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三個月後。
北城下雪了……
房間窗戶外,一層白茫茫的,對着一層霧氣的玻璃上,傅君的手指在上面勾出一個晚字…
“晚晚,看到了嗎?北城,下雪了。”他把新買回來的香檳色玫瑰花放在桌面上,把原本桌面上的花從花瓶裡拿出來,換上新鮮的。
室內,聞不到醫味,也聞不到任何不好的味道。
乾淨,清晰。
還有花香,傅君總喜歡在這裡,即使她不說話,安安靜靜的躺着,他也覺得特別的舒服,跟滿足。
把窗戶拉開,房間裡的暖氣調了調,傅君推開輪椅,把躺在那裡的安晚抱在輪椅上,往窗戶的方向推過去。
安晚喜歡下雪,喜歡白茫茫的一片。
他搬了張椅子,坐在她的身邊,緊緊靠在輪椅的邊緣,讓她的頭枕在他的肩上。
“你還打算睡多久啊?”他的臉貼在安晚的頭頂,聞着她頭髮的洗髮水香味,那是他最喜歡的味道之一。
她的頭,還是昨天他親手爲她洗手。
隔一天洗一個澡,不洗澡的時候,他替她試探身體,每天還會爲她按摩,活動筋骨。
傅君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做這些。
會細心到這個份上,還會替她修剪指甲。
“你不是喜歡鋼琴嗎?我拿着你的錢爲你投資了一個品牌,用的是你的名字來命名,晚晚,快醒來吧,快醒來好不好?”握着安晚的手,傅君在她的耳邊低喃着。
他可以一直等下去……
可是孩子怎麼辦?孩子怎麼辦?他們都想她啊。
“我們還有那麼多的事沒有做,你喜歡旅遊嗎?我們一起去,祖國大好河山,周遊世界,都可以,只要你快點醒過來。”牽着安晚的手,放在脣邊親了親。
擁得她更緊了。
手機在一旁亮了起來,傅君看着上面的號碼,是醫院打來的電話。
“你好,這裡是市一醫院,你是諸詩瀾女士的家屬嗎?”
“是。”
“麻煩你過來一趟,病人需要輸血,但病人一直不配合,還望你給病人做做思想工作,不要耽誤病情。”
自從上次住院後,諸詩瀾是剛出院,又進醫院。
傅君回家看望過幾次,因爲他強行跟安晚領結婚證這一事,每次都鬧得不歡而散,兩人之間有了間隙。
傅君也回去的次數越來越少。
他跟諸詩瀾的關係,他心裡也知道,算不上親近,也算不上疏遠,但這陣子,明顯在疏遠。
“晚晚,我去一趟醫院,你在家裡等我好不好?我給你小禮物。”他側過頭,臉貼着安晚的臉輕輕的摩挲着。
她的臉涼涼的,卻也有些暖意。
靠着營養針注入營養,必然沒有吃東西好,所以,她還是瘦了。
臉頰處一點肉都沒有了,連着手指也比以前纖細了,傅君很害怕,再這樣下去,她只會剩下皮包骨頭,所以,越來越想她快點醒來。
把她抱在牀上,輕輕的蓋好被子,四周都細心的整理一番,傅君才離開。
“多注意一下晚晚。”在門口,對着王姨說了一句,傅君便離開了別墅。
王姨站在房間門口中,看着躺在牀上毫無生氣的安晚,又看了看旁邊擺放着那冰冷的機器,嘆了一口氣,“小晚啊,你要快點醒來啊,傅先生真的很愛你。”
只有在傅君不在的時候,王姨纔會來房間多看看安晚。
其它的時候,都是傅君呆在這裡。
房間裡,永遠都是香香的,沒有任何異味,安晚身上也是乾乾淨淨的,指甲修整得特別整齊,只要長了一點,傅君就會把她修好。
“小晚,你不該是躺着來享受這樣的幸福,你應該醒着體會着這樣的幸福的。”王姨有些憂傷的說着。
拉着被子蓋上安晚手時,感覺手指好像動了一下。
她再定神看着安晚的手指,可卻發現它安安靜靜的在那裡,沒有任何動靜,好像剛纔是錯覺是的。
難道,真的是錯覺?
————
傅君直接到了醫院,到了諸詩瀾所在的病房,看到他來了,諸詩瀾選擇直接閉上眼,視而不見。
“醫生的話爲什麼不聽?”傅君直接問道,看了眼站在那裡的諸詩姍,“小姨,你怎麼不勸勸。”
“我勸不動。”諸詩姍嘆了口氣,“小君,你媽是心病,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就如了他的意吧。”
傅君沒有接話,按了一下護士臺那裡的按鈕,很快,有醫生過來。
“你們有結果了嗎?”
“用我的血。”傅君剛說完,病房裡卻異口同聲的響起一兩個字——-不行。
諸詩姍跟諸詩瀾倆人互看了一眼,兩人的眼神都有些刻意躲開傅君,諸詩姍很快便解釋道,“醫院有共用的血庫,怎麼能用你的血?你那麼多的事,如果還要抽血,到時候營養不良怎麼辦?”
