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一而動全身,用這句話來形容東離城這幾日的動靜,再合適不過。
先是白家、龍家、凌家三大家族齊齊出海,而後引動其餘家族,雖不明就裡,卻也不願落下,紛紛出海往東南而去,使原本船樓林立的偌大港口,一夜之間空空蕩蕩。
而後又有一夥賊人被抓,據說在城守府,還鬧出許大動靜,最後被城守獨孤丹鎮壓。而後又有軍艦出航,獨孤丹欽點麾下大將獨孤賜,領兵五千,也往東海去了。
這就不得不讓人懷疑了,幾乎整個東離城乃至方圓百里的村莊聚落,紛紛都在流傳着東海有法寶出世的傳聞。這下更讓人瘋狂了,許多民間的船隊,也紛紛鋌而走險,經常能見東離城港口,有大大小小的船隻離港,往東南而去。
獨孤丹雖欽點胞弟獨孤賜爲大將,全權負責東海事宜,卻也不是隻做一個撒手掌櫃。他留在東離城,一是爲了鎮守四方,不使賊子作亂;須知這東離城本就雜亂,平日裡還有諸多大家族牽制,如今傾巢而動,少不了會生一些事,這一點,獨孤丹不得不防。
二則是爲了徹查那“張雲易”“張統”二人身份,他心中百般疑惑,連夜將二人特徵以及東離城生之事,寫做奏章,快馬加鞭呈上朝堂去了。
而今日,便是那朝廷天使回覆的日子,獨孤丹一早就洗漱完畢,以正衣冠,站在城頭靜靜等着天使來臨。
不多時,獨孤丹便遠遠見得官道上駛來欽差馬車,左右有禁衛軍戒護,路上行人紛紛避讓,正是天使來到。獨孤丹立刻吩咐左右,大開城門迎接,自己也攜那幕僚先生樑傑琛下了城樓,親去迎接。
“東離城城守,獨孤丹恭迎欽差大臣。”獨孤丹一拱手,四周士兵連帶樑傑琛紛紛跪倒,口中高呼:恭迎大人。
“獨孤城主客氣了,咱家奉了聖上手諭,先入了城守府,再言其他如何?”那馬車之上,傳來一聲尖細的聲音,衆人頓時便明白了,這欽差打成,還是皇宮裡辦差的公公!
“公公言重了,這是自然,只是不知是宮裡哪位大人?”獨孤丹也遲疑片刻,這才說道。
“獨孤城主言笑了,什麼大人不大人的,咱家不過是五品,在宮裡教些小宮女啊小太監什麼的,比不得城守大人。”那太監尖細的聲音又傳來,那些士兵倒是沒怎麼反應,只是獨孤丹和樑傑琛臉色劇變,暗中倒吸涼氣。
“原來是陳公公大駕光臨!”獨孤丹點了點頭,又吩咐左右,“來人,帶欽差去城守府。”
左右親兵諾了一聲,引着欽差馬車以及趾高氣揚、帶着白翎的禁衛軍往城守府去了。只留下獨孤丹和樑傑琛二人,眉頭緊皺,望着絕塵而去的馬車,一言不。
沉默良久,樑傑琛率先打破,他咬了咬牙,說道:“沒想到,竟是皇宮裡最受聖上寵愛的陳天南公公!恐怕,那兩個小子,比大人想象的,還要棘手……”
“我原以爲這兩人不過是隱修家族弟子,或是那西涼張家子弟,沒想到,竟會驚動聖上……”獨孤丹顯然也沒有想到,來人竟是陳公公。這陳公公乃是皇上身邊的親信,雖只是五品官員,但皇城之內,就是一品大員,也不敢得罪與他。
且不說他每日都可見得皇帝,只要偶爾說兩句壞話,只怕一般官員仕途便再無希望;更不用說,皇上與其一同長大,兩人交心已久,關係親密,是皇上最信任的心腹大臣,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就連領了手諭出宮,也有禁衛錦衣軍一路沿途保護,要知這錦衣軍,可是皇帝親衛,皇上竟讓錦衣軍護送陳公公,足以見其在皇帝心中地位。
“這二人,究竟是何身份……”獨孤丹眉頭微蹙,愈對葉飛二人的身份懷疑起來。
樑傑琛也好奇,笑道:“若想知道這個答案,大人恐怕也得先回到城守府罷。若是讓陳公公久等,恐怕不妥。”
朝廷之中,誰都可以得罪,唯獨不能得罪陳公公。這是衆人都知道的道理,雖然也沒見過這陳正南打壓過誰,但任誰都知道,閻王好見小鬼難搪的道理。
甚至有人說過,你可以當面直諫皇上,指出其錯誤,也絕不要去得罪陳公公!開罪皇上,會讓你死的明明白白;得罪陳公公,那便是死無葬身之地,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此話對極,走,回城守府!”獨孤丹點了點頭,雖說天高皇帝遠,他在這東離城幾如土皇帝,但欽差大臣的面子,他卻也不敢不給。若是陳公公在朝中參他一本,只怕他這日子,也不會好過。
兩人帶着親兵,急急忙忙的趕了回去,好在那便欽差也才安頓好,下了馬車,前後腳走近了城守府前廳。
“見過陳公公。”獨孤丹拱手,樑傑琛跪倒,暗中用眼角瞥見陳公公,這才得窺真容。
這大內紅人,生着一雙丹鳳眼,嘴脣如蟬翼,又因淨了身子,面白無鬚,皮膚比之二八少女有過之而無不及;身高七尺有餘,若是正常男兒,也算得上一表人才,此時卻多了幾分陰柔,舉止之間頗爲異性化。
一雙手藏在袖裡,右手小指上指甲修長尖銳,其餘四指連着骨節都十分精細,唯獨虎口與食指指節處,老繭極厚。樑傑琛只一看,便知道此人是使劍高手!
