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有時候選擇將就也許纔是最穩妥的,也比較容易快樂不是嗎?不,快樂這樣的東西,他已經不再期許了。那麼,平常生活吧,簡單一點,不會太難的。況且,蘇眉,不失爲過日子的一個好對象。
定了定神,他放下筷子,緩緩但無比堅定地開口:“蘇眉,我們結婚吧。”
蘇眉瞪大眼睛,一口湯含在嘴裡,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只愣愣地盯着沈司墨的臉。半餉,似終於回到了現實,眼淚刷地一聲就涌了出來。再顧不得形象,她捂住嘴巴大哭起來。
沈司墨也不做什麼,他的心何嘗不是亂的。但作出的決定,無論如何,他不會更改。一旦選擇往這條路上走,他便不允許自己回頭。
回京後,李帛盈一直密切關注着沈宅的風吹草動。從沈老太太的去世到沈司墨的頹廢縱酒,她都看在眼裡,蘇眉的殷勤她自是更加不會落下。那個女人果然是深諳趁虛而入這門學問,不過幾天,她已儼然取代顧子瑜的位子,在沈家站穩了腳跟。看來,綁架顧子瑜,倒是真正徹底地成全了她蘇眉一人。李帛盈雖心有不甘,但也十分明白,沈司墨這塊唐僧肉恐怕是怎麼也不可能輪得到她了。罷了,她現在似乎也不是那麼不能接受這個現實了。
但是,接到沈司墨要擇日迎娶蘇眉的消息時,她仍是被震得生生從沙發上跌下來。怎麼可能?!這也太快了。她再次確認了一下,消息屬實,那麼她也唯有頹然地再度跌回沙發。沈司墨究竟在搞什麼鬼?不是非顧子瑜不可麼?怎麼轉眼又要娶蘇眉?她想不通。
另外一個深深糾結於此的便是蔣慎言。他自然也是知道顧子瑜失蹤事件的人之一。先前他也是惶恐不安地暗中援力找尋,隨即,沈司墨卻似乎收手了。他不便當面致電詢問,但從他的心情和動靜上不難猜中始末。看來,子瑜是又一次逃了。蔣慎言居然隱隱地自心底感到一分喜悅,隨即又狠狠拍了一下腦袋。不管怎樣,他已經沒有機會了,不是嗎?而且是他自己親手放棄的。
又過幾日,他得到了沈老太太去世的消息。追悼會他也去了,攜消失數日的李帛盈一起。在那裡,他看到了蘇眉,之前一直盛傳沈司墨紅顏知己的女人。這個圈子本就不大,關於蘇眉和沈司墨之間的事,知道的人並不少。所以,上個月沈司墨和顧子瑜訂婚,顯然嚇了衆人一大跳,明顯搞不清沈司墨身邊突然換人是何狀況。
然而,當大家都接受了那個叫顧子瑜的女人正式入主沈家的消息後,另一聲炸雷又從天而降。沈宅傳出聲明,沈司墨將有可能在下月迎娶蘇家小女蘇眉。京城名流圈再次炸開了鍋。
那邊廂,李帛盈匆匆趕往瀋陽。她自己也不知道想做什麼,只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得知這個婚訊時顧子瑜臉上會有怎樣精彩的表情。很變態是吧?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這想法有些可笑。但是又怎樣呢?她只是想報復顧子瑜。
這是7月26號的傍晚。顧子瑜仍被關在李宅深處的那個房間,仍被迫嚼着饅頭。所以說,人的適應能力是極佳的,尤其對顧子瑜這樣的雜草而言。這樣的日子過了二十多天,她終於也從暴躁、恐懼、不安中走了出來。在確定沒有生命危險的前提下,飢餓不過是苦難,而她,素來並非吃不了苦的人。漸漸的,她適應了,也習慣了。每天有大段的時間給她思考,那羣看守後來被她磨得煩了,終於答應給她幾本書看看。其中一本就是《堂吉訶德》,不錯不錯,坐牢也能遇上一本好書。
