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親

議親

車聲轆轆,趙府已經近在眼前,趙思賢離府邸還有段路的時候就翻身下馬,牽着繮繩往前面走。侯爺已經帶着人在那裡等候,見到他,趙思賢急忙跪地行禮:“父親在屋裡等着兒子進門就是,何必出門相迎,勞動父親,讓兒子十分慚愧。”

侯爺扶起他,看着三年不見的兒子,他面上比原先沉穩不說,官聲還極好,陛下也曾問起過,有了這樣一個兒子在旁輔佐,自己也能放心把趙府交到大爺手上。侯爺臉上露出笑容拉着他的手:“你是我第一個出去外放的兒子,三年不見,着實想的慌,不過就是幾步路,哪裡來的辛苦?”公公親自來門口迎接,婉潞得了報信,也要下車來見過公公。

侯爺止住她,他們父子從前門進去,婉潞的車還是像原先一樣拐進那條巷子,在角門前下車。秦氏已帶了人在那等候,見到婉潞就笑着說:“三年不見,六嬸嬸越發水靈,這江南的水土可真養人,哪像我們在這京城,大風吹的人臉上都皺了。”

秦氏還是那樣快人快語,婉潞含笑道:“三嫂嫂風采依舊,哪裡就老了呢?”秦氏上前攜了她的手,奶媽們抱了孩子們跟在後面,智哥兒已經四歲多了,在馬車裡坐的憋悶,奶媽雖抱着他,他過了幾步就蹭了下來,在小道上跑起來,不時瞪着眼睛去瞧,好像要和自己記憶中的相合。

瑾姐兒見哥哥這樣,本來乖乖被奶媽抱着的她也在奶媽懷裡扭動身子,奶媽又怕她摔,又怕被責罵,一個不小心就被她從懷裡刺溜一下竄下來。奶媽剛要再去抱瑾姐兒,瑾姐兒已經叫:“哥,哥,等我。”智哥兒回頭瞧了瞧妹妹,雖沒停下來腳步卻慢了,瑾姐兒纔不管奶媽要來抓自己,蹬蹬就跑上前拉住哥哥的手:“哥,那個,好看。”

瑾姐兒指的是旁邊的花,現在正是牡丹花盛開的季節,一簇牡丹花開的紅豔豔的,小姑娘喜歡紅色,手直直地指着。智哥兒也覺得好看,想給妹妹摘下來,可是這裡雖然瞧着有些熟悉,但不是自己家啊?能不能摘呢?

奶媽總算趕上來拉住他們兩個:“哥兒姐兒,你們倆乖乖走路,要去見祖父祖母。”瑾姐兒不肯走,還是指着花:“好看,我要。”這聲音總算把前面走着說話的婉潞和秦氏驚動了,秦氏見瑾姐兒倔強地指着花不肯走,笑着道:“侄女好眼力,一看就看中這火鍊金丹,只是這花是老侯爺心愛之物,不能攀折的。”

瑾姐兒年紀雖小,也能聽出不能要,扁扁嘴就要哭,婉潞忙抱起她:“乖啊,花開在枝頭更好看,我們不要摘,快些跟娘去見曾祖他們。”瑾姐兒雖然沒有哭,但那小嘴還是撅着,逗的秦氏又笑了,伸手摸摸她的臉:“侄女長的真好看,比我孃家侄兒小一歲,那傻小子可沒她聰明,也不知有沒有福氣攀門親?”

婉潞的眉皺了皺,怎麼剛進門不久,秦氏就看中瑾姐兒了?不過婉潞還是笑着道:“姐兒現在還小,也不知是個什麼樣的品性相貌,我和六爺說過,總要等孩子長到個七八歲,能看出品性來,再給他們各自議親,不然不曉得日後的品性,也是耽誤了別人家的孩子。”

秦氏嗯了一聲:“六嬸嬸果然想的周到,難怪婆婆對你讚不絕口,我和大嫂都被比下去了。”婉潞抿脣一笑:“三嫂在家管家,事情比我想的周到多了,我不過是事情少,纔看起來周到些。”

