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目光?
說不清,道不明,可是,安晚這輩子卻再也沒有忘記這樣的目光……那麼一眼,就刻在她腦海深處,在將來所有的日子裡,她總會想起這雙眼睛。
安晚身形一頓,心口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涌動着,她納納的看着病牀上躺着的男人,他的臉被全部包裹着,能看到的,就是他那雙眼睛。
“爸,他是你的朋友嗎?”安晚不自在的往費行羽身邊靠攏,“爸,他……”
“小晚,他是我朋友,受了很嚴重的傷,正在恢復的過程中。”費行羽眼裡閃過抹痛楚,看了看病牀上的男人,又心疼的看了看女兒,“他現在不能說話。”
“燒傷嗎?”
“嗯。”
“能變成跟原來一樣嗎?”安晚沒有再看男人,而是看着自己的父親,卻清楚的能感覺到男人的視線一直落在她的身上,這樣的目光,總讓她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好像……有些痛。
莫名其妙的感覺。
“希望如此吧。”費行羽摸了摸安晚的頭,“小晚,爸爸不在的時間,你可不可以多來幫爸爸看看他,照顧他一下?”
安晚搖了搖頭,“爸,我很忙。”
“小晚,他是對爸爸很重要的一個人,看在爸爸的份上,能不能答應爸爸?”費行羽看着安晚的目光,接近請求了,安晚往病牀那裡看去,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收回視線,而是轉落在窗戶那裡。
黑眸平靜得讓人心疼,是的,是真的讓人心疼,安晚就在這樣的感覺,雖然她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
眼裡,似乎還有黯然。
“爸,他是誰啊?”安晚看着男人問道……“爲什麼,我感覺好像在哪裡見過他?”
“一個很重要的朋友,你不認識的。”費行羽說出他的名字,“他叫……”頓了頓,“他的名字,叫先非。”
“先非?”安晚愣了一下,這是什麼名字?
“小晚,我先去處理一點事情,你在這裡陪陪先非,我等一下過來。”費行羽說完,急急的離開了病房,病房的門也被帶上。
裡面的藥味真的有些濃,安晚頻頻皺眉,真的受不了這個味道,病牀那裡突然傳來吱呀的聲音,她纔回頭,看到先非指了指窗戶那裡。
“謝謝。”安晚推開窗戶……外面的風吹進來,味道才淡了些。
“你還可以嗎?”安晚轉身看着他問,“打開窗戶你可以嗎?”
先非眨了下眼睛……安晚這才走近病牀旁邊,看着他的左手也被包好着,右手雖然沒有包着,但上面也有傷。
手指修長,很漂亮的手型。
手型漂亮的男人,安晚見得不少,就屬傅君的最好看了,她看到先非無名指那裡有個痕跡,那個應該是手部受傷時,戒指留下的痕跡,“你結婚了?”
先非只是看着她,眼神好像在說他結婚了。
但是因爲受傷,不能開口。
安晚揚了揚自己的手,無名指跟中指分別有一顆戒指,“我也結婚了呢,一個是我先生送給我的,另一個是我向他求婚的時候,他一個,我也一個。”
說到這裡,安晚愣了一下,好像傅君手上並沒有看到求婚的戒指呢。
“你一定覺得很可笑是吧,我跟我先生求婚呢。”安晚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對着一個陌生人就說起那天的事,好像,對先非的感覺並不是陌生人,而是像老朋友似的。
安晚說着,好像看到先非笑了……
眼裡有笑意。
她有些失神,一時之間忘記了說話,就這樣看着先非,直到他回望着她的時候,她纔回過神來,“抱歉,我失禮了。”
先非搖了搖頭,在跟她說沒事。
因爲有了這點點小挺插曲,氣氛微微有些尷尬,安晚也不像剛纔那麼放得開,讓她留下來陪他,他又不能吃東西,又不能說話,她不知道自己留下來還幹什麼呢?
