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一幕與剛纔鐵牛騎在尚揚身上暴揍沒什麼兩樣,都讓人措手不及。
尚揚確實沒什麼力氣,但他用盡了全力,加之跑過來的速度,所有重量全都撲倒鐵牛身上,鐵牛隻是剛剛防守,腳下重心不穩的向後傾倒,同時感到擋在頭上的小臂一陣刺痛。
“嘭…”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與剛纔的場面如出一轍,只不過這次是尚揚騎到鐵牛身上,手中不斷揮舞向下,更爲恐怖的是,他並不是赤手空拳,手中還拿着酒瓶半截酒瓶。
尚揚沒急。
至始至終都沒有憤怒。
在拳臺上是戲,被人放倒只能說自己技不如人,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被擊倒一次又一次,哪怕是蹂躪也是自己選擇這個行業的必然過程,葛總所提到的那些知名拳手也好、國內有名的拳手也罷。
誰都是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的。
沒人支持、沒人吶喊、滿是冷眼和嘲笑。
即使頑強不屈的站起來,也只會被人認成是傻子。
這一切,他都能忍受。
直到最後倒在拳臺上,也沒有埋怨過任何人,更對鐵牛提不起半點憤怒,他是試金石,讓自己能看清自己的極限在哪裡。
但是,他千不該萬不該動陳雨童,只要動了,沒有任何商量。
尚揚手臂機械揮舞,眼中盡是冷漠,沒有一絲感情色彩。
“湊…拉起來,拉起來,還愣着幹什麼,等會兒出人命了!”
站在調度室裡的葛中看到尚揚倒在臺上還能淡定,可現在無法淡定,玻璃已經能稱之爲利器,一旦傷到重要部位後果不堪設想,說出話,面色焦急從調度室裡跑出來。
拳臺上的選手這纔回過神,如魚貫出的從拳臺上跳下來,一羣人迅猛跑過來。
“嘩啦啦…”
看到拳手們走到尚揚邊上,拳場內陡然間爆發出一陣嘈雜聲,剛纔稱之爲打架,現在就是玩命,他們已經在這裡觀看幾年比賽,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場面,仍舊很奇怪,竟然沒有人對尚揚口誅筆伐,都在抻脖子要看仔細究竟打成什麼樣。
“嗷…啊!”
身上的尚揚被拉走,鐵牛這纔得到喘息從地上站起,在看向尚揚的眼神已經轉變爲驚恐,他忘不了剛纔尚揚衝過來的樣子,與他在拳臺上一樣,拿出的都是堵槍眼、悍不畏死的架勢。
這種人在拳臺上就夠恐怖,一旦在生活裡得罪絕對沒好果子吃。
鐵牛嘴裡發出驚嚇過後的嘶吼,低頭看了看自己護在頭上的雙臂,外側的皮肉已經翻起來,最長的一道傷口至少十五公分,皮肉外翻過後內斂,長長的溝壑隱約間能看到肌肉組織,鮮血順着傷疤不斷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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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間,地上已經有了一灘。
好在鐵牛是專業拳手,反應夠迅速,如果是個普通人根本來不及反應,那尖銳的玻璃直奔臉上襲來,後果將更加難以預料。
“嗚…”
幾百號人同時發出唏噓。
“你過來,來…咱倆比賽沒打完,上臺!”
尚揚的憤怒還沒消散,被一羣人拽着,還是掙扎着要上前,眼睛麻麻中帶着狠辣,根本不像是人類的眼睛,漆黑的眸子讓人感到恐怖。
提牛沒了臺上的氣勢,他很想繼續與尚揚打,可看到他手裡還抓着的半截玻璃一陣心慌,已經不再是單純的打拳,而是玩命。
“呼呼…瘋子,你就是個傻逼!”
鐵牛咬牙切齒的罵着,他孤零零站在對面,沒人攔着,但不會主動過來。
“刷…”
尚揚聞言奮力向前掙扎一下。
鐵牛見狀,下意識往後躲閃一步,又看見尚揚被抓住,他周圍那麼多人根本不可能過來,心裡終於有了一絲絲底氣,不再孤軍奮戰,而是左右扭頭看向觀衆,憤怒道:“大家都看到了,你們都看到了,他根本就沒有一個做拳手的職業素質,分明就是流氓、地痞,不是在打拳,而是在打架,我不屑與跟他打…剛纔在拳臺上他明顯被打倒,已經輸了,這個人太小肚雞腸,輸不起,要在拳臺下報復!”
“他傷了我,你們看到了,他用兇器傷了我,我要報警!”
鐵牛沒了入場時的冷漠和神秘,當心裡的偶像包袱被酒瓶刺破之後,變得與潑婦沒什麼兩樣,他要讓所有人都譴責尚揚。
“我沒輸,繼續上臺,繼續打!”
尚揚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敢不敢!”
剛纔事出緊急,裁判確實沒來得及倒計時,在體育界擁有至高無上權利的裁判,只要沒宣佈結果,比賽確實不算結束。
“有什麼不敢…但不是今天,我受傷了,你沒有資格跟我打,我要報警,你是惡意持兇器傷人!”
