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等人有上等人的陽春白雪,下等人有下等人的下里巴,高貴和貧賤永遠都不可能和平共處。
趙虎臣以前被師父硬逼着看過《資本論》這種坑長而艱澀難懂的鉅著,他懂這種不能和平共處的對立有一個很紅色很專有的詞兒,階級矛盾。
原本應該相當和睦,最起碼錶面應該相當和睦的家宴因爲趙虎臣的出現而變質,不可能是好而是壞。
熊曜北的老子不動聲色,有着中年人該有的城府,反倒是主動向趙虎臣舉杯笑道,“之前就聽小北說你是墨墨很好的朋友,而你們倆也挺投緣,墨墨一個人在明珠的時候都虧了你在旁邊照應着,我跟小北的媽媽算是沫沫的大半個父母,這會專門來感謝是應該的,這杯酒我敬你。”
這面子算是給足了。
趙虎臣當然沒讓熊曜北的老子真的站起來給他敬酒,主動端過酒杯雙手執杯迎上去跟他碰杯,在杯沿觸碰的時候刻意壓低了酒杯讓對方的杯沿高他一線,這個細枝末節就那中年男人看得清楚,不動聲色,碰杯之後也做足了敬酒的架勢,仰頭一口喝光,放下酒杯卻見到趙虎臣面前的酒杯也空了。
“說照應那是玩笑,大家都是朋友,理應互相幫助。”趙虎臣淡淡笑道,放下酒杯坐回位置。
雖然不清楚這熊家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但趙虎臣也清楚專門把他叫來坐在這裡肯定不會是像這男人所說的感謝他照顧雪墨這麼簡單,暫且不說他照顧雪墨這件事情本身就子虛烏有就是確有其事也犯不着把他叫到這個家宴上面來感謝,所謂感謝興許還是示威的成分更大。
正如趙虎臣自己所猜測的那樣,他殲夫這個身份的確沒被發現,但情敵肯定是坐實了。
今天趙虎臣能坐在這裡主要還是熊曜北和雪晴一力促成的,但最關鍵人還是從一開始就沒怎麼說話的雪晴,熊曜北的確查了趙虎臣,但並沒查出多少可以利用的信息,畢竟熊家的根基不在明珠,一時半會想要得到一份趙虎臣多麼詳細的資料也不是一兩個電話一兩天就能解決的,他現在只是知道趙虎臣這個名字在明珠管用,但有多管用肯聽的人有多少他並不清楚,本來他並不打算讓趙虎臣這個已經被打上情敵標籤的男人出現在這裡,可雪晴堅持,她說既然是情敵而且還和雪墨的關係不一般就一定要藉着這一次伯父伯母在的機會讓趙虎臣知難而退。
話是這麼說,熊曜北覺得不太好,但也照辦了,正如雪晴勸他的那樣,雖然熊曜北不覺得什麼人能在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內截斷他跟雪墨快小十年的感情但畢竟他不能在明珠長留,在自己不在身邊的情況下任由一個情敵而且還是自己未婚妻並不抗拒的情敵出現在雪墨身邊這並不是一件能讓人放心的事情。
如果說之前也覺得有些不妥,但自從把兩人接到這邊之後熊曜北已經認同了雪晴的“小題大做”,他已經從雪墨的態度中嗅到了一些危險的信號。
“墨墨,你跟小北訂婚都好幾年了,當初你伯父那些參加了訂婚宴的生意場的朋友都來問說你們家小北和雪家的那丫頭什麼時候辦正事啊,一開始我還能應付,可這時間一久別人都開玩笑說不會是小兩口鬧彆扭了吧,我琢磨着興是小北哪裡惹了墨墨生氣,這次過來明珠我們也就逗留兩天的時間,但墨墨你放心,我在這裡一定爲你撐腰,如果小北真做錯了什麼事情你跟我說我一定幫着你給你好好教訓這小子。”貴婦的笑容很精緻,竟沒針對趙虎臣,到是好聲好語地對雪墨道。
“沒有。”雪墨搖搖頭,平靜道。
就乾乾淨淨兩個字,回答得妥帖,可卻把女人接下來準備好的說辭都給擋了回去,女人一時間竟有些啞口無言,略微皺了下眉頭,女人看了熊曜北一眼,有些怒其不爭。
“墨墨,這個是這邊的招牌菜,據說是一位宮廷級別的御廚後代做的,配方原料都取得最地道最好的,味道相當不錯,你嘗一嘗。”熊曜北夾了一塊魚肉放進雪墨的小碗,輕聲道。
雪墨禮節姓地點點頭,沒動那塊魚肉而是夾起了一片回鍋肉,沒放進熊曜北的碗裡而是放進趙虎臣碗裡,輕聲道,“上次來吃過這邊的回鍋肉,我很喜歡,你嚐嚐看。”
這話說的。
熊曜北尷尬,他爹媽都覺得難堪,雪晴不動聲色,其實在貴婦面前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雪墨一臉自然,趙虎臣相當的平靜,一口把那塊肉吃掉,笑眯眯道,“的確不錯。”
