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方艾發怒,韓庚卻並不畏懼,反而嬉笑着說道:“太上皇息怒,您既然已遠離朝野多年,何苦還爲後輩的瑣事煩心。您不在朝的時候,都是我等臣子輔佐陛下處理國事,而且我韓家素來對陛下忠心耿耿,忠言不避死罪,時間久了就管不住這張嘴了。”
“很好,好個忠言不避死罪!寡人今日就幫你管管你這張嘴!”
方艾說罷,一巴掌揮了出去。
“啪!”韓庚腦袋猛的一歪噴出一口血來,血裡夾雜着一顆顆牙齒,左臉登時青腫得嚇人。
方艾這一巴掌本來足以將韓庚打飛,但他卻用元氣將韓庚禁錮在原地,如此一來,韓庚雖被扇得頭暈眼花,腳步卻是未得寸動。
韓庚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怨毒的望着方艾。他本來心有所侍,根本沒有料到方艾真敢打他,直到捱了巴掌才反應過來。他忍不住心中暗想;方艾久不在皇宮,宮中之事他根本就所知有限,就連韓家早就出現了神者之事恐怕也並不清楚,所以纔敢對自己動手。
想到這裡,韓庚冷笑道:“謝太上皇的賞,您打得好,我韓家長輩若知道了,必然會親自前來向您致謝!”
“牙尖嘴利的奴才!你這是在威脅寡人麼?”方艾面無表情的迴應,隨手又一巴掌揮出。
韓庚唔的一聲歪過頭去,右邊牙齒也盡數吐出,一張臭嘴好似血洞,口水混合這鮮血不住流下,淌得滿襟皆是。
孰料這韓庚兀自不服,臉色猙獰的大聲道:“即便是打死微臣,也自有人知道臣的忠奸。”
方艾冷笑連連,接連十幾巴掌打了過去,直到將韓庚打得再也說不出話來,這才停手。
“韓庚忤逆犯上,來人,拖去東門暴曬三日,三日後午時處以千刀萬剮之刑!”
韓庚不知是被打得忍受不住,還是聽了方艾的旨意被嚇得不輕,在方艾收回禁錮的元氣之時,整個人猶如一灘爛泥般軟倒在地上。幾個虎背熊腰的護衛當即上前拖了便走,直奔皇城東門而去。
慕容通天在一旁看得不耐煩,轉向方艾:“如此逆臣宰了就是,何必浪費那許多時間?”
方艾尚未從惱怒中清醒過來,兀自盯着韓庚被拖走的方向,對慕容通天的話似未聽見。
葉楓搖了搖頭,笑道:“打了小的,還怕老的不出面麼?方艾這是準備徹底清理門戶了。”
方艾聞言這纔想起少主尚未休息,連忙轉身引路,帶着衆人直入紫宵大殿。
衆人當即休息飲宴,一夜無事。
次日清晨,方政早朝,百官齊集大殿之上。方艾與葉楓等人在殿後品茶,桌旁三面玄色水鏡呈品字形排列,倒影着大殿上各個角度的景象,殿上諸人的一舉一動都清晰可見。
水鏡是頷淵的妖術,類似的術法人類也有,葉楓曾在落花見到過。
當日凌遙就曾用水鏡展現過獸形的沉魚落雁大陣,只不過凌遙那一手水鏡,要比頷淵強上不知多少倍了。
不過頷淵的水鏡用在此處,倒也足夠,水鏡中倒影的大殿上,方政端坐龍椅之上,俯視衆臣:“韓太師之事不必再議,朕意已決。”
方政一句話將羣臣尚未出口的話全都堵了回去,殿上立刻熱鬧起來,諸多大臣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好似一窩亂蜂。
衆臣誰也沒有想到,平時軟弱的皇帝陛下竟然突然爆發,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震驚整個朝野。那韓庚名義上雖然只是太師,可實際上他和他背後的韓家權傾朝野,結黨營私把持朝政多年,朝中至少有一半的官員出自他的門下。
平日裡,只要是他的提議,無論是官員的任免還是對別國的征伐,皇帝陛下從沒否決過,最多也只是問上一問。即使這樣,韓庚還會經常惱怒不耐,他自然是不會和皇帝翻臉,只會遷怒於其他大臣,動則流放抄家,整個朝堂幾乎人人都要仰其鼻息行事。
可如今,那曾經跺一跺腳就能使方朝萬里疆土爲之震顫的韓大太師,正被扒光了衣服吊在東門城樓之上,品嚐日曬雨淋的滋味。而皇帝陛下開口就是一句朕意已決,徹底絕了韓庚最後一絲生路!
方政擺明態度之後,多數大臣都已經看清了風向,全都閉口不言。可偏偏有些人不甘心就此沉默,畢竟韓庚多年來的經營還是有些效果,脣亡齒寒,他若一死,會有很多人受到牽連。
一個樣貌清瘦,身穿硃紅朝服的老者在旁人的攙扶下站了出來,吃力的向方政行禮:“陛下,微臣認爲,這樣處置太師恐有不妥。”
方政不動聲色,開口問道:“以左丞之見,有何不妥?”