鐵牛憤憤不平的呼喊着。
尚揚重重的吸了兩口氣,也不再與這些拳手對抗,把身上所有要衝過去的力氣都卸掉,隨後轉過身,沉着臉要走回拳臺。
“尚揚!”
陳雨童紅着眼跑過來站到眼前。
尚揚擡起手捏了捏她的臉蛋,擠出一抹笑容道:“哥沒事,不用擔心…”
向前看去,李念也走過來,步伐越來越性感,臉上盪漾着傲然的笑容,走到身邊擡手挽住尚揚胳膊,就連下巴都向上昂了幾度,曾幾何時,作爲乖乖女的她還懂得知書達理四個字,而現在,覺得剛纔尚揚那酒瓶捅人的樣子賊霸氣、賊爺們兒。
誰還敢說他是傻子揚?
所有的目光都跟誰着他們三人的身影移動,一個鼻青臉腫,就連母親都未必能認得出來面貌的男人,左邊胳膊抱着一個性感到勾魂的娘們兒、右邊是一個乖巧到清純初戀般的女孩,只要是個雄性,都覺得他該天殺…
他們的身影緩緩走到拳臺前。
尚揚鬆開他倆,重新跳到拳臺上。
還在臺上的醫生一臉茫然的瞧着,這個剛纔被打暈的病人,在被擡上擔架之前醒過來,跑出去跟人打了一架,打完架回來繼續要躺擔架上?
尚揚沒看他們,走到剛剛清醒過來的裁判身邊,擲地有聲問道:“剛纔沒有倒計時,是不是比賽沒有結束?”
“打…繼續,比賽繼續,所有閒雜人等迅速退場!”
裁判也急了,被鐵牛一肘擊打昏過去太丟人,盯着前方的鐵牛喊道:“紅方選手,比賽沒有結束,請回到拳臺上…”
“唰…”
剎那間,幾百號人的目光重新看向鐵牛。他再也無法坦言接受別人的目光,在這些目光下感受到無形的壓力,壓的他喘不過氣來,有種預感,只要自己走到拳臺上,今天很有可能下不來,那個傻子巴不得自己上去。
“請紅方選手立即回到拳臺,否則視爲放棄比賽!”
“我沒放棄!”
鐵牛猙獰開口,猶豫片刻:“胳膊有傷,不適合繼續比賽,還有,我要報警,這已經不是比賽範疇內,而是在犯罪!”
裁判不聽他解釋,舉起手到:“十…”
開始倒計時。
“九…”
尚揚呼吸開始加重,調整自己狀態,哪怕只要現在沒有人看到,他會立馬躺下,也打起精神準備繼續。
“八…”
鐵牛狠狠的咬着牙,試探的上前一步,又低頭看了看胳膊,疼痛能忍住,傷口觸目驚心,沒上傷及到要害,可已經皮開肉綻。
“七…六…五…”
“我申請暫停比賽!”
鐵牛倔強喊道。
“申請駁回…四!”
裁判近乎不近人情的吼道。
“三…”
整個拳場只有裁判的聲音餘音繞樑。
“二…”
鐵牛重新迎上觀衆的目光,那看向所有人的目光,那目光中好像都有些陌生,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上臺是爲了自己的尊嚴,不上臺是爲了自己的性命。
“一…”
裁判最後吼得一聲聲嘶力竭。
把空間都給震的動盪了。
沒有奇蹟發生,鐵牛還站在原地。
“我宣佈,藍方勝!”
裁判轉過身,舉起尚揚的手臂,振臂高呼。
拳場內仍舊寂靜的恐怖,沒有人抗議這是黑哨,也沒有人爲尚揚的勝利歡呼,而是達到了微妙的平衡,他們不再是鐵牛的粉絲,也不再擠兌尚揚,像是陌生的看客。
正在這時。
就看一道身穿旗袍的紅色倩影,格格不入的走向拳臺,手中端着托盤,托盤上放着一個花環,走到拳臺邊道:“觀衆贈送傻子揚…花環一個!”
聲音也與氣氛格格不入。
“啪…”
不知道誰拍了下手。
“啪啪…”
有人跟着拍手。
“啪啪啪…”
掌聲匯成一團,蜂擁而至,短短几秒就開始破濤洶涌。
仍舊沒有吶喊、沒有助威,但掌聲雷動。
這一刻,尚揚看到了很多。
最上方的一排,鄭海狠狠抽搐着嘴角。
剛剛走下來的葛中,停住了腳步。
還有拳臺邊陳雨童喜極而泣。
有李念轉過頭,望夫眼的崇拜。
有在臺下剛纔拉架拳手的怪異眼神。
還有那些觀衆眼中看自己,好像也不那麼敵對了,他們會從這一刻認識自己?
尚揚沐浴在掌聲之中,緩緩張開手臂,閉上眼睛仰起頭,突然間感覺到有一種叫“認可”的東西難能可貴,原來捱揍不只是渾身痠痛,還能如沐春風…
鐵牛看着尚揚的身影氣的直跺腳:“我要報警...我要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