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門口有個男子,自稱是杜周南先生的同學,說有要事和司令商議。”衛兵站在門外大聲報告。
“快請!”孫百里從地圖上面擡起上身,不假思索地命令道。這裡是杜周南的老家,他又曾經做過一任縣長,親朋故舊肯定很多,再加上孫百里視杜周南如兄長,所謂愛屋及烏,連帶着他的同學都備受禮遇,否則,堂堂戰區司令官,國軍上將,怎麼可能說見就見呢!
孫百里剛剛整理完軍容,正準備親自到門口去迎接,衛兵卻帶着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走了進來。來人左手託着頂禮帽,右手拿着根手杖,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看年齡在四十歲上下,鼻樑上面帶着副夾鼻金絲眼鏡,一雙眼睛以和年齡不相稱的靈活轉動着,嘴脣上面留着一撮黑亮的髭鬚,再加上白淨面皮上的細密皺紋,給人成熟的感覺。
“孫將軍,久仰,久仰!”沒等孫百里開口,來人就搶上一步說道:“鄙人衛子虛冒昧來訪,還請恕罪!”說罷衝着孫百里雙手抱拳,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對方。
孫百里急忙說道:“哪裡,哪裡,不知衛先生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失禮,失禮!”
兩人寒暄之後,孫百里示意衛兵退出去,然後開門見山地問道:“衛先生是杜周南先生什麼時候的同學,不知道找百里有什麼指教啊!”
衛子虛沒有立刻回答問題,而是四處看了看,形跡顯得有些古怪,孫百里見狀急忙說道:“衛先生,這裡是我的辦公室,沒有命令,任何人都不能出入,你完全不必擔心被其他人聽到。”
衛子虛嘿嘿地笑了笑,說道:“我和周南是日本帝國大學的同學,這次拜訪的目的是代表汪精衛副總裁孫將軍加入新的!”說到這裡他的兩隻眼睛從鏡片後面放射出期待的光芒。
衛子虛的形象在孫百里的眼中立刻醜惡起來——連嘴脣上面的小鬍子都像極了日本人的人丹胡,他怫然說道:“衛先生,孫某對汪副總裁和新憚度是和國民完全一致的!我們第四戰區、第五戰區和第九戰區已經聯名通電中央,要求明正典刑,嚴格懲處黨國叛徒,民族敗類!難道這個態度還不夠鮮明嗎?”
說罷站起身來準備送客,如果此人不是杜周南的同學,孫百里當時就要把他斃了。
衛子虛的臉上立刻升起兩塊紅雲,他把手杖在地上用力一頓,激動地說道:“難道不和蔣介石同流合污就是黨國叛徒嗎?以汪兆銘的資格人望難道不能領袖全國嗎?爲什麼只要提到和談就被罵作漢奸、民族敗類,如果我們要投靠日本人爲什麼不直接到南京去,何苦千里迢迢地跑到法國人的地盤上去?”
孫百里爲了讓他心服口服,大聲說道:“罵汪精衛是黨國叛徒、民族敗類,並不是因爲他要和蔣介石分庭抗禮,而是因爲他要向日本人屈膝求和!無論他和蔣介石怎麼鬥,都是人自己的事,但是想借助敵國的力量來達到自己的私慾,就天理難容,必將遭到四萬萬炎黃子孫的唾棄!”
衛子虛辯解道:“我們是要成立新的,和日本進行平等談判,商討結束戰爭,怎麼能說是屈膝求和?抗戰纔開始不到兩年的時間,國土就淪喪了大半,再打下去肯定是要亡國滅種,爲什麼不能夠接受日本的善意,實現兩國之間的和平,再謀發展?”
看着對方振振有詞的架勢,孫百里感到這個衛子虛有些書呆子氣,似乎只是被人矇蔽,並不是鐵了心要作漢奸,就耐着性子解釋道:“日本首相近衛代表日本發表的聲明和中日之間的和談條件你也看到了,那麼我來問你,既然日本聲稱要和攜手*,爲什麼卻對**控制下的蘇聯一再退讓呢?爲什麼要在遠離蘇聯的南方駐軍呢?既然要和親善,扶持發展,爲什麼還要賠償戰爭損失呢?”
面對這孫百里連珠炮般的質問,衛子虛極力辯解道:“日本和蘇聯曾經在張鼓峰地區發生過戰鬥,並不是一再退讓;在南方駐軍,主要是爲了對付主張的蔣介石;要求戰敗國賠償損失豎際慣例,並不是日本人獨創的!”說完之後連忙用手抹了抹額頭,然後看着對方的反應。
孫百里又好氣又好笑地追問道:“日本人恬不知恥地跑到的土地上來‘*’,當蘇聯人進攻它的時候又退避三舍,這不是藉口是什麼?口口聲聲要和親善,卻藉口一名普通士兵失蹤大肆進攻,其妄圖滅亡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所謂和談、親善統統都是藉口,用來掩蓋其無法在戰場上面消滅軍隊的事實!除了你這樣的書呆子,有誰會相信?汪精衛等人不過是藉着救國救民的幌子滿足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已!”