“你找趙虎臣是吧。”女人放下了筷子,面朝趙虎臣。
“其實今天之所以專程把你邀請來呢,有兩個意思,第一個意思小北的父親已經跟你說過了感謝你照顧墨墨,這第二個意思我看還是要我來說。墨墨的家裡和我們家呢是很早就認識的,而他們兩人的婚事是兩人還在我跟墨墨的媽媽懷孕時就說好了的,這就是指腹爲婚,用你們年輕人的話來說就是政治聯姻,我也知道你們年輕人都不喜歡這一套,但所幸的是墨墨和小北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對大人的安排也不抗拒,這讓我們這些做家長的很欣慰,墨墨的父母從小把小北當兒子看待而我也把墨墨當女兒看着長大,兩人戀愛,訂婚,雖然還沒有結婚但這事情已經是板上釘釘了。我不喜歡出現其他的枝節,這個道理你能明白嗎?”女人說話的語氣很輕,這黑臉唱得也很有功底,雖然氣勢凌人卻還不至於讓人憤然爆發,趙虎臣也沒那麼幼稚。
女人的話頭停下,見周圍沒人要開口說話,於是便又繼續道,“我跟墨墨的父母始終都相信一件事情,結婚是兩個家族的事情但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意思就是結婚這個大原則大前提是不容質疑的,可我們也都是過來人,知道兩人既然決定要相處一輩子就需要感情基礎,所以始終都沒插手兩人之間的感情發展,順其自然,戀愛是兩人的事情也就是這個意思。實話告訴你,墨墨的家族很大,熊家也很大,這場婚姻是被兩個家族的老人共同肯定的,因爲它能讓兩個家族更緊密更繁榮地發展下去,或許你覺得不能理解又或許你覺得這太天方夜譚,但這個社會永遠不是你們這些沒見過多少世面沒經歷過多少跌宕的年輕人能理解的,你光看到正面還要會去看背面,我的意思沒直說,但也不難猜,我覺得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能明白嗎?”
熊曜北沒說話,他在琢磨着解決了趙虎臣事後怎麼哄雪墨,這次的鬥爭沒一點智慧可言這一點熊曜北自己必須承認,直接搬出了父母來熊曜北自己都覺得不太地道,到沒覺得歉疚什麼的,只是熊曜北覺得當着雪墨的面這樣做很難收手因爲雪墨的生氣和憤怒是預料之中的反應,另一面熊曜北也清楚父母這個舉動的意思,他們早就對雪墨拖着遲遲不肯結婚有所不滿,兩家人都急着看他們兩人結合,最好在兩年內出生一個孩子那樣這布了二十年的局纔算是落地生根,可雪墨不願意,始終都拖着不結婚,熊曜北沒敢逼急雪墨,但不代表熊家的耐心一直都這麼好,既然他的父母今天在宴會上說了這話,那肯定是取得了雪墨家族諒解的,這事看似簡單但很複雜,由不得熊曜北不仔細考慮怎麼善後。
赤裸裸的打臉,就差沒指着趙虎臣的鼻子說窮小子雪墨不是你能高攀的你趁早給我滾蛋吧,女人的話看似平和但綿裡藏針,刺耳的很。
雪墨聽了,但沒說什麼,咬着嘴脣望着對面的趙虎臣,有些愧疚也有那麼一些後悔,其實這個局面她早就預料到了,但沒想到會這麼強烈。
漆園外,七八輛車子緩緩停下,其中以一輛邁巴赫加長版最爲顯赫。
邁巴赫緩緩停靠,車門打開,一位矍鑠的老人下了車,身邊站着一個婉約如江南水墨畫中走出來的女孩,另幾輛車上嘩啦啦地下來一大羣男女老少,非富即貴,氣勢凜然,無一例外地以老人爲中心。
“書畫啊,看什麼呢?”老人笑眯眯地看着身邊對一輛跑車饒有興趣的孫女道。
“看見雪墨的車了,之前聽虎臣說過今天要和雪墨一起應付個飯局,或許他們也在這裡。”叫書畫的女孩輕聲道。
“難怪我讓你請這小子來一起吃飯認識些你的叔叔伯伯長輩都請不來,原來早就有了約,這小子到是個大忙人。雪墨?就是和熊家訂了娃娃親的那個雪家?”老人先笑後問。
“是和熊家訂娃娃親的雪家,說起來上次熊家的老爺子做壽沒敢把請帖遞到爸爸你的手裡反而曲線救國地送到我手上,但我懶得去,小家小族麻煩事卻多,怕被纏上。”老人身後一個清瘦男人微笑道。
“要不要去跟他們打個招呼?”女孩眨眨眼睛笑道。
“當然要,最好把他帶來,難得這麼多叔叔伯伯長輩在,讓他多認識認識,以後見面了也好說話。”老人擺手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