一行人已經來到月太君上房,丫鬟們依舊穿梭在屋裡屋外,卻還是鴨雀不聞,秦氏攜着婉潞走進屋裡,臉上的笑容更加熱烈:“老太君,您盼了許久的六奶奶回來了。”

月太君不像從前樣坐在那裡,已經在楚夫人和潘氏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婉潞急忙跪下道:“孫媳婦見過老太君,一別數年,不得在老太君面前侍奉,孫媳婦實在寢食不安。”月太君已經親手扶起了她,連說幾個好字,孩子們也上前見過曾祖母。

婉潞又一一給楚夫人,四太太問安,楚夫人見到幾個孫兒,不等他們行禮就拉過來在懷裡撫摸,四太太雖然受了禮,也給了瑾姐兒和小兒子見面禮,那神色還是平平。

見過長輩,又和妯娌們敘禮,潘氏比起三年前更加沉默,只是淡淡問了幾句路上可好,蘇靜初見到婉潞分明有些激動,她在過去三年,又生了一個兒子,婚前縱有才名,也要消磨在這種瑣事裡面。

水氏周氏都隨丈夫跟趙二老爺任上去了,郡主雖在,不過就是站起來行了一禮。各自行過禮,這才重新坐了下來,婉潞初歸,自然就坐在月太君身邊。楚夫人一手挽了智哥兒,一手牽了瑾姐兒,另外還在問奶媽那小兒子好不好。

月太君見了笑道:“大太太,你也讓我這個做曾祖母的瞧瞧我曾孫兒,這姐兒要我說,比家裡這幾個都生的精巧些。”秦氏站在那裡笑道:“老太君說的是,孫媳婦方纔還在說呢,這江南的水土養人,瑾侄女瞧着,要雪白粉嫩地多。”

奶媽已經把瑾姐兒送到月太君身邊,月太君拉着她看了又看,抓了果子喂她吃,還笑着問:“回家了和曾祖母睡好不好?”瑾姐兒年紀還小,不曉得曾祖母是什麼意思,只是眨着大眼在吃果子,偶爾點點頭。

月太君又摸摸她的小臉,對秦氏道:“剛纔你們進來時候,我見姐兒臉上有些不高興,誰給她氣受了?”智哥兒進來時候長了,比起剛纔要熟悉地多,本來坐在楚夫人身邊吃果子的他聽到曾祖母問話,大聲地說:“祖祖,剛纔我們進來時候,妹妹看見花好看,想要,娘說不能摘。”

瑾姐兒的小腦袋也點下來:“紅花,好看,哥哥摘,娘不許。”月太君故意把臉沉下來:“我的曾孫女頭一次進家門,要朵花也不許,去,把那花摘兩朵過來給姐兒玩。”這個?婉潞急忙起身:“老太君心疼曾孫女,做孫媳的心領了,只是那花是老侯爺的心愛之物,況且花開枝頭才能長盛不衰,哪能爲她孩子家就摘下來?”

月太君還是摸着瑾姐兒的臉:“你說的有道理,不過難得喜歡,就摘一朵來給她供養在屋裡,也能供人清玩。”話說到這份上,婉潞只得答應。外面丫鬟來報,趙思賢來給月太君磕頭,月太君讓他進來,受過禮,趙思賢又帶着妻兒去給老侯爺,侯爺見禮。

這些事情做完又是家宴,男的在外面廳上,女的就在月太君上房,婉潞細細觀察,整個家宴,只有秦氏最忙,端菜倒酒,婉潞見她這樣,也要跟着起身服侍,被月太君一把拉了坐下:“這是給你接風,讓你三嫂忙去,等明兒再離規矩也不遲。”

秦氏布了一筷鴨肉在婉潞碗裡,拍着她的肩膀笑道:“今兒我伺候你,等到明兒你要給我接風了,要把酒送到我脣邊我才喝。”婉潞聽了這話急忙站起,手裡還端了個酒杯,真的送到秦氏脣邊:“三嫂這樣說,倒讓做弟妹的不好意思,就請先飲了這杯。”

