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內的戰鬥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天一夜,但是卻依然沒有分出勝負,中日雙方勢均力敵,既沒有能力吃掉對方,也沒有能力將對方從市區驅逐出去,戰況一度僵持不下
起義部隊雖然控制了市區的制高點,紫金山,但是卻在雨花臺的爭奪中失利,使得從鎮江、無錫等地的日軍一路暢通地趕到南京市區,而上海日軍則派出了一個步兵旅團,水陸並進,向南京殺來,此外,津浦路沿線的日軍也在向南京方向集結;南京周邊的南京政府軍隊雖然也陸續進入市區,但是數量和質量都無法與日軍相提並論,起義部隊只得依靠南京市民的全力支援和空軍的猛烈轟炸穩住陣腳,形勢不容樂觀
重慶統帥部雖然在第一時間就命令南昌駐軍抽調精銳部隊,準備機降南京,然而,江北軍團在機場日軍的頑強抵抗下進展緩慢,沒有奪下這個戰略要地,使計劃落空;從安徽寧國附近地區出發的第三集團軍兩個步兵師在沿途日軍的阻擊下,同樣進展緩慢,無法在預計時間趕到南京另外,隨着戰事的持續進行,兩軍在南京市區的戰線犬牙交錯,根本分不清敵我,再加上大量的平民參加了巷戰,把居民區也變成了戰場,使中國空軍轟炸機羣不敢肆無忌憚地進行空襲,只能在地面部隊的導引下進行精確打擊,空中支援的力度和效果差強人意
面對着錯綜複雜的戰場形勢,統帥部督促華東野戰軍從贛北、皖南和浙江中部地區全力增援,並命令蘇中根據地的遊擊部隊最大限度地攔截日軍增援部隊,同時出動大批運輸機,空投補給各地日軍同樣知道南京戰略地位的重要,所以全力阻擊國軍增援部隊,致使起義部隊想在一兩天的時間內獲得主力部隊增援的希望變成了泡影
田紀明作爲整個戰役的實際和直接指揮官,已經從戰場形勢的微妙變化中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急忙把手下的幾個師長全部召集到自己的指揮部商量對策
田紀明開門見山地說道:“此次起義,由於事發突然,很多事情都沒有準備好,所以不但打得非常混亂,而且遠遠沒有達到預期的目標,另外,國軍的增援部隊也遭到了日軍的頑強阻擊,很難在一兩天的時間內推進到南京外圍,所以我們必須想出辦法打破目前的僵局”
劉大彪甕聲甕氣地說道:“小鬼子一樣是措手不及,比咱們的處境也好不到哪去,既然是半斤八兩,就看誰能堅持到最後了”
田紀明搖了搖頭,用嚴肅的語調說道:“如果我們全都這樣想的話,堅持到最後的一定是敵人”他用手往地圖上一指,解釋道:“京滬杭三角地帶原本就是華東地區日軍的防禦核心,可謂重兵密集,連南京周邊的縣城都配置了大量的兵力,其增援度肯定比我們快另外,從南京到上海之間的長江水道全部控制在日軍手中,上海日軍只要七八個小時的時間就能趕到南京,此消彼長,咱們就很難扳回來了”
朱大剛補充道:“日軍在其固守的據點內部都囤積了大量的武器彈藥和糧食,不怕打持久戰,咱們雖然也準備了一些,但是遠遠沒有敵人多,這麼多部隊全部依靠空投也不現實,拖下去的話,絕對是弊大於利”
王浩試探着問道:“空軍部隊難道不能封鎖江面和公路嗎?”自從得知多田駿六被空軍生擒之後,大家普遍對空軍產生一種盲目的信任,彷彿什麼任務都難不倒他們
田紀明回答道:“日軍既有地面防空陣地,又有戰鬥機掩護,想完全封鎖是非常困難的,另外,需要封鎖的地域實在太大,可能也沒有那麼多飛機用”
朱大剛提議道:“乾脆在市區採取守勢,全力攻擊飛機場,只要奪下這裡,增援部隊就可以源源不斷地輸送過來,很快就能取得壓倒性的優勢”
王浩苦笑着說道:“機場已經打了十幾個小時了,都沒有奪下來,可見守軍非常頑強,如果增援的話,至少需要一個團的兵力,但是市區突然少了一個團的話,很難堅持下去的”
田紀明補充道:“打了這麼久,機場上也不知道落了多少炮彈,跑道和機庫應該也破壞的差不多了,即使奪了下來,也不可能馬上投入使用”
