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永遠不是什麼充滿光明的地方,這裡的地面潮溼,陰冷,終年見不到太陽。狹窄的囚室內連老鼠都沒有,只有一堆發黴的稻草鋪在地上,牆角的便桶已經爛成幾塊木板,散發着燻人的騷臭味道。
這就是伊玟.索斯塔呆的地方。
前幾天的清晨,她還一如既往的起牀,洗漱,吃早餐,然後準備出門去市政大廳工作,但一夥粗魯的士兵闖入了她的家,當着她的面暴打了她的丈夫和兒子,然後不由分說的將她帶到了這間暗無天日的地牢中。
伊玟.索斯塔很清楚這是什麼地方——城防大隊的地牢也就比總督府的刑訊室名聲好些,進到這裡的人就沒幾個能好好活着出去的。
wωω● ttκΛ n● ¢O
鐵門上的小窗口哐噹一聲響,一碗清水連帶幾個麪包被丟了進來,伊玟.索斯塔看到獄卒的影子從門前晃過,她顧不上去撿她的食物,撲倒小窗口前大聲喊道:“求求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我要見喬伊總督,我是城裡的行政次官,這一定是發生了什麼誤會!告訴我,我到底得罪了誰?”
“已經沒有什麼喬伊總督了。”獄卒的回答每次都帶着絲絲寒氣,叫人心裡冷的掉渣。但伊玟.索斯塔卻感到不可理解,她直覺的感到這一切都跟前幾天總督府的那場大火有關係,當時她害怕城內出現騷亂,壓根沒敢出門去探查,結果現在什麼情況都不知道。
“喬伊總督怎麼了?他死了嗎?”伊玟.索斯塔不停的問道,可獄卒已經不再理她了。或者說,她這種驚疑而恐懼的心情是地牢獄卒唯一的娛樂。
伊玟.索斯塔無力的靠在牆,頹然的滑坐在地上,她撿起一塊麪包,就着水一口一口的吃進肚子,她想活下去,但這機械的過程卻反應着她心中逐漸絕望的心情。
只是這一過程很快被打斷了,這麼多天來,囚室的鐵門第一次被打開,伊玟.索斯塔手裡的那碗清水被人一掌拍掉,整個人被粗暴的拉扯了起來。
“等等!”伊玟.索斯塔拼命掙扎着,巨大的恐懼襲上心頭,當地牢門口那刺眼的光線照射下來的時候,她突然覺着那陰暗潮溼的囚室反而更加有安全感,“你們這是做什麼?放開我,快放開我,我沒有罪,憑什麼抓我?你們要帶我去哪?”
“帶你去接受審判!”抓住她的士兵冷冷的低喝道。
“不,不,我沒有罪!現在誰是總督?我要見他,我要見他,我有申訴的權力,你們不能審判我!”
抗辯和掙扎都顯得無力和徒勞,但伊玟.索斯塔被帶出城防大隊的地牢時,就發現外面聚集着大批憤怒的平民,惡毒的咒罵夾雜着石塊朝她飛射而來,嘈雜的污言穢語都將她作爲目標。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巨大的壓力讓伊玟.索斯塔的精神終於崩潰,她大聲的嚎哭起來,眼淚糊住了她的視線,她呆滯的看着周圍陷入瘋狂的平民,自始至終就沒明白這究竟是爲什麼?
押解的士兵奮力的將伊玟.索斯塔向前拖,他們的目標是總督府前臨時開闢的小廣場,一個簡陋搭建的土臺立着一根火刑柱,伊玟.索斯塔最終被綁在了柱子上。
這位原塞德城的行政次官現在又髒又臭,衣服破爛乃至暴露,雙腿因爲在地上被拖拉而顯得血淋淋,土臺下的平民一個個笑嘻嘻對她指指點點,顯然對她的遭遇毫無半點同情,一些半大的孩子還朝她吐口水。
臨時的廣場上聚集了至少三四千人,通往這裡的街道都被堵的擁擠不堪,伊玟.索斯塔朝總督府的方向看去,只看到被焚燒後只剩框架的總督府主樓。
“完了,這些人要燒我,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幹?爲什麼?!”就在伊玟.索斯塔茫然之際,人羣中一陣此起彼伏的歡呼聲響了起來,人們高聲呼喊着:“唐泰斯老爺,是唐泰斯老爺來了!”
“愛德蒙.唐泰斯?怎麼會是他?就算喬伊總督完蛋了,肯特貝爾騎士長呢?”伊玟.索斯塔擡頭看去,只見一身正裝的林森挽着潘寧,一邊揮手一邊走上土臺的審判席上。而同樣莊嚴肅穆的薩拉丁牧師則已經早早就坐了。
潘寧臉上的笑容十分僵硬,她用力的拉住林森的胳膊,在他耳邊低聲說道:“這真叫人害怕,這些人太瘋狂了!讓人感覺完全不受控制。”
廣場上的平民不顧城防大隊士兵的阻攔,拼命的朝林森和潘寧擠過來,一隻只胳膊不停揮舞,瘋狂的叫喊讓嗓子都嘶啞,現場沒有半點秩序可言。
“愚昧的平民都這樣,他們是最好鼓動的,毫無理性可言。我們走快點吧!”林森對這一幕也感到非常不適應,腳下步頻快了幾分。
在審判席就坐後,林森朝身邊的薩拉丁牧師點頭致意,“日安,尊敬的薩拉丁牧師,您的氣色看起來非常不錯。”
“哈哈哈...!”這幾天只要誇薩拉丁牧師氣色好,都能獲得一陣爽朗的笑聲,“很高興您能來參加這次審判,這是我突然間想到的主意,相信肯定對提升城內居民對吾主的信仰非常有幫助。”
薩拉丁牧師大概是嚐到了迎合民意的甜頭,最近對羣衆運動非常感興趣。只是林森卻擔心這樣做會讓局勢失去控制,他可是很清楚,羣衆這把火燒起來容易,要滅就難了。
一名晨光神殿的牧師向審判席的兩人大人物致敬後,走到了綁着伊玟.索斯塔的火刑柱前,他朝外揮了揮手,廣場上的人羣立刻安靜了下來。
“伊玟.索斯塔,你可認罪?”牧師問道。
“我沒有罪,我一直盡心盡力的爲喬伊總督工作,我沒有做錯任何事情,我沒有罪!”伊玟.索斯塔辯解無力而軟弱,場下的噓聲輕易就蓋過了她。
牧師板着臉喊道:“前總督喬伊勾結亡靈,褻瀆晨光之神洛山達,危害了塞德城的安全,已經被薩拉丁牧師剝奪了其總督職位,並且已經被唐泰斯騎士所擊殺。
而你,則是喬伊最大的幫兇,你還不認罪?”
