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譯一聞到醫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神經末梢立馬變得緊張。醫生翻起她眼皮看了看,又讓她張開嘴看扁桃體和舌苔。她十指絞在一起,一個勁地問:“醫生,要不要打針?感冒而已,吃點藥就好了嘛。醫生,不打針可不可以?天黑了,我要早點回去。醫生……”
做醫生的見慣了她這樣的病人,既不打斷她也不回答她,任由她一個人碎碎念,自顧自看病開藥。陳上扶着她去病房,她還在傻乎乎地問:“是不是拿點藥就可以回去了?”
護士推着小車進來,拿着又粗又長的針管往吊瓶裡注射藥水。她絕望似的反抗:“爲什麼要打針,不打針也可以啊。爲什麼一定要打針呢?”護士是個年輕的小姑娘,脾氣很好的解釋:“你發燒了,打針燒退的快啊。”
唐譯面對專業人士一時詞窮,轉而埋怨起某人來,“都怪你,非要來醫院,現在要打針了吧?反正疼的又不是你,我不打,要打你打。”
陳上覺得她今天難纏的可以,捂着她的頭往自己懷裡一按,“有什麼好怕的,不看不就得了。”
“不看心裡更沒底,因爲想象力更可怕啊。”
護士挽起她的衣袖,像扎蘿蔔一樣紮下去,猩紅的血很快涌出來。她看的眼前一暈,躺在病牀上好半晌動彈不得。感冒和藥力的作用使得她的意識處於一種半夢半醒之間奇異的狀態,說話全然沒有平日的防備和掩飾。
“疼啊,疼的半死。就是死,也要讓人死個明白。你爲什麼要騙我?”
“你騙我,你騙我!我一個人過的好好的,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憑什麼?你是不是覺得我傻,好欺負?上過一次當,還會再上第二次?”
“扔下我一個人遠走高飛,這沒什麼,好歹說一聲啊!你怕我攔住你不讓你走是不是?”
……
說着說着她嗚嗚哭了起來。陳上把她抱在懷裡,拍着她的背哄她:“好了,不哭,不哭。我回來了,我們永遠在一起。”
唐譯哭得累了,迷迷糊糊地說:“我想回家。”
“好,打完針,我們就回家。”
她夢見坐在自家的院子裡盪鞦韆,越蕩越高,比圍牆還高,突然,她被甩了出去,整個人呈拋物線落下。夢裡的場景像慢鏡頭,越來越慢,啪的一下,她掉進了水裡,一點水花都沒有濺起。湖水溫暖舒適,像裹在被子裡。她感覺到魚在臉上游來游去,想睜開眼看看,可是又覺得這樣很舒服,不看也沒什麼關係。
“阿上,我想你,可是你不要我了。”在夢裡,她依然念念不忘這件事情。她生平第一次領略到什麼是真正的痛苦,她覺得再沒有人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傷害她——直到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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