王浩點了點頭,說道:“咱們投入重兵攻擊機場,岡村寧次再傻也知道我們想幹什麼,如果守軍堅持不下去的話,他肯定會命令他們先把機場徹底破壞,然後再撤退的”
劉大彪附和道:“奪機場只能靠突襲,硬碰硬是沒用的”
田紀明聽了岡村寧次的名字之後,眉頭一皺,陷入了沉思之中
三個師長相互看了看,不明就裡,性格急躁的劉大彪忍不住催促道:“軍長,你在想什麼啊?快點拿主意啊”
田紀明從沉思中驚醒過來,沉聲說道:“弟兄們,我看不如賭一把”
“怎麼賭?”劉大彪等人齊聲問道
田紀明慢條斯理地回答道:“古人說得好——‘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咱們乾脆集中精銳部隊,直接攻擊岡村寧次的派遣軍司令部只要把他幹掉了,日軍就會陷入混亂,咱們再乘機猛攻,就有機會把敵人逐出市區”
劉大彪笑着說道:“只要能幹掉岡村寧次,就是打輸了也值得他可是所謂的‘中國派遣軍總司令’,前任多田已經被空軍活捉了,他要是也栽在咱們手裡,日本天皇非吐血不可”
聽了劉大彪的調侃,王浩眼睛一亮,‘噌’地站了起來,激動地說道:“軍長,大彪說的非常正確,這個辦法肯定行得通”接着他解釋道:“其實咱們沒有必要真的要把岡村寧次打死,只要讓戰士們高呼‘活捉’岡村寧次的口號,就可以給日軍極大的壓力日本統帥部和天皇全都死要面子,這一點從多田駿六被俘之後的日本政府的表現就可以看出來,所以絕對不能接受另外一個司令官被活捉,到時候岡村寧次就是不願意撤退,日本統帥部也會命令他撤退的”
田紀明點了點頭,說道:“好,就這麼辦”然後對劉大彪吩咐道:“這次就由你來主攻,一定要把日軍打痛”
劉大彪‘唰’地敬了個禮,大聲回答道:“保證完成任務”
‘九月天,孩兒臉,一日三變’剛剛還是晴空萬里,轉眼之間天空中就彤雲密佈,電閃雷鳴,傾盆大雨鋪天蓋地向戰火中的城市澆了下來
劉大彪挑選出戰鬥力最強的一個步兵營,然後把師部警衛連加強進去,自己親自帶隊,冒雨向岡村寧次司令部所在的街道發起進攻
“活捉岡村寧次”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聲突然響了起來,緊接着,漫天的雨幕之中噴射出數以萬計的機槍子彈,無數人影向日軍陣地衝殺過去
‘嗒嗒嗒,嗒嗒嗒’街道兩旁的樓臺窗口、中間的沙袋後面,到處是噴射的火舌,密集的子彈穿透雨幕,把衝鋒的戰士們一排排的掃倒在地,已經沒過了腳腕的雨水頓時變成了殷紅的顏色
在靠近派遣軍司令部的街道兩側,有好幾棟四五層的樓房,全部是鋼筋混凝土結構,這些樓都是日軍各級指揮部的火力點,視野開闊,射界通達,構成了嚴密的交叉火力網,死死地堵住了攻擊部隊前進的路線,部隊連續組織了三次衝鋒,都沒有進入衝過去,路面上很快就鋪滿一層屍體
在劉大彪的怒吼聲中,兩門75毫米步兵炮被推了上來,在兩百米的距離上抵近射擊,在外側的樓房上炸出一個幾米寬的缺口,緊接着,十幾挺輕機槍同時開火,將樓房裡面的射擊孔封鎖住,數十名戰士從缺口衝了進去,與樓內的敵人展開近距離槍戰和肉搏
肅清了這棟大樓之後,爆破組直接對樓房的底層實施爆破作業,穿牆而過進入另外一棟樓房,緩慢而堅定地向前推進
正在司令部裡指揮戰鬥的岡村寧次剛剛聽到活捉自己的吶喊時並沒有太在意,但是當聲音越來越近,槍炮聲越來越密集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凝神傾聽,過了一會,吶喊聲完全淹沒在‘歪把子’機槍的射擊聲中,他的嘴角頓時浮現出輕蔑的笑容
突然,一聲聲沉悶的爆炸聲接連傳來,吶喊聲彷彿在耳邊炸響,激烈的槍聲從司令部門口傳了過來
一名少佐急匆匆地跑了進來,鞠躬之後,用急促的語調說道:“司令官閣下,中國軍隊的攻勢非常兇猛,這裡已經非常危險,所以請您暫時轉移到軍艦上面指揮戰鬥”
岡村寧次‘嘿嘿’冷笑幾聲,沉聲問道:“司令部外面還有多少兵力?”