沒等衛子虛反應過來,孫百里又接着說道:“假使汪精衛的新真的能夠實現,你認爲日本人就會撤退嗎?他們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才把戰線推進到腹地,怎麼可能因爲我們換了個就撤退呢!日軍肯定會藉口幫助新穩定局勢,對付蔣介石而名正言順地駐紮下來,然後再利用新的力量來消滅中央軍,等到肅清了潛在的威脅,還有必要讓這個掛羊頭賣狗肉的存在嗎?想當年,南明的小朝廷和士大夫們不是滿心歡喜地歡迎滿清八旗南下嗎,以爲他們只數來爲崇禎皇帝報仇,剿滅農民軍的,可是最後怎麼樣呢!所謂‘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你讀了那麼多的書,難道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呢!?”
看着孫百里痛心疾首的樣子,衛子虛囁嚅道:“可是不和日本停戰的話,最終還是要亡國滅種的,我們根本就不是日本的對手!”
孫百里知道衛子虛已經接受了日本並不是真心求和的觀點,只要讓他再確立抗戰必勝的信心,就完全有可能把他爭取過來,於是語重心長地說道:“如果單純比較中日兩國的實力,我們是打不過日本,但是,實際的戰爭並不是簡單地在天平上稱一下就能決出勝負的!國人抱定的是焦土抗戰的方針,即使四萬萬同胞戰鬥到最後一個人也決不投降,日本人能夠做到讓它的一億國民玉碎嗎?就憑這一點,日本也沒有機會徹底打垮!另外,日本大本營和愚蠢的戰略也使它只能在這個泥潭裡面越陷越深,最終遭到滅頂之災!”
衛子虛好奇地追問道:“日軍在戰場上面節節勝利,怎麼能夠說他們愚蠢呢?”
孫百里耐心解釋道:“從七七事變爆發以來,日軍在和國軍的歷次戰役中基本上都是採用逐次增加兵力澱油戰術,總是信心超過實際的能力。如果日本能夠在開戰後的半年之內,把軍隊擴充到100個師團,分別從華北、廣西、廣東、上海四路進攻,把的廣大國土徹底分割開來,然後再逐個解決,未必不能取勝,然而,日本高層高估了自己軍隊的戰鬥力,也低估了國軍抵抗的意志和決心,以至於要靠收買漢奸來達到目的!直到現在,日本天皇和都還沒有把看作自己的對手,老是惦記着南洋英美的殖民地,又加入了德國的*聯盟,典型蛋心不足,在這樣弱智的指揮下,軍隊再厲害又有什麼用?”
衛子虛聽完這番話之後默然無語,低頭陷入沉思之中,雖然他是軍事方面的門外漢,但是比較孫百里和汪精衛兩人截然不同的分析之後,還是感覺前者的話更加可信。
孫百里感覺火候已經差不多了,順手壓上最後一根稻草:“這些年來參加過‘倒蔣’的黨內人士以及地方勢力數不勝數,可是爲什麼汪精衛在河內待了這麼久卻沒有一個人起來相應他呢?原因非常簡單,誰都不願意當民族的罪人,遺臭萬年!再過一段時間,汪精衛的耐心就會沒有了,我們的委員長也不會放過他,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灰溜溜地跑到日軍佔領區,在敵人的刺刀下去建設自己所謂的新了!”
“我絕對不會去!”衛子虛斬釘截鐵地說道:“如果汪兆銘真的這樣做,那麼他就是裸的僞君子,利慾薰心的漢奸、賣國賊!衛某雖然魯鈍,但是還不屑於和這等人爲伍!”
孫百里看到終於說服了杜周南的同學,欣喜異常,心裡突然靈機一動,問道:“衛先生,你是不是還要回到河內去?”
衛子虛回答道:“當然了!這些都是你的推測,算不得準,要眼見爲實!雖然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可是汪兆銘當年孤身一人就敢刺殺滿清重臣,不應該會是你說的那種人!”
孫百里點頭說道:“既然這樣,咱們就拭目以待吧!”然後他直盯着衛子虛說道:“如果汪精衛和我推測的一樣,你可不可以不動聲色地繼續留在他的身薄”
“你是要我做間諜!?”衛子虛詫異地說道:“我可幹不了這種事!”
孫百里急忙安慰道:“我只要你潛伏在敵人內部,不需要經常往外面送情報,只有在萬分緊急的時候,我纔會派人找你!”
衛子虛想了想,說道:“好吧,我答應你!萬一我遇到十萬火急的事情要找你,該怎麼聯繫?”
孫百里喜出望外地說道:“到時候你可以到租界裡面去找一個叫秦翰林的人就可以了!”
隨後,孫百里和衛子虛商量出一套較爲穩妥的聯絡手法,爲打入日軍的內部做準備,這樣一來,十九路軍成功地在汪精衛的身邊埋下一枚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