秦氏也不客氣,銜了酒杯就一口飲幹,婉潞又夾了塊茄子喂她。月太君樂的眼都笑眯了縫:“你們妯娌和睦是最好的,來,你也別和你嫂嫂客氣,坐下來好好飲酒,我老人家也高高興興吃一餐。”

趙家女兒,只剩下思聰沒有出嫁,她今年已經十三歲,早長成大姑娘了,一直安靜地坐在四太太身邊,聽到月太君說話端起酒杯對婉潞笑道:“六哥回來,平安不說又添丁進口,祖母少了一份擔憂,照我瞧來,全是六嫂的功勞,若不是六嫂這個賢內助,六哥哪有這樣好的官聲,該敬六嫂一杯。”

見思聰說話不像三年前,一舉一動之間也十分沉穩,雖然選太子妃落了,看來四太太的傾心培養還是有效果。婉潞急忙接過酒謝了思聰,也就一口飲幹。

月太君心情好,連飲了好幾杯酒,又進了一碗米飯,喝了半碗湯,秦氏她們都笑着說老太君許久都沒吃這麼香了,這全是婉潞的功勞。恭維話一句接一句,讓婉潞有些無所適從,看來在自己離京這三年裡面,有些事還是自己不曉得的,不然光憑一個遠道而歸,哪有這麼好的待遇?

用完飯,送上茶來說着閒話,郡主已經回去了,思聰也有事先走。等她走了月太君才笑着道:“六奶奶,你八妹妹還沒挑人家,我記得你有個弟弟,今年多大了?”怎麼問到續宗頭上,若說思聰倒確實不錯,只是四太太。

婉潞還沒說話四太太已經起身道:“婆婆,您在家裡歷來都是一言九鼎,做媳婦的歷來不敢駁的,只是思聰雖不討你歡喜,也不能隨便尋戶人家就說,且不說六奶奶孃家如此,她弟弟聽說還有克妻之命,婆婆您怎麼就捨得把孫女給過去。”

四太太說的差點哭了,婉潞手裡的茶杯蓋都忘了放回去,月太君已經氣的發抖,站起身來就對四太太:“你長了本事了,每天都在駁我的話,尋張家,你嫌他家兒子不夠俊俏,問李家,又說他家太太爲人太苛刻。我曉得你心疼女兒,務必要尋一門上好的親事,可是你仔細想想,若不是用定安侯府的名義,老四不過一個工部郎中,能尋到什麼好人家嗎?”

月太君說話時候衆人都已站起,秦氏和蘇靜初已經把孩子們全帶了出去,婉潞站在那裡,倒不曉得該怎麼接話。楚夫人忙道:“婆婆您先坐下,四嬸嬸心疼女兒,挑剔女婿是有的,京城這麼大,勳貴世家那麼多,難道還尋不到一個好的?我們都是做母親的,自然望着女兒嫁的和美不說,以後白髮齊眉,子孫滿堂纔是好的。平家舅爺那裡,雖說克妻是無稽之談,可既有這樣傳言,誰又保不住以後呢?”

月太君雖坐了下來,還是咳嗽幾聲,對楚夫人道:“我自然曉得這個道理,只是爲給八丫頭尋親,我這張老臉都豁出去數次,她還這不滿意那不滿意,又不是人人都像思梅一樣能嫁王府。”四太太咬住脣,張口又要說,月太君已經道:“你別打着嫁王府的主意,陛下三個兒子,除太子外,另外兩個都比八丫頭小,宗室王爺裡面,沒有婚配年紀相當的就沒有,難道我定安侯府的女兒,還要去做宗室的妾嗎?”

四太太一張臉紅了又紅,聲音像蚊子似的:“昨日戚王府來求親,雖是填房,也是正配。”月太君呸了一聲:“戚王年紀快上四十,府裡姬妾衆多,你捨得,我不捨得,你趁早死了這條心,誰要敢應了,我找人打上門去。”

四太太被訓的啞口無言,婉潞忙又和楚夫人陪着月太君說話,秦氏她們又轉了進來,月太君這才重新歡笑起來。