他其實一個人躺在這裡休息就好了,她在這裡,還打擾他休息。
先非依舊看着安晚,安晚開始還覺得沒有什麼,可是看久了,就有些不習慣了,僵硬的開口說道,“那個,你能不能別看着我啊?這樣看着別人,會讓對方覺得尷尬的。”
先非的手向着安晚動了動,她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先非努力動了動手指,然後把手張開,又指了指安晚的手,安晚這才知道,他讓自己把手遞過去。
她的手放在病牀上,掌心向上,向非的手輕輕的放在她的掌心,那麼一瞬間,安晚都覺得他要握住自己的手了。
可是沒有,他的食指在她的掌心勾勒出筆畫……
————我。
他眨眼。
————覺。
他眨眼。
————得。
他眨眼。
————你很漂亮。
最後四個字,他沒有停頓,寫完之後,安晚看着他,挽脣一笑,“謝謝你的誇獎,我先生也說我很漂亮。”
他的手收了回去,放在那,如果安晚細心的查看,就會發現,先非的手在輕顫。
先非變得非常安靜,安晚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反正感覺有些尷尬,她的肚子突然叫了一下……是到午飯點了。
費行羽還沒有回來。
她放在那的手突然手背一暖,是非撥開她的掌心,在上面寫上——你去吃飯。
“嗯,那我去吃飯了。”安晚已經起了身,看着寬敞的病房,中間的病牀上,就是他的身影,她不在那裡,顯得這裡格外孤寂。
“我不在,你可不可以?”
先非只是看着她,那目光,真戳安晚心底深處,感覺心底有什麼東西都被挑了起來,她急急的拉開了門,“我會打電話給我爸的,你不用等太久,應該護工就會來看你了。”
門被帶上……
安晚站在門口,下意識的摸了摸心臟那裡,感覺有些怪異。
病房裡,先非一直看着門口那裡,他的目光,波瀾無驚……
打了電話告訴費行羽,安晚說她去吃飯了,一聽到她離開,費行羽似乎有些生氣,在電話那邊訴斥着安晚,“小晚,你在那裡再等一下就不行嗎?先非是我一個很重要的朋友,他一個人在那裡,你怎麼能做到出來?”
這是,父親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
“爸,我肚子有些餓了,那我去醫院門口打個快餐再回去,好不好?”安晚想着,可能先非對爸爸來說很重要,所以放柔語氣商議着。
“好,儘快回去。”
脾氣真大,安晚抿了抿脣,意識到自己把病人丟下,確實有些欠妥,所以去快餐店打了個快餐又回了病房。
對於她的回來,先非表現得很淡漠,安晚笑着跟他說話,他也只是看她一眼,就沒有了反映。
“那我先吃飯了,不好意思,肚子裡的寶寶餓了。”安晚歉意一笑,坐在桌子那邊打開盒飯,剛打開,那股菜味又讓她不舒服了,胃裡翻滾得厲害,她跑去洗手間那邊,又是一陣乾嘔。
以前都好像沒有反映這麼大,今天都已經吐了兩次了,漱口後,又出了洗手間,她尷尬的對着先非說,“不對起,我是孕婦,希望你理解。”
原本淡漠的男人,突然之間目光又緊緊隨在她身上。
這頓飯,安晚又去了兩次洗手間,她出來就看到先非滿是心疼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心莫名的一暖,她對他說,“我沒事的,孕婦都這樣,早期有孕吐,胃口很不好,我都瘦了,晚期的話,肚子大了,腳會水腫,會抽筋,是外睡覺翻身都困難,所以啊,男人一定要好好疼爲你生兒育女的女人,因爲她是真的愛你,纔會爲懷孕十月。”
“先非先生,以後你可要好好疼你老婆。”
先非看着她,不說話……可安晚卻看到他眸子通紅,“先非先生,你沒事吧?”
他搖着頭。
“你現在受傷,千萬不要想太多,我相信每一對男女走進婚姻殿堂都是有感情的,所以,無論你變成什麼樣,你的妻子都不會放棄你的。”安晚收拾好快餐盒,吃到肚子裡的東西根本沒有幾口,吃一點吐一點,現在她已經一點都吃不下去了。
拿着手機一看,已經下午二點了。
手機裡沒有一個未接電話,沒有一條未讀消息,他怎麼就一點都不關心她呢?她現在可是個孕婦,在他眼裡,就那麼堅強吧?
安晚心裡像卡着什麼東西似的,有些難受。
纔回來第一天,就這樣冷落她,以後,怎麼辦?要是一輩子都想不起以前的事情,是不是兩人就這樣生活着,誰都不管對方,就像搭火過日子一樣?
最後,還是安晚打電話過去給傅君……
“晚晚,你在哪裡?公司裡怎麼沒有找到你?”傅君擔憂她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安晚這才心裡舒服一些,“我出來了。”
“你去哪裡了?”
安晚看了眼病牀那邊,想着傅君的小性子,最後沒有把來醫院的事告訴他,而是找了個理由,“我剛好出來,所以順道來醫院做產檢。”
“那好,檢查好後早點過來公司,我還有些問題不清楚,等你回來溝通。”
“哦,好吧。”安晚愣了一下,然後電話就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