只有常年浸淫在劍道之上的高手,纔有這般的老繭,這陳公公,竟是劍道好手!
陳公公微眯着眼睛,笑道:“獨孤城主客氣了,咱家這次來,也是皇上的意思。”
陳公公客氣兩句,也不繁瑣寒暄,清了清嗓子,直接進入正題:“獨孤城主,你可知道那二人之中,喚作‘張雲易’之人,可是何身份?”
獨孤丹見陳公公表情嚴肅,心中愈疑惑,甚至懷疑起那二人是不是皇宮中的王子!不過,他也不敢胡亂猜測,尤其是在這陳公公面前,只得苦笑:“在下愚鈍,實是不知,因此纔有呈上奏本一事,還請公公明言。”
“此賊子隱藏甚深,獨孤城主又未曾見過其真容,被其矇騙,卻也正常。”陳公公笑道,“不知城主可曾聽過,葉飛這名字?”
“葉飛?!”兩人一愣,旋即瞳孔猛地一縮,樑傑琛脫口而出道:“便是那個五年之間,自一介匹夫,迅成長至武帝境界的葉家庶子?”
“竟然是他!”獨孤丹訝然,倒吸一口涼氣,“這小子竟還敢深入我大乾,果真是個不怕死的傢伙!”
“正是。”陳公公點了點頭,又道,“說來也巧,城主奏本呈上時,聖上正與冠軍侯餘敬之在慈雲宮賞花飲酒。聖上閱城主奏本,只覺有趣,給那冠軍侯一看,冠軍侯立刻察覺到不對勁。”
“而後冠軍侯以儒門易算、道門先天八卦,以及佛道證彼岸的法子,推算演化,確信了賊子身份,暗合天數,正是那葉飛!”
冠軍侯和葉飛親自交過手,兩人身上俱有因果勾連,冠軍侯一推算,立刻身上有冥冥感應,因此纔敢確信葉飛身份。葉飛以鴻蒙帝書與人皇筆矇蔽天機,天衣無縫,卻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更算不到這天數命數冥冥之中的聯繫!
當然,若是他能算到,就已經不算是人了,那是神佛才能堪破的因果天數,不是常人的力量。
“聖上得知此賊子消息,也來了興趣,使奴家領了手諭,特來召見。”陳公公點了點頭,正色道:“東離城城主聽宣!”
聖旨到,獨孤丹一驚,連忙跪倒,口中高呼:“臣在!”
樑傑琛也連忙跪倒,不敢擡頭。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命東離城城主獨孤丹,不惜代價,捉拿賊子葉飛,押回皇城,再做定奪,欽此。”
陳公公照本宣讀,言畢,將聖旨下。獨孤丹畢恭畢敬接過聖旨,卻有不解:“聖上旨意……”
陳公公笑道:“聖上是不想給城主太大的壓力,這葉飛狡猾,能捉拿是功,不能捉得卻也不是過。”
聽着陳公公話語中有幾分輕視的意思,獨孤丹頓時眉頭一皺,陳公公見狀,又笑道:“城主勿惱,就連冠軍侯領兵百萬,也在葉飛手中吃了虧,被朝中對頭參了一本,閒賦了一月,葉飛厲害,聖上也有所耳聞。城主只需盡力去辦,咱家也會在此,助城主一臂之力。”
“如此,便有勞公公了。”獨孤丹按下心頭不悅。卻也無奈,冠軍侯領兵百萬,鎩羽而歸的事情,朝中人人盡知,那葉飛的厲害,也不是虛構。否則,皇上也不會派遣陳公公親至。
“無妨,不知那賊子如今所在何處?可有消息?”陳公公客氣道。
獨孤丹搖了搖頭,不敢隱瞞:“尚未可知。我已差遣麾下大將領兵去追了,相信很快就會有迴應。”
獨孤丹倒是不擔心這事情,葉飛的行蹤,遲早會找到,東離城所有勢力幾乎盡出,若是找不到一個葉飛,只怕要教人貽笑大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