬的一定會哭死。”

“也是,那他們該改行了。”

“情兒,真希望天天都能看到你的笑啊!你的笑是最美的。”西門青城的目光深情而溫柔。

“若可以,我也希望能天天看到你,只是我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時間了。”

“你不會有事的。”

四個聲音同時響起,望着屋子裡的四個男人,冷情兒知道自己說到了他們的痛處,但她並不想回避這個問題,所以繼續說道:

“你們也不用瞞我,我自己的情況我最清楚,現在這樣的貪睡絕不是什麼好兆頭,每一次我睡着後,總是不願醒過來,身體特別的累,但每一次我都逼迫自己一定要睜開眼睛,哪怕下一秒又會合上,因爲我不想你們擔心,我想看到你們。只是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一天兩天,還是三天五天,完全是個未知數。所以我希望你們現在要隨時做好這個心理準備,別怪我殘忍,只是這是早晚會發生的事實。”

“情兒!”

黎飛雲拉着她的手,眼淚在眼圈裡直打轉;而黎飛陽一直看向窗外,沒有回頭;西門青城則是一臉平靜地看着冷情兒,因爲他的心中早已有了決定;夜楓思慮着是時候該去辦那件最重要的事了,時間不等人啊!於是他突然向她說道:

“情兒,我要去廣州一趟,處理一點事情,最快三天,最晚也就四天就能回來,你一定要好好的在這裡等着我,知道嗎?千萬不能在我不在的期間再出什麼問題,好不好?”

“好,我答應你。”

得到了冷情兒肯定的回答,夜楓放心地離開了本市。由於冷情兒病情還算穩定,所以三天的時間過的很快,第四天上午九點多,夜楓便出現在了病房門口,他大口地喘着氣,望了望病牀上安穩睡着的冷情兒,又看着屋子裡的其他三個人,這才鬆了一口氣,西門青城走過來,拍拍他的肩頭說道:

“不是在電話裡告訴過你情兒沒事嗎?你怎麼還是這麼着急?”

“不親眼看到,我怎麼能放心。”夜楓走近病牀,呼吸漸漸平穩了下來,喃喃地說着:“我就知道她答應我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你個臭小子,竟然把我一個人扔在樓下,要不是我問護士,還不知道要怎麼才能找到你呢!你這個小壞蛋,早知道,就不答應你,和你一塊來了。”一個個子不算高,滿頭大汗的瘦瘦的老頭突然扶着門框,氣呼呼地大聲斥責道。

“爺爺,這裡是醫院,請你小點聲。”夜楓仔細地幫冷情兒掖了掖被角,嘴裡卻是十分不耐煩地對那老頭回答道:“你這麼大個人,還能丟了不成?”

“你,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子,在廣州求我的時候,你怎麼不是這個樣子,要知道你變臉變得這麼快,我當時根本就不該答應你。”

“既然都來了,還說這些幹什麼。”夜楓回過頭,語氣中沒有一絲的溫度,“你要是不答應,奶奶也不會饒了你的。”

“你!”

老頭似乎被說到了痛處,指着夜楓張了半天的嘴,最終沒有說出一個字,只好氣呼呼地坐在一旁的沙發上,而其他三個人則是面面相覷,一頭霧水,最後還是黎飛雲好奇心中,先開了口:

“楓,這位老人家是什麼人啊?”

“他是我爺爺。”

“啊?是你爺爺?是親的嗎?”黎飛雲一臉的質疑。

“是,如假包換。”老頭悶悶地接道。

黎飛雲立刻露出了溫柔的笑臉,連忙向老頭做着介紹。“啊,夜爺爺,你好,我叫黎飛雲,是夜楓的朋友,這位是我哥黎飛陽。”

黎飛陽聽到黎飛雲介紹自己,笑着向老頭點了點着,而老頭則在看到黎飛雲溫和的態度時,臉上的怒氣也消散了不少,自我介紹道:

“我叫夜正,夜楓是我孫子。”

“爺爺,您怎麼來這裡了,楓原來是去找您了啊?奶奶的身體還好嗎?”西門青城與夜楓是從小的朋友,當然認識夜正,所以直接問了一串問題。

“小城,你也在這裡啊!”夜正見到西門青城,心裡很高興,他一直很喜歡這個孩子,因爲他總是對自己很尊敬,也很熱情,比自己這個孫子要好太多,自然也就露出了笑容,“老太婆的身子骨還挺硬朗的,謝謝你關心。”

“那就好,爺爺,您大老遠的,來這裡做什麼啊?”

“這你要問他。”

夜正隨手一指夜楓,只見夜楓少有的冷着臉,一點好臉色也沒給他,只是向其它三個人解釋道:

“我們夜家其實是有一個傳家寶的,已經流傳了幾百年了,一直都在夜家的當家人手裡。據說那就是一種神秘的東西,是一對項鍊,叫做鎖情石,這兩塊石頭相互都有靈性,能夠靈性相通,若是兩個相愛至深的人帶上後,若有一方壽命將盡,就可以向另一方借命相續,只是這佩戴的雙方必須是真心相愛,兩情相悅,否則靈石發揮不了作用,但這項鍊也是有弊端的,就是一旦雙方戴上了,就拿不下來,兩個人的命是共生的,生就一起生,死就一起死,除非鎖情石自己斷裂碎掉。我也是小時候就常聽家裡的長輩們說起,但那時我只當是一個傳說,並沒有當真,而看到情兒這個樣子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了鎖情石,便想試試,反正現在這個狀況,若是沒用,也不會有什麼更糟的事情發生的,但若有用,那對情兒未嘗不是一個希望。”

還沒等到他的話說完,那三個人早已是激動不已。鎖情石?延續生命?真的可以嗎?若真的可以,那情兒豈不是就有救了?西門青城一把抓住了夜正的手,興奮的像個孩子似的不停地追問道:

“爺爺,這是真的嗎?真的有鎖情石嗎?真的可以借命嗎?您真的可以幫到我們嗎?”

夜正的手被西門青城握的生疼,但他看得出西門青城眼中的期盼與渴望,鄭重地點了點頭:

“不錯,鎖情石的確是夜家世代傳下來的,據說我的長輩說,是擁有這樣神奇的能力,只是沒有真正有人使用過,所以我也只是擁有這石頭,卻沒有見過它的本領。”

“那,爺爺,請您爲情兒帶上好嗎,請您幫幫我們,我不能失去情兒,真的不能失去她,求求您,爺爺,你就幫我們一次好不好,我們不怕失敗,不怕失望。”

西門青城不停的哀求着夜正,幾乎要跪了下來,卻被夜正阻止了,而看向房間裡其他人期望的目光,他皺了皺眉頭,下決心地說道:

“好吧,我答應你們,不過這得等這小丫頭醒了,問問她本人的意見才行,這中間是有一定的儀式的,必須本人心甘情願地帶上,否則毫無作用。”

“我願意試一試。”牀上飄來了虛弱的聲音,夜正一看,只冷情兒正淡淡地笑着看着他,“夜爺爺,您好,我是冷情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