左丞相名爲蕭佐,在朝四十年,如今已八十九歲,是方朝大臣中資格最老的一個。他顫顫巍巍的拱手:“陛下,韓太師雖然行事魯莽性格偏激,但他所做之事向來是爲我朝着想,只是做法有待商榷,請念在他一片忠心的情分上,寬恕他這一次吧。”
方政沉吟不語,又一大臣趁勢站了出來,大聲說道:“陛下,韓太師所犯何罪,有何證據,若無確切緣由,就這麼隨意處置,恐怕難以令人信服。”
這回方政再也忍不住了,啪的一拍龍椅怒道:“令人難以信服?我看是令你難以信服吧,我的戶部尚書!”
戶部尚書被方政嚇得一顫,可隨即卻又硬撐着與方政對視。
“來人,將戶部尚書胡一舟削去官爵,家產抄沒,下獄待審!”方政真的惱了,左丞相蕭佐老邁昏聵,卻不是韓庚一黨,不宜輕易處置。
但胡一舟卻不一樣,他正是韓庚傾力栽培的親信之一!
放在平時,他若想處置這些人,確實要考慮許多事情,其中牽涉到各個家族的利益,以及家族背後的神者、團體利益。
以前方家雖然得到了劍堂的認可,但背後沒有神者直接的支持,皇帝的地位並不穩固,想要做什麼事,都要先權衡得失。
可如今不同了,方艾晉級劍神之後,方家有了最有力的靠山,何況劍堂少主葉楓也與方艾同來,顯然在必要的時候也會站在方家一邊。如此一來,方家背後就至少有了兩名神者的支持,比起任何世家來也毫不遜色,方政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朝中最爲專橫的就屬韓庚和汪偉全二人,韓庚隱然是文臣之首,而汪偉全卻是方朝唯一一個上將軍!兩人一文一武,對方家的地位形成了很大的威脅,此時趁着汪偉全出徵鹿黨的時候,方政果斷的拿韓庚爲首的文臣開刀,只要韓庚一倒,即便汪偉全回來,對方家也無法形成威脅了。
戶部尚書胡一舟正是韓庚的黨羽中最爲死硬的一個,明知聖意如何,竟然還死心塌地的爲韓庚賣命,這叫方政如何不惱!
處置了胡一舟,朝堂上這才真正安靜下來,任誰都看得出,他們的這位皇帝陛下這次是準備動真格的了,此時撞上去,最好的下場也是罷官殺頭,稍有不慎就是抄家滅族的罪名。
事實上方艾成功晉升劍神的消息早在昨晚已經隨着鹿黨大捷的消息傳回了朝中,但很多人都認爲,方家僅有一個神者,也只能勉強保住皇位,想動汪、韓兩大世家,恐怕還是力有不及。
可誰也沒想到,方政竟以雷霆手段直接奪了韓家的權,顯然是決心與韓家決裂了。
一旦撕破臉皮,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所以羣臣之中抱着觀望態度的大有人在。但沒有任何人願意去觸方政的黴頭!
然而,事情似乎並沒有衆人想象的那麼簡單,胡一舟剛被拖走,紫宵大殿外忽然氣溫突降,眨眼間,鵝毛大雪從天而降,狂風捲着暴雪涌入大殿之中,雪片飛舞,在殿中央凝結,由淡轉濃,最終凝結成一個手拄柺杖的老婦人。
老婦一出現,朝堂上頓時靜得落針可聞,那老婦身上散發的威壓,比朝中最強的汪偉全上將還強大百倍,汪偉全的威壓只能令人不敢在他面前頂撞於他,可這老婦僅僅是往哪裡一站,就有種令人頂禮膜拜的衝動。
方政一見老婦,登時站了起來,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
這老婦人他曾經見過,正是韓奎的家族中實力最強的一個,據說近年來已經晉級劍神,投入太谷山第一大勢力“雪町”去了。
雖說動了韓奎之後,方政早就料到韓家會派強者來,但他怎麼也沒有料到,韓家直接就出動了最強的韓老太。儘管他心中百般不願,可是實力上的差距讓他以不得不向老婦行禮。
“方政見過韓老太,不知您駕臨此處有何要事?”方政儘量使自己平靜下來,坦然面對韓老太。
韓老太滿是皺紋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是凹陷的雙目朝向方政,淡淡的問道:“聽說你要處死韓庚?”
方政也不否認,直言道:“韓庚行爲乖張,忤逆犯上,依方朝律例,當處以極刑!”
韓老太冷冷一笑,殿中溫度再次突降,衆人呼吸間都感到冷氣刺痛胸口,簡直如墜冰窟。
“既然陛下對韓庚不滿,爲何不索性抄了韓家,連我這老太太一起拉去砍了豈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