這幾天,她又開始籌劃着寫本小說,要了紙筆,她開始在屋裡塗塗寫寫。確定男女主角的名字花了半天,選擇故事類型又花了半天,晚上按時睡,第二天早上起來再開始挑選第一場戲的基調。看,寫小說實在是件很耗時的事兒,且其中不乏生動有趣。每設定一個基調或場景,她都可以在腦裡先發展一遍,天馬行空,無所不能。
每天樂此不疲。所以說顧子瑜這樣的人最適合演《魯賓遜漂流記》這類題材的劇本,指不定她能開墾出怎樣的新大陸。沈司墨以前就老笑她,即便是被流放熱帶雨林,她也是那種有本事和猿人泰山稱兄道弟的人。
不過這天有點不同,她在屋裡踱步,顯然心情煩躁。“靠!李帛盈這惡毒胚,到底是還想囚禁我多久啊!丟我一個人在這裡不聞不問的,到底是什麼意思!殺人不過頭點地,這樣不明不白的究竟是想怎樣?給個痛快吧!混蛋,今天是思屁生日呢,怎麼招也得給我打個電話吧……”
她還在碎碎念,突然,門口傳來清晰可見的腳步聲。她剎時閉緊嘴巴,兩隻耳朵雷達似的豎起,環繞式搜尋信號。很快,她幾乎可以斷定是李帛盈大駕光臨了,與此同時,門打開來,來人正式驗證了她的猜測。
“李大小姐,long time no see!什麼風把您吹‘回’來了?”顧子瑜坐回牀沿,笑眯眯地開口道。當然,她得努力維繫脣邊的弧度,否則她怕控制不了自己,一開口就蹦出個咬牙切齒。真是可惜,她面前沒有一面大鏡子,否則就可以欣賞到何爲打了肉毒桿菌之後的殭屍笑了。
李帛盈直直看向她,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心想,這笑容真是刺眼。半餉,她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顧子瑜,看來這幾天你過得挺愜意的麼?”
“哪裡哪裡,還不都是託李大小姐您的福。我還以爲您貴人多忘事,已經不記得我仍在李宅做客這回事兒了呢。承蒙照顧多日,不知您又有何指示?”
李帛盈冷哼一聲,嘴角漾起一絲諷刺的笑。“顧子瑜,我來是特地告訴你一個最新消息。不過,對你來說可真不是什麼好事呢。沈司墨已經跟蘇眉在一起,說不定很快,她就正式嫁入沈家了!”說罷,盯着對面那張瞬間蒼白的臉,滿意地笑開了。
顧子瑜的心瞬間墜地,她擡眼望向李帛盈,那復仇般的笑容再一次給了她重重一擊。她很想告訴自己,這不過是李帛盈的報復手段,這只是她編造的用來打擊自己的謠言。她真的願意這樣勸服自己,但是,腦海裡卻又分明有個聲音,殘忍地教她面對現實:這是真的,沈司墨真的和蘇眉在一起了。這樣的聲音愈發清晰,一字一句打在她心上,她痛得幾乎要彎下腰來。
但,僅是半分鐘,她尋回了理智。輸人不輸陣!她都已經這樣了,死豬還怕開水燙?!於是,她嗤笑一聲,擡起頭來直直看向李帛盈。“那又怎樣?李帛盈,最終,你沒得到,我也沒得到,這下你滿意了吧?那麼請問,你的仇究竟報完沒有?或者說,你還要關我到幾時?”
倒是李帛盈有了些微的怔忡。是啊,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她也開始茫然了。當初綁架顧子瑜完全是出於一股強烈的仇恨,但是,真正到了現在,她反而不知道要拿她如何是好了。殺了她?不不不,她完全沒有過這麼惡毒的想法。放了她?又似乎不甘心這樣便宜了她。這下,綁票者李帛盈竟然也陷入了躊躇。關於這個肉票,她究竟要如何善後呢?
然而,很快的,突如其來的變更教她本能地做出了決斷。因爲,她最不願意看到的人此刻竟意外地就站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