“一個步兵大隊”少佐回答道
岡村寧次點了點頭,說道:“把司令部的警衛部隊先拉上去,然後給所有的文職人員分發武器,隨時準備戰鬥”他冷笑着說道:“我就不信中國軍隊能打進來”
少佐微微一愣,輕聲問道:“司令官閣下,您知道中國士兵喊的是什麼嗎?”
岡村寧次氣急敗壞地回答道:“少佐,我聽得懂漢語”
少佐不卑不亢地說道:“我和我的部下寧願全部戰死,也不能讓司令官閣下冒被中國軍隊抓住的危險”
岡村寧次憤怒地質問道:“難道你認爲他們能打進來嗎?”
少佐回答道:“如果中國軍隊要打進來,必須踩着我的屍體,但是司令官閣下必須離開您無論是負傷、戰死還是被俘,都是大日本帝國的恥辱,所以請閣下三思”
岡村寧次幾步跨到少佐面前,擡手就是一個響亮的耳光,“八格”
鮮血頓時從少佐的嘴角流了出來,但是連身體都沒有晃動一下,口中兀自喊道:“哈伊”
看着部下堅毅的面容,岡村寧次剛剛擡起的手臂緩緩放了下來,輕聲說道:“少佐,你有戰死的決心,卻沒有必勝的信心——一切都變了”說到這裡他緩緩轉過身去,用極低的聲音問道:“是不是中下層軍官都抱有同樣的想法?”日本陸軍中的少壯派軍官既是軍隊的支柱,也是推動日本走上侵略道路的推動者,如果連這些人都失去了信心,整個軍隊的情況可想而知岡村寧次雖然猜到了答案,但是卻不願意相信,所以想從少佐口中聽到不同的聲音
然而,少佐沒有正面回答岡村寧次的問題,而是執拗地說道:“懇請司令官閣下馬上離開”
“好”岡村寧次臉上露出悵然若失的表情,環顧了一下自己的指揮部,喃喃說道:“看來我是沒有機會再踏進這裡了”說罷擡腿向門口走去
少佐急忙把身體往旁邊一側,讓出通道,口中大聲喊道:“來人,保護司令官閣下離開”
幾分鐘之後,岡村寧次在一箇中隊日軍的嚴密保護下,向遊弋在長江裡面的軍艦上撤退
少佐等岡村寧次走遠之後,立即把大樓裡面剩下的人員全部武裝起來,奔向槍炮聲最激烈的地方
控制了司令部附近的所有制高點之後,劉大彪立即指揮部隊向前猛衝,進行不間斷突擊由於岡村寧次已經撤退,日軍增援的力度大幅度減弱,而中國軍隊則持續增兵,終於在兩個小時之後衝進了這棟大樓,將負隅頑抗的百餘名日軍殘部全部擊斃
岡村寧次和司令部的撤退,使日軍的指揮系統出現了長時間中斷,再加上很多中隊、大隊的通信線路被破壞掉,很多部隊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耳朵裡卻不停地傳來中國士兵‘活捉岡村寧次’的吶喊,頓時疑慮叢生,士氣跌落,紛紛潰退下去,形勢終於逆轉(注:日本人的漢語水平很高,剛好聽得懂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