“醫學上說每人每年可以建議獻一次血。”傅君回答道,跟着醫生出了病房,“你看什麼時候安排,需要現在做檢驗嗎?她是我母親,應該我們都是吻合的。”
病房裡,諸詩瀾壓低着聲音跟諸詩姍說話,“你快去阻止他,再這樣下去,事情就要完了。”
諸詩姍……“姐,我總感覺事情瞞不住了。”
“瞞不住,也要瞞,你知道不知道,老爺子早就知道當年的事,一直沒有動我,就是因爲傅君,如果再出來傅君跟我沒有關係,你要知道……”
後面的話,諸詩瀾沒有再說了,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諸詩姍聽着急忙推開病房的門出來,看到傅君正跟着護士往前走,“小君!”
追了過去,有些着急!
“你媽說了,如果是你,她就拒絕!她不想傷害你的身體,醫院有血庫,就用血庫的血吧,明天可以安排。”諸詩姍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正常,也許真的剛纔在裡面聽的話,讓她有些忌憚,此刻的她,落在傅君眼裡,總感覺話裡有話。
但傅君沒有說什麼,而是讓護士先離開,“所以,願意手術了?”
“嗯,會做手術的。”
“小姨,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回病房的時候,傅君好像是隨意似的說了一句,諸詩姍背影微微一僵,連着聲音都帶着些許緊繃,“我們能有什麼事瞞着你啊。”
“沒有便好。”傅君不再追問。
在病房裡囑咐幾句便去,諸詩瀾出乎他意料的,這一次倒是挺安靜,沒有提起跟安晚的事,沒有態度強硬的要讓他跟安晚離婚。
關於領證的事,傅君誰都沒有告訴。
那天跟諸詩瀾起爭執的時候,他才說出來。
直到走到醫院門口,傅君才停下腳步,腦海裡涌出從來沒有涌出過的一個念頭,他的心,跟着微微一頓。
然後,又去了醫生的房間。
半小時後,護士把一隻血管帶到了房間。
再一次離開醫院,傅君的腳步卻變得沉重,思路也有些不暢,然後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對方啊的一聲,便跌坐在了地上。
馬上有兩個人過來扶,“閆太太,您沒有摔傷吧。”
叫閆太太的婦人,呆呆的看着傅君,右看看右看看,然後大叫一聲,“兒子!”
“……”傅君皺了皺眉,看了眼婦人後面的兩位保鏢,然後面無表情的走了……閆太太轉身要去追,兩位保鏢急忙把也給拉住,“太太,您別這樣了讓我們難做了,今天你已經遇上四個人叫兒子了。”
“就是他,一定是他!”閆太太特別籌定的口吻,“就是他,一定是就是他,你們快打電話給先生,告訴他,我找到兒子了,我找到兒子了!”
兩名保鏢完全沒有動,把閆太太給帶走了……
————-
傅君回敬亭山的路上,纔看到手機記錄裡有靳西溪來電未接記錄……
“晨皓,陪我出來喝幾杯?”傅君打了個電話給江晨皓,那邊的江晨皓聲音很輕,很淡,淡到讓傅君覺得自己打錯了電話。
“在哪裡?我現在就過去。”
傅君告訴了他地址,車子在路上調頭,往以前經常去的地方開去……
半小時後,他到達,江晨皓也到了。
後者眼裡全是紅血絲,脖子上還有一個牙齒印,下巴全是鬍渣,這模樣讓傅君忍不住笑了笑,“怎麼,你日子也不好過?”
江晨皓什麼都沒有說,直接往裡走去。
到了包廂,酒一來就直接往嘴裡灌……嗆得整個人咳嗽起來,也不知道發什麼瘋,把酒瓶重重砸在地上。
罵了一句,SHI,T。
傅君倒是很淡然,酒倒在杯裡,慢慢的喝着,他有太多太多的事,需要用腦子去理清,在醫院,小姨跟母親的反映,過於異常。
還有,那份結果……
對於驗定的結果,傅君不知道該想他跟諸詩瀾是母子,還是不是母子。
想到自己的成長……
沒有父親,而母親患有抑鬱症,第一次發病的時候,是在一個很深的夜,那個時候,他正在睡覺,直到後背傳來疼痛,他才驚醒。
就看到諸詩瀾拿着刀坐在他的牀邊,說不嚇人,那絕對是騙人的。
他聽到諸詩瀾嘴裡念着的是傅嚴磊這個名字……
後來,諸詩姍進來了房間,看着傅君背上的傷,把諸詩瀾帶走,然後又拿着醫箱過來給他敷藥。
說起,關於他母親的抑鬱症。
這種病,有時候會發作,只要一發作,傅君就要倒黴,就是那個,要受傷的人。
因爲心疼母親的遭遇!
所以,默默的忍受着。
酒滑入身體,特別特別的涼,連着,心都一點一點的變涼。
“老傅,你說我妹她憑什麼啊?”江晨皓片刻光景已經喝了不少,開始倒苦水,發牢騷,“竟然還真的跟那個男人去見面,就那麼想嫁嗎?纔多大?老子都沒有娶,她嫁什麼?”
“那個男人尖嘴猴腮的,一雙死魚眼,四腳短小,她看中了他什麼啊?”江晨皓帶着有色眼睛看對方,即使是高帥的男人,從他嘴裡說出來,都是不堪到極點的。
“你都訂婚了,她談個男朋友也正常,只許洲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晨皓,真有你的。”傅君慢不經心的應了一句。
“我訂什麼婚?你以爲我想的?”江晨皓嘮嘮的反駁着,“只要把資金匯入過來,我跟餘家的婚事就黃了。”
“你是這樣想,橙橙不知道啊。”傅君應了一句,剛又倒了杯酒,手機便響了起來,是家裡的電話。
急忙接起,王姨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先生,太太,太太好像手指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