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有心人在暗中推波助瀾,兩侯府惹怒皇上、失寵的消息很快傳遍京城的大街小巷。正閒在家裡過年的人們閒談八卦時多了一個話題。不少人覺得可惜,這幾年的風雲人物、風雲府邸啊,怎麼就開始下沉了呢?永平侯府姑娘的福緣用完了?
不過,大多數人還是嘆息一聲而已,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普通人家還是得仰望的。人家再怎麼說都有兩個侯爵,一個襲五代,一個襲十代,即使皇上不再寵信,只要沒犯什麼謀逆的大罪,也不會奪了爵位不是?有一個雍親王府做親家,還有一個南宮世家姻親,人家總還是富貴的。
真正爲這件事忙碌的人是準備抓住這個機會撕開一條大口子,打擊以兩侯府爲關鍵鏈接點的死忠強硬派,最好還能趁勢在皇上身邊頂上自己的支持者。
當然,眼光和戰略不同,反應就不同,有人以爲抓到了百年難遇的打壓機會,也有人一臉譏諷地冷眼旁觀,還有一類人,卻覺得如果真有人將兩侯府打擊下去,倒是將他們拉攏過來的機會。
鬱正然就在等待着這個機會,不過,他總覺得這事不是很靠譜,有點太……突然了。
經過這幾年,他越來越覺得位子上那個人深不可測。
……
雍親王府也得到了消息,趙側妃長長吐出一口氣,雖然這事不會影響齊浩寧同夏書瑤的婚約,夏書瑤進門也還是理所當然的當家主母,但沒有那麼強勢的孃家,夏書瑤的底氣和倚仗就沒那麼足了。
齊悅馨更是興高采烈,這樣一來,她更有把握拿捏住那個夏書瑤了。剛剛受了一個這麼大的驚嚇,哼。初十那日過來,必定還是驚魂未定,隨便給個下馬威。再軟硬兼施一番,她還不乖乖聽自己擺佈?
……
世態各色。鬧劇的主導者卻在一臉悠閒地喝茶,面前的條案上擺着幾份彈劾永平侯夏書傑桀驁自大、漠視、打擊同僚,以及文遠侯金喜達勾結江湖草莽、奸商,誣陷無辜官員的摺子。
皇上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這些摺子看起來來自沒有關聯的不同機構、不同人,但實際上暗中都是拴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很好嘛,他還坐在這呢。這些人已經認準新主了?
不過,也太沉不住氣了……
正月初三是太后娘娘的壽辰,百官都知道這一日的朝會比較快結束,“有事啓奏。無事退朝”。除非十萬火急,沒有人願意在這一日在堂上找事,耽誤了皇上去給太后娘娘拜壽的時辰。那些呈上去還沒有下文的彈劾奏摺,自然沒有人敢急着“關心”。
他們更關心的是,今年太后的壽辰宴都有誰參加?
太后娘娘這些年越發不喜歡鬧騰。就因爲她的壽辰在除夕後沒幾日,覺得已經鬧騰過了,召進宮參加壽辰宴的人越來越少。別說官員只是極少數的幾個,連皇親國戚都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能參加,說是輪着來。但大家心裡都有數,太后娘娘和皇上今年能夠想到你,說明什麼?
正在大家準備聽大福子公公那句“退朝---”的時候,皇上開口了:“既然衆位愛卿無事,朕倒是有一個好事兒要與衆愛卿分享,朕的皇子們陸續長大了,而且都很出色,朕心甚慰,也是時候讓他們展翅高飛,爲大周做出貢獻了。”
文武百官一凜,這話……意味深遠啊!終於要冊封太子了麼?還是哪位皇子封王?一般情況下,如果太子定下,其他皇子大婚出宮設府的時候,多是直接封王了。而目前的成年皇子中,除了幾個月後即將大婚的二皇子,其他三位皇子都已經出宮設府了。
現在,誰將入主東宮,誰又將封王?封號又是什麼?這些關聯着很多人的命運啊。
皇上高高在上,下面諸皇子、百官的神色變化一一逃不過他的眼睛。暗自冷哼一聲,笑道:“今日太后壽辰,是個好日子,朕同時冊封兩位王爺,也算是三喜臨門。”
兩位?意味着出局了?至少機會微乎其微。因爲大周的王爺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離開京城去封地,無聖諭不可回京;另一種雖然留在京城,但絕對是在閒職上,或者根本不擔任任何職位,只能做閒散王爺。
呃,莫要與雍親王比,大周開朝以來也就只那麼一位世襲親王。連太后最疼寵的祺親王也非世襲(子孫只能是王爺、郡王,而不是親王),也去了封地。