伊玟.索斯塔當即呆掉了,她回首看向不遠處的林森,意識到事情比她想的還要詭異,“等等,我只知道喬伊總督有跟亡靈從事貿易,但這種事情所有的貴族都在做,不單單是塞德城,卡布萊城,馬索斯堡...,附近的哪個城市不這樣幹?這是被默許的。”
審判席上的潘寧向林森低聲問道:“所有的貴族?人類和亡靈不是死敵嗎?那些貴族不知道這樣做會增強敵人的實力?”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林森對此倒沒什麼驚訝,“想想中國跟日本的關係,雙方明明仇深似海,矛盾重重,但宅男們從來不拒絕日本a片啊,政府之間的貿易更是持續不斷。”
潘寧不是太理解,但也不再多問。
場上的那位牧師再次歷數伊玟.索斯塔的罪行,“你不單單是勾結亡靈的幫兇,你還是一名貪污犯。在過去的五年中,你一直利用自己的權力,製作假賬,貪污城防大隊士兵們的薪水和撫卹。這一點,你無可抵賴,唐泰斯騎士親自查驗過你做的那些賬目,你一共貪墨了三千多金幣。”
伊玟.索斯塔瞬間啞口,她駭然的看向端坐主席臺的林森,在這個文盲遍地的世界,她還從未想過有人居然會去查她的賬,而且還查清了其中的數目。
這會潘寧一掐林森胳膊,氣惱的問道:“明明是我查的,怎麼說成是你的功勞?”
那一點點軟肉被揪啊揪,痛的要命,林森苦着臉說道:“這個...,我們夫妻一體,還不都一樣嘛!”
火刑柱上的伊玟.索斯塔半天無言以對,最後只能說道:“那些錢我都沒花,我可以全部交出來,這不至於要將我燒死啊!”
可牧師繼續說道:“你更大的罪孽,前總督喬伊來到塞德城後,就一直在不停的收稅,各種各樣的稅,而這些稅收都出自你的規劃。平民們被你的稅收壓迫的痛苦不堪。正因爲你,我們的錢全都進了喬伊的腰包,你這個貪婪的吸血鬼,你今天必將被火焰所淨化!”
“不,不,你們要理解稅收的含義,我們收稅也是爲平民好。”一提到稅收,伊玟.索斯塔彷彿被打一針興奮劑一樣,又開始大聲的叫喊起來。
“這真可笑!我從來沒聽說過,把人家的錢拿走,居然是爲人家好。你這種言論荒謬的不值一提!”牧師大笑起來,而場下的平民們全都高聲咒罵起來,顯然伊玟.索斯塔的稅收理論不被接受。
而伊玟.索斯塔卻大聲高喊起來,“我們是收了稅,可我們一樣在花錢啊!
總督府在過去的五年裡,將城防大隊的兵力由兩百擴編爲六百,過去亡靈來了我們只能躲在城裡捱打,最近這幾年我們都可以在城外跟它們防禦。
過去的五年中,我們修繕了完整的城牆,我們還建了十幾座前出堡壘,那次亡靈來,我們提前三四天就得到消息,很多人因此而得以活命啊!
我們還在城裡打井,修建道路和下水管網,我們今年本來打算在城內修建幾座水塔。
我知道跟之前比,你們被收了五倍以上的稅,可這幾年你們的生活難道不是越來越好嗎?這都是稅收的作用啊!”
潘寧在聽到這短短几句話後,兩眼突然放光,一拉林森的手說道:“這番說辭很有見地,在這個世界顯得很另類。”
“那又如何,天才也需要運氣。很可惜,她跟錯了主子。”林森對此不可置否。
而伊玟.索斯塔一番解釋不但沒有得到場下平民的接受,一箇中年大嬸還高聲唾罵道:“你這個該死的吸血鬼,你收的稅都花在那些富人身上了,我們這些平民什麼時候享受過你說的那些好處?可我們交的稅卻從來不少。”
這就是行政上的事情了,有權有勢的人總是更加受到優待,剛剛伊玟.索斯塔說的那些公共設施確實大多都在富人和官吏居住的城區,平民待的城區確實被漠視了。
對此伊玟.索斯塔只能無力的說幾句:“這一切都需要一個過程,好的政策也需要城裡權貴的支持。”
只是場下的叫罵聲越來越大聲,那名負責質詢的牧師很是滿意現場的氣氛,這完全符合薩拉丁牧師所需要的轟動性效果,“現在請尊敬的薩拉丁牧師宣佈這名無恥卑鄙的女人所面臨的懲罰。”
頭戴高帽冠冕,一身金邊白袍的薩拉丁牧師站起身來,緩緩的向前走,潘寧這時狠狠的一拽林森的胳膊,滿臉嚴肅的說道:“救那個女的,她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