朝堂上一片寂靜,一根繡花針掉在地上估計都能聽到。
大福子公公攤開早準備好的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除了小部分人泰然自若,大多數的人都不鎮定了,有人鬆了一口氣,有人暗自抽氣,有人搖搖欲墜……不過,這裡不是他們能輕鬆喘氣的地方。“唰”地一聲整片跪下:“皇上聖明,恭喜寧王殿下,恭喜賢王殿下。”
是的,現在不能再稱呼大皇子、三皇子了,大皇子現在是寧王,封地在寧州一帶,正月過後就要前往封地。
而德妃所出的三皇子則被封爲賢王,不用離京,但正月過後就不再負責現在手上的事務,轉去國學院,以後着力於弘揚先賢品德。
兩位新出爐的王爺心口都憋着一口惡血,還得“歡欣喜悅”地叩頭領旨謝恩。再不甘又能怎樣?上面的父皇沒有垂垂老矣,也沒有昏庸糊塗,他們沒有那個膽子,也沒有那個能耐。
退朝出宮的時候,沒有平日裡的熱議和爭辯,大家不約而同地都很安靜,主要是很多人心裡不安啊,大皇子、三皇子一派的人就不說了,其他人也多在猜測揣度,皇上這是心裡有數了?是二皇子?四皇子?還是小的那幾位其中之一?畢竟,皇上正值壯年,離做太上皇的時間還早。
而最震撼的還是上彈劾摺子的那幾個人,他們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有一種“被戲弄”了的感覺。可是,“戲弄”他們的人……
果然,沒多久,他們的預感就被證實了,因爲大片人親眼所見,兩侯府一家老小帶着兩隻靈獸進宮給太后娘娘賀壽去了。
有人眼皮子一翻,直接向後倒去,府裡哭天搶地,頓時亂作一團。
也有鎮定的,馬上集中幕僚,想着如何挽回、如何“修正誤會”,不過也是茶不思飯不想。總之,大正月的,倒黴催了。
京城裡立馬又歡騰了,老百姓倒是多了很多“熱鬧”看,正月裡閒着嘛,有話題纔好,茶餘飯後多了磕牙的樂趣。只要不說什麼謀逆的話,對老百姓來說,可沒有官員那麼多顧忌。
鬱先生急急趕到鬱府,對鬱正然是一臉佩服:“少主,還是您厲害,被您算到了,這果然是個詐局。”
鬱正然嘆了口氣:“對那位來說,所有人都在明處,只有他在暗處。現在少了兩股勢力,我們倒是更不好運作了,因爲那位的視線更集中了。”
其實鬱正然真心覺得那位睿智精明,大周在他的統治下蒸蒸日上,也算是少有的明君。真的有必要,或者說,有能耐拉他下來嗎?
鬱先生點頭:“我們可能要沉寂一段時間,我先給主公去個消息,看主公怎麼打算?”那位太不好對付了。雖然他們現在有二皇子和馬家作擋箭牌,但這步棋不可輕易捨棄。
之前有四股力量在暗中搏殺,還可以亂了皇上的視線。但現在一下就沒了兩股,四皇子一派這兩年又沉寂了很多,擺出一副無心爭寵的模樣。如果他們藉着二皇子一派再做什麼,很快就會被凸顯出來。
現在他們就如同被無形的繩索套住了手腳啊!
鬱先生輕呼一口氣:“幸好主公雙管齊下,在粵城那邊的兩處釘子都很牢固,如果二皇子這顆棋走不活,我們還有一個齊浩寧。聽說主公在那邊花了不少心思,其中一顆釘子可是培養了十年了,若不是齊浩寧去粵城,恐怕還沒這麼快動用。
鬱正然的心沒來由地刺痛了一下:“十年?不會又是倭人吧?”
鬱先生搖頭:“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樣的釘子,但不是倭人。少主,我明白你對寧世子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畢竟你們都姓齊,但是少主,奪位之爭歷來都是殘酷的,皇家無兄弟父子。”
“無兄弟父子,”鬱正然苦笑一聲,“無兄弟父子”他從來就沒有見過他的父親,只是不斷從他那裡得到命令,得到指示。
鬱先生突然感覺不對,趕緊補充道:“少主,你是主公最疼愛的兒子,他對你寄予厚望。主公說過,事成之後,你就是名正言順的儲君。以你立下的功績,那些兄弟也沒理由爭。”
鬱正然沒有說話,擺了擺手,讓鬱先生出去。他從小就遵循父親的意思承受強大的訓練和壓力,不是爲了儲君之位,只是因爲那是父親的要求,他渴望儘快完成任務回到父親